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是一片雪白的海,海上泛开鲜红的颜色。他看到一双温柔怜悯的眼睛,透露着淡淡的悲伤。喉咙犹如千万根刺卡住,他想呼唤那双眼睛主人的名字,嘴巴张开无数次,却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
他想问眼睛的主人为什么如此伤感,有好多想说的话,无从开口问起。
凌晨三点的天,苗青羽从梦境里挣扎起来。他浑身冒汗,往头上一摸,冷的。
兰丹市八月的天温暖干燥,夜里开窗透风不打空调的温度恰好,而他却因为那个模糊的梦惊出一身冷汗。他不确定那是否是个噩梦,因为梦里他感受不到害怕惊恐,下意识的伤感,隐约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环起双臂把自己紧紧拥抱起来,眼角湿润,交织着汗与泪。
苗青羽安静地靠在床头让自己冷静下来,身旁的位置依旧空荡,在医院治疗修养那半年他不常在深夜惊醒,便是醒了,手边的地方永远有萧意。倒是出院后的这两个月,偶尔他会醒在夜里这个点,没有熟悉的温度陪伴,他对萧意的想念在此刻直冲心口。
苗青羽两条腿微微发软,找到拖鞋穿上,推开门缓慢走向萧意的卧房。站在门外,本该推门进去的手却停在半空。
怔神间他有一刻的心悸,重新回房,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在搜索栏输入苏格诺兰地震六个字,跳出来的新闻一条条跃进他的眼睛。
苗青羽从上往下逐条点开新闻,这些新闻早在之前就看过了,而他疯了似的翻找,等他平复,根本没察觉自己想找哪条新闻消息。
他在做什么……
苗青羽对着窗外零星灯光出神,转而搜索另外的信息。
肖拂。
输入框点击搜寻,跳出许多关于肖拂的新闻。说是新闻,更多的是绯闻,哪天下午和谁出现在酒店门外疑似幽会,新戏开机背后金主投资,广告发布会耍大牌迟到一小时进场……
他把肖拂公布在网上的个人资料仔细一遍,大多数全是黑料,没有任何助于他恢复记忆的信息。
苗青羽闭起眼,排除脑海浮现的消息。曾经他试图回忆关于苏格诺兰的部分记忆,过程头痛难忍,每深想一次就像踩在刀尖火海里,不敢再探。而试图去想肖拂,他心理没有由来的排斥对方,甚至厌恶。
苗青羽叹气,既然短时间内想不起,何苦自寻烦恼呢。
他打开卧室的灯,后半夜才勉强入睡,有人走进卧室给他关了灯也没觉察。
白天苗青羽精神不济,和萧意在房门外来了个面碰面。
“苗苗。”蹲在门外的两只狗子随萧意围在苗青羽脚边绕,“没睡好吗?”
萧意牵起他下楼,先喂狗子,才转去厨房,热了杯牛奶塞进苗青羽手里:“你先在沙发休息会儿,早餐好了我叫你。”
“萧意……”苗青羽靠在沙发,单手拉着萧意的手指没让他走。
“我昨晚做了个梦。”他语速故意放慢,“其实不算噩梦,可总叫我不舒服,之前在医院里也梦到过关于同个场景的画面,但画面非常零碎,我不知道它会不会跟我丢失的记忆有关。”
“萧意。”苗青羽干脆把牛奶杯搁走,两条手臂绕在萧意腰身环抱,他对萧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依恋,“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当时在苏格诺兰发生了什么事啊。”
话音落下,客厅静悄悄的。苗青羽生出一点儿不安,萧意宽厚温暖的掌心放在他后脑轻探揉弄,他把埋在对方腹部前的脸抬起来,撞进深邃如海的眼眸。
又是这副表情,是他看不透的目光。
“萧意……”
他无端地忐忑,想把手心盖在萧意眼睛上遮挡。
“你别不高兴,我、我不问就是了……”苗青羽嗓子闷闷的,几缕头发没有精神的翘起来,压都压不住。他就是突然在意起来了,明明他失忆的时候不是非要去想明白的,或许和肖拂的出现有关。
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委屈:“肖拂我不喜欢他,萧意你跟我交待,他真不是你前男友吗?昨天听到他那些话,我总是忍不住想些有的没的,晚上还失眠了。”
“苗苗……”萧意哑声,弯腰把苗青羽抱在怀里,不断亲吻他头发。
“是我让你不安了吗,我很抱歉。”萧意说,“我和他没有关系,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萧意要压不住了,他没料到肖拂会出现在这座城市,更不曾去想他们会出现交集。过去的伤害已经在心底留下不能磨灭的印记,就算苗青羽那段记忆不复存在,他的潜意识依然令他充满不安。
苗青羽高仰下巴,没有错过萧意脸上所有的情绪。
只要他每次露出点难过的表情,萧意会比他更难受,这让他的负罪感累积加深,不敢使自己陷进悲观的情绪里。
“萧意你别难过,是我无理取闹了。”他懊恼地抓了抓散乱的头发,“我就不该怀疑你。”
“苗苗有权怀疑我。”萧意把苗青羽抱起来放在腿上,前一刻起伏波澜的情绪回归平静,温柔而深沉的看着他,“我很高兴苗苗那么在乎我。”
萧意执手覆在苗青羽手背,贴着心脏的位置:“感受到了吗,这个位置永远为你跳动。”
他的下巴抵着苗青羽发顶,声若叹息,低不可闻:“萧意他……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