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承业便来到了华晟总部大楼前的工商行,查看自己汇走的那笔巨款的去向。
有采萱帮忙,几位营业员认真查核,得知这笔款昨天下午已经被转移到另三个账户上,后又被多次转账,再以后的情况就无法得知了。
承业落魄地坐在工商行的大厅里,显得那样茫然无助。
怀着侥幸,他又试着打了自己熟悉的另几位太原的朋友的电话,得到的信息和郭经理说的基本相同,而且承业得知,太原市政府的政府办主任姓田,根本不是什么杨建国,市委也没有张书记这个人,显然,张、杨二人都是巫桐等人租来的道具,为了这场骗局,他们可谓费尽了心思,承业暗自想到。
一亿元,够这几人过一辈子了,即使金盆洗手,以后也衣食无忧了,妈的,真便宜了这几个小子,可叹自己对他们的心啊!开洋荤,啃鹿鞭,到头来得来的是无情的骗局。承业坐在那里,愤懑不已。
报警吧。
承业知道,这几个狡猾的骗子,肯定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破案难度的确很大,可事已至此,别无他途,报警之后,说不定会出现什么转机,即使一无所获,音讯全无,还是有些希望的。
于是,承业去了公安局,先找到了段刚,那个自己的同学,也是自己非常钦敬的反贪局局长。
“靠!可别再说了,传出去让人笑话,尤其别让咱那些同学知道。承业,忒幼稚了啊!犯什么浑啊!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些年,让几个小毛贼给忽悠了,真是!”段刚叹了口气,递给承业一杯茶水。
“别说风凉话了,领我去见见公安局的领导,我得报案啊。”承业说着,站起身,段刚领着承业去了公安局。
承业详细描述了巫桐等三人的身高胖瘦等基本体貌特征,最后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办公室电话。
从公安局出来已近中午,天上的太阳被一层薄云笼罩着,无精打采,就像承业此时的心情。
“走吧,局长大人,请你吃顿饭。再受骗吃顿饭的钱还是有的。”承业见兴德市最上档次的酒店已在眼前,便拉着段刚往里走。
段刚却一下挣脱,走了出来,承业赶忙追上,嘴里责备着:“怎么,吃顿饭怕人举报啊?老同学吃顿饭,谁敢说咱。”
“不是那回事,承业,你看,那个面摊的面条混沌滋味比这酒店里的好多了,我经常吃也吃不够,我知道你有钱,大手大脚的惯了,可我还是那句话,花那些华而不实的钱,没用——我记得这句话我和你说过啊!”段刚与承业并肩而行,边走边说道。
“我觉得咱聚一次不容易,随便对付一下于心不忍啊。”承业拍着段刚的肩膀,诚恳地说道。
“走吧,去那个小吃店,我请客。”段刚说着,拉着承业走进了不远处胡同里的一个小吃店。
段刚要了两碗混沌,四个烧饼,一碟花生米,一碟腌芹菜,还要了两瓶啤酒,说完便付了钱,一共二十二块。
承业不明白,这个上学时最讲究吃喝穿戴的公子哥随着官位的升迁反而更加简朴起来,简朴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上次承业从监狱里往外赎金星,段刚就曾告诉过自己,少浪费点,省下钱做点好事,家乡的学校,公路都得建都得修,可就是没钱。
热腾腾的混沌端上来,段刚双眼发亮,递给承业一碗,说道:“你看,味道多好。”
承业看着段刚,笑笑,仿佛在看另一个世界的来客。
“怎么,好笑吗?承业,你也是农村出来的,可你出来之后过的就是锦衣玉食的日子,生活在都市之中,接触的也都是所谓的社会精英纨绔子弟或成功人士,你没见过真正的贫困地区的样子。”段刚喝了一口啤酒,继续说道:
“去年我随市领导去广山老区慰问一位老人,那位老人可是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时的英雄啊,那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一辈子没穿过新衣,没拥有过百元钞票,老人一年鸡鸭猪粮食都算上,收入总共不到七百块,老人的儿子外出打工被塔吊掉下的水泥板拍成了肉饼,黑心老板只给了一万块钱,老伴见儿子身亡,急成重病,一万块钱不到仨月就花光了,老人只得把还没痊愈的老伴接回家自己照料,不到俩月老伴也走了,现在,老人孤苦无依,看着心酸啊!那次除了市里给的慰问款,我趁市领导走后又拿出了五百块钱塞给老人,老人竟给我跪下了,年轻时那可是战场上奋勇冲杀的汉子啊!”段刚说到这里,眼里噙满了泪花。他端过啤酒和承业对撞一下,一口气喝了一大口。
“刚才咱要进的酒店,进去就得两千多吧,那可就是老人三年的收入啊!可咱们呢?还无所谓。所以,承业,你也别不爱听,我从心底里憎恶那些贪官污吏,那些使钱如土的纨绔子弟,那些睥睨一切不可一世的暴发户,不瞒你说,看你那样大手大脚的,我都气不打一处来。”段刚沉下脸来,看着承业,又低声问道,“我说这些,你介意吗?”
“不,段刚,你说得对,做得好,可我们这个社会,像你这样的好人好官太少了!每次和你接触,我都受到一次深刻的教育,甚至受到强烈的心灵震撼,发誓要改变自己,可回到我的世界之后,便会不由自主地忘了一切。段刚,和你相比,我不是人,不瞒你说,这些年光在女人身上,花掉的钱也快上亿了,我知道这简直是作孽,可我真改变不了自己。”承业与段刚推心置腹,坦诚交流,不知不觉酒菜全光了。
“得了,承业,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一旦定位便很难转变,但你完全可以多做些公益事业,你的钱很多,花在哪儿不是花啊。我继续当我的别人不理解的官,说不定哪天下了台,去你那里打工呢。”段刚说完,站起身来,看着承业,大声说道:“无论怎样,我问心无愧,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承业隐约觉得,段刚心里有很多苦楚,甚至他已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承业想打听几句,可段刚已经迈开大步,向门外走去。
承业望着段刚那独具特色的步伐,看着那双在人群中随着匆匆步履急促晃动的肩膀,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他真想跑上前,把段刚紧紧抱住,给他几句宽慰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