盘龙城偏远的一座宅院里,寅时了还亮着烛光,隐约的还从里面传出有丝竹之声。走任务路过的暗夜猎手都不禁佩服里边的人好兴致,日日当新郎,夜夜抱娇娘,无非就是这样。不像他们,日日当杀手,夜夜跑任务。
“尊主,不回去嘛?”紫芙将眼前的酒杯倒满,单莜已经在她这里喝了几天了。她玄女山庄假扮绝冥教被灭门后,逃出来的她一直呆在单莜这间宅邸里养伤。按照常理来说,绝冥教如今的局势不太乐观,他怎么会如此淡定的陷在美人窝里。
单莜眯着眼看着舞女妖娆的身姿,似看非看:“你知道冥爚为什么唯独放走你吗?”状似无意的问,从他眼里没看到期待答案。
紫芙垂眸,胸口隐约还在痛着:“属下不知。”以冥爚的武功,明明可以刺中她的心脏,一剑将她砍成几段,她又怎明白为什么冥爚会看着她逃走却不阻拦。
“因为,你的失手让花倾悦活了下来,因为你这伤口就是当日花倾悦胸口受伤的位置。”单莜有些讥讽的笑道,将酒杯一饮而尽。除了左千川和花倾悦,他冥爚将谁当葱过。
“属下该死,未能完成尊主的任务。”淡漠而平静的语气,似乎并不在乎花倾悦是不是真的没死。
“你是该死,只是不是现在死,你要死也得死的有价值。”他会让冥爚后悔没有直接杀了芙柳,他要他后悔放走她。
“尊主是要属下再杀一次花倾悦吗?”她不止是他的棋子,也是个爱着他的女人,他怎能明白这种感觉。花倾悦对着蔷薇失神崩溃的眼泪触动了她,曾经她也是这样,所以她才闭眼一剑了决,还将他抱回床上,让这个第一美男死的有尊严。
“到时候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就是,这不是你该问的。”单莜再次举起酒杯示意倒酒。
“是。”恭敬的应了句,紫芙往酒杯里麻木的倒着酒,这辈子就当她欠他的,下辈子就算遇见、她再也不会爱上他。
“参加主上。”就在紫芙失神间,一身黑衣的夜再次飞窗而入,单膝跪地。眼眸扫过眼前两人,对单莜仍是带着爱慕,只是扫到紫芙变成了不屑。对他们而言,紫芙如今不过是弃子,不出一月就会死的女人没什么好嫉妒的了。
“冥爚那边,怎么样了?”单莜举手让声乐舞姬停止,起身走至窗台望着窗外的一轮残月。
“禀尊主,除了已经查到玄女山庄尊主这个身份,对灭教之事并没有什么特殊动静。”
单莜蹙眉,这个夜越来越不醒目了:“本尊问的是冥爚最近的动向。”如若不是他们已经知道他是混进绝冥教的间谍,他也不会站在这里了。若是还回去他敢保证,冥爚为了讨花倾悦欢心,准会把他丢去喂狼。他不像左千川与冥爚是患难之交,相识都是刻意的,冥爚又怎么会对他手下留情。
“整天跟男宠还有左护法在绝冥宫崖底诗情画意,三人一有时间就呆在那抚琴吹箫唱曲。”就他们这懒散的样子,灭教,不过是时间问题。
单莜在听完后脸色铁青,手掌狠狠拍在窗户上,木窗碎裂,掉了一地的木屑。乐师舞姬纷纷吓的跪在地上,紫芙看了眼暴怒中的单莜,从榻上下来,屈膝跪地。
冥爚好男风还娶了花倾悦的尸体传的人尽皆知,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看到单莜的反应,她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单莜要刻意在乎花倾悦没死这件事。只是,他单莜注定输,做不到花倾悦一样抛开尊严下嫁男子,也做不到像冥爚一样叛经离道娶个男子。紫芙勾起嘴角,这种像复仇一样的感觉令她心理舒坦,他也尝到这种滋味了,怎能让她不愉快。
“你笑什么?”单莜眯眼,危险的盯着紫芙勾起的嘴角。
紫芙笑着摇摇头,不语。下一刻,单莜打出的掌风直袭她受伤的胸口。紫芙飞起撞倒屏风,落地便吐出一口血,带血的嘴角仍旧勾着笑,他不会让她死在这里,掌风的力度告诉她,她会活到诛邪教那天。
“主上,杀无用之人莫脏了手,让夜代劳即可。”夜边请命边高傲的冷睨着紫芙。整天勾引尊主,早就想把她那张狐媚子一样的脸刮花再送进妓院去。
单莜并未理会夜,直接来到紫芙身旁蹲下,手指捏着她带血的下颚:“安分的给我活到月末,做完你最后的任务,别给我耍什么花招。”说完放开紫芙的下颚,在她紫色罩衫上轻轻擦了下手指便带着夜离开。
安分,紫芙趴在地上近乎痴傻的笑着,她什么时候不安分过,她又什么时候耍过花样。不就是失手导致花倾悦没死成么,痛吧!气愤吧!怨恨吧!这样他就知道她的感受了,知道她活在他身边痛并快乐着的心情了。
月尾,转眼就到眼前。落叶染上枯黄的颜色凋零,鸟儿也成群结队的往南边飞去,深灰色的云层阴凉的风,没有夕阳的傍晚无不熏染着萧瑟。
左千川将自制的明珠灯挂在小木屋前,纯白的纸慢慢变得透明,隐约看的见里面一个大大的圆黑影。这一战会发展成哪种局面他没法预测,冥爚不能挂灯,他这颗够大颗了,分一半给他好了。于是,左千川匆匆走进屋子里,出来时拿着毛笔在自己名字的灯上旁边写上冥爚的名字,看了半响,又在中间提笔写上花倾悦的名字。
提完后,站了半响叹息;天上人间,浮生若梦。离经易道,醉看人生。
绝冥宫的主房,一身红衣的冥爚抱着一身白衣的花倾悦坐在艳红的大床上,两人身上都穿戴整齐,因为天气转凉的原因还加了件外袍。
“明天就是诛邪教的日子,今晚大概都不能好好睡了,怕吗?”冥爚伸手拉起棉被盖住花倾悦的脚丫,即使今天他们都狠狠睡了一天蓄养精神,晚上不睡也不能冷着了。
“不怕。”花倾悦摇头,他死过的次数也不少了:“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最近绝冥的鸟儿变少了很多,连鸟儿都知道避难去了。”从昨天起,他的心脏一直加快的跳动着,总觉得会出点什么事。
冥爚拍拍花倾悦的头:“别乌鸦嘴行不!到了冬天当然是要飞到温暖的地方去,难不成你以为鸟儿不仅能听懂人话,还能预知到绝冥要大难临头,所以逃命去不成?”真要能听懂还逃走,他第一个将它们全砍下了,拿去左千川的竹林里烧烤。
“说不定呢……”花倾悦很认真的思索,动物的直觉比人类还敏锐,稍微有人靠近它们就跑的无影无踪。
冥爚只是圈紧花倾悦:“一会信号亮起,你就呆在这里,哪也不要去。若是看到有陌生人往这边来,就走我告诉你的密道出去知道吗?”以往,他根本就不会准备后路什么的,现在,他却不得不把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想好。
“知道了,你已经说了好几天了。”若绝冥被破,他又怎会丢下他们独自逃匿,逃了又能去哪。不是说好了,他死他就跟着吗,看来冥爚只会说。
“别给我嘴上答应,听话,我会活着,活着和你携手白头,还会一起隐居。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冥爚扬起笑脸,这就是爱一个人的心吗,正真到了决生死的时候,他居然无法自私的拉着他一起去死。
你不也只会嘴上说……虽然这么想,花倾悦还是乖巧的点头。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拥抱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天空亮起烟花一样的信号,冥爚才放开花倾悦,下床穿靴戴面具,除了手上的泣血剑,还在腰间挂了月圆。像出征的夫妻般,冥爚如蜻蜓点水般,轻轻在花倾悦的额头印下一吻,跳窗飞下绝冥宫。
花倾悦起身抱着左千川送他的云缺,失神的望着窗口外压印喷涌而至。一片漆黑的夜空,绝冥整座崖无论是路边还是教众的居所,哪里都挂上了灯笼。点点昏黄的光芒,整个绝冥就像布满了萤火虫一样。
当夜幕降临教众纷纷挂上烛火时,冥爚还在这个窗口搂着他看着,并告诉他,每一盏灯都代表了一个人希望能平安回来的愿望。绝冥教的人只要出去任务或者像今天一样出战,都会挂上一盏,如若没能回来,比较要好的同伴都会将烛火烧尽的灯取下自行处理。
当他问他为什么不挂,他却回答他,身为教主,曾经他不挂是因为不能死。如今不挂,是因为他花倾悦还在等他回来,所以一定会回来。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花倾悦正欲转身就感觉后颈一疼,眼一闭整个人往后面的人倒去,怀里的琴随着掉落。夜琳顺势抱起花倾悦跳下窗口往绝骨林而去,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冥爚,这次输定了。
☆、第十六章 (4103字)
冥爚来到绝骨林外的时候,两方黑压压的人群已经界限分明成对峙情况,西陵派、清尘派、枪灵派、无殇派、玄真派,奕剑山庄、上善山庄、伏虎山庄,盘龙门、蝶影门、御刀门。五大派四名庄三持门,除了宝佑寺的和尚还有被灭的玄女山庄,还真是到的挺齐的。
确认完毕,冥爚从树顶翩然落下,在一片火把的照耀中一身红衣的他如罗刹般。阴冷的眸光,邪妄的张狂,让人想忽视都不行。对于呼吸顿时紧促的变化,冥爚讥讽的瞥了眼高座对面站着的人,随后身轻如蝶的飘坐上临时搭建好的座椅上睨着下面脸色铁青的人群,嚣张的不可一世。
“绝命追魂,不死不休。焚躯绝骨,唯吾独尊。……”由张悬领头高声念了一遍,座架后面黑压压的教众立即脸色庄重的重复念着誓词。
冥爚嘴角抽蓄下,高高举起右手。整齐的声音截然而止:“左千川,别告诉我瞎弄了几天就是这些撑场面的东西,我会以为我身边连一个能人异士都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句子,耳膜都震疼了。
“你不觉得的很神气吗?咱们舒舒服服坐在高处,一眼看去,下面站着的敌人都像咱们的下属了。而且,身为魔头你也来的太迟了吧!本护法听到响动的时候赶紧裤带一系。急匆匆领着咱们的七十二妖三十二洞的战士们坐在这跟蟹兵虾将大眼瞪小眼的。你倒好姗姗来迟就算了,让你显摆一下出场还一脸的不满。”老大就是老大,出场方式当然要牛,不然怎么镇得住敌人,气势上可不能输了。
“你是水喝太多还是精神太好,那一会你就努力点将这些海鲜杀光光,让咱们的教众好好见识下左大护法的神威。”他哪里慢了?住在最远,就算一路轻功飞来也赶不上住在靠绝骨林最近的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