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伯夷点头叹道:“仲彦所言确实不错,咱们从何而来粮种?”
苏太爷沉吟一番,再次向楚欢含笑道:“楚小友,咱们的境况,你也清楚了,老朽不知楚小友是否能够帮一帮咱们西关七姓?都说咱们西北人好勇斗狠,可是咱们西北人讲情义,那也是出了名的,此番楚小友如果能够帮助咱们西关七姓度过这次难关,不单是我西关七姓,整个西关道豪族也会铭记楚小友的恩惠。”
楚欢知道,西关七姓也确实是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否则以苏老太爷的身份,绝不可能这般低声下气以一种乞求的语气向一名后生晚辈说话。
琳琅虽然不说话,但却是看着楚欢,虽然她知道利用自己与楚欢的关系卷入此事颇有些不妥,但是苏家几代人的根基面临着毁于一旦的危险,她却也没有其它法子,在她心中,只觉得任何难题到了楚欢面前,总是能有法子解决。
楚欢想了想,终于道:“老太爷,你们西关七姓是西关道豪族的代表,我想只要西关七姓不倒,西关豪族也就不会倒!”
苏老太爷眼中此时倒是显出难得的骄傲之sè,颔首道:“楚小友说的不错,只要西关七姓不倒,那么西关豪族也将屹立不倒。”
“这一点,西关其他大小豪族自然也是十分的清楚。”楚欢缓缓道:“不管怎么说,高廉那帮人如果真的涌入西关道,他们将会竭尽全力去控制西关,而且也一定会压制西关大小豪族,让西关豪族在西关道的影响力慢慢减弱,直至消亡。所以据楚某看来,如今西关落魄的大小豪族,其实也一直等着西关七姓能够领导他们东山再起!”
苏老太爷肃然道:“楚小友见识非凡,正是如此。此中厉害,西关豪族心知肚明,他们也不会轻易屈从高廉那帮子人。”
“常言道的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西关豪族也未必都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楚欢道:“以老太爷和钱伯父在西关道的威望,若是再聚集西关豪族,这股力量依然不可忽视,无论是在舆论或者影响力上,谁也不敢轻视。更为重要的是,西北豪族在信誉之上,却还是深得天下人的尊敬,这么多年来,西关豪族积攒下来的人脉以及信誉,我想这个时候应该彻底拿出来使用了。”
苏老太爷等人互相看了看,兀自有些不明白,问道:“楚小友,恕老朽驽钝,是否能够指明一些!”
楚欢笑道:“其实老太爷一直觉得西关七姓如今落魄了,似乎无路可走,其实依楚某看来,倒也不尽然。正如方才所言,西关七姓要想东山再起,首要的条件,便是获得大批的粮种,老太爷手中没有粮种,难道不能借粮?”
苏老太爷和钱伯夷等人还以为楚欢有什么好见解,等听得此言,都是不以为然,钱伯夷已经摇头笑道:“楚小友,你说如今还会有人借粮给我们?”
“钱伯父的意思是?”
“楚小友,不瞒你说,我钱家在关内也是有些旧交,当初西北战乱,钱家入关,想要投奔旧相识,派出数路人手打个前站,那都是与钱家交往甚密的旧友,可是一听是我们钱家要举家投靠,人家可是连个好话也没有。”钱伯夷苦笑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只有到了低谷,才能品味其中滋味。”看向琳琅,眼中显出一丝感激之sè:“如果不是琳琅侄女收容,我钱家老小,如今只怕还在饿着肚子!”神情显得很是无奈。
苏老太爷微微颔首,对钱伯夷的话也是深表赞同,道:“楚小友,并非我们不借,别人连收容都不肯,哪里愿意将自家的存粮拿出来给我们做粮种?”
楚欢微笑道:“老太爷,说句不妥的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商家大户,更是以利为先,旧交不肯收容,却并不代表不会借粮,晚辈倒是觉得,如果老太爷拿出的条件足够吸引人,关内豪族未必不肯借粮。就说西山道,家有存粮的豪族可不在少数!”看向琳琅,笑道:“就说咱们苏大东家,库里的存粮就不少!”
琳琅白了楚欢一眼,其他人见楚欢说话轻松,那股凝重的心境却已经微微得到缓解,老太爷和钱伯夷毕竟也都是久经世故之人,楚欢几句话说下来,隐隐感觉似乎有一扇门正在打开,老太爷已经道:“楚小友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提出丰厚的回报,从而向关内豪族借得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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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欢道:“诸位想必也都清楚,如今西北的粮价,当真是耸人听闻,也正因为高廉那帮人手中握着粮食,才敢与朝廷提出如此要求。实际据我所知,关内豪族都知道西北粮价飞涨,不少人甚至想趁机捞上一笔,但是西北豪族就是防止关内豪族借机而入,所以无论是西北的豪族还是官府,却都是禁止关内豪族的粮食流入,除非西北本地豪族,关内豪族的粮食根本入不了西谷关。”
琳琅点头道:“正是如此。琳琅也听闻,安邑、西山两道有不少豪族得知西北粮价飞涨,都是准备入关,甚至有人已经发出粮队要往西北去,没到西谷关,便有官府中人盘查,如果是关内豪族的粮队,都知道这是要趁火打劫,根本不让粮食出关。”
“所以关内豪族有心想要大挣一笔,无奈道路被堵死。”楚欢道:“如今东南和西北都是不太平,朝廷为了防止其他各处出现sāo动,那是明文禁止粮价趁机出现暴涨,特别是中部地区,就是在这片地区,官府一直都是控制粮价出现波动,所以豪族士绅们手有存粮,却根本无利可图。”
苏老太爷本来浑浊的眼睛泛出光芒来。
钱伯夷却摇头道:“楚小友,关内豪族就算真的有心想趁火打劫,可是这与我们借粮又有何干系?咱们手中没有银子,他们又怎敢冒着风险将粮食借给我们?”
楚欢笑道:“天下的商人,谁都喜欢有利无亏,但是却并非人人都能做到这一点。想要得大利,本就要冒着极大的风险,你们清楚,他们也清楚。”顿了顿,道:“不过你们心里也要有准备,想要关内豪族冒着极大的风险借粮,你们要付出的代价,必然不小。”
老太爷道:“如果能够借得粮食,保住土地,我们愿意承受最大限度的代价。”顿了顿,微微皱眉道:“只是西关七姓要获得足够的粮种,所需要的粮食数目,绝不在少数,老朽担心敢于冒险的关内豪族并不在多数。”
楚欢道:“老太爷说的是,即使提出了高昂丰厚的条件,关内豪族也未必会轻易借粮。”微一沉吟,才道:“以晚辈之见,想要关内豪族冒险借粮,最紧要的便是有人跨出这第一步。巨大的利益,固然可以让人心动,但是情势不明,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有几位名望极高的豪族率先借粮,我想其他豪族见到这样的情景,也必然敢借粮出去。”
钱伯夷立刻道:“不错,只要有人开了这个口子,事情也就顺利得多!”
琳琅见楚欢今rì一番话说完,西关七姓的前路似乎豁然开朗起来,脸上终是露出微笑来,她心中一直觉得自己的男人无所不能,便是天大的事情到了他面前,总是能改轻描淡写中找到解决的办法,而楚欢显然没有让他失望。
苏仲彦一直不曾开口说话,此时见得事情大有转机,心中却是大为欣喜,此时看楚欢的神sè,更是显得异常谦恭,道:“楚大人,您是朝廷重臣,身在户部,户部掌管天下钱粮,不知!”他话没说完,楚欢却已经拿起筷子,探筷子去夹桌上已经凉了的狮子头,老太爷却已经咳嗽一声,向苏仲彦递了个眼sè,苏仲彦急忙止嘴。
老太爷心里明镜儿似地,楚欢今rì能受邀过来吃饭,在酒桌上更是清楚明白地说了这么多,那完全是冲着琳琅的面子,如果不是琳琅,楚欢只怕一个字也不会多说,今rì楚欢能够告知这么多,已经是仁至义尽,苏仲彦一开口,老太爷就明白苏仲彦的心思,他知道苏仲彦是想利用楚欢身在户部的关系,想让楚欢从户部调粮,不管楚欢有没有这个能耐,老太爷都知道这个要求绝不能提出来。
这是西北豪族之争,虽然少不得会有无数官员卷入进来,但是老太爷却觉得这时候借着琳琅的关系想要将楚欢也拉进来,那也实在是得寸进尺,太没有分寸。
楚欢该说的,都已经说得很明白,剩下的事情,却还是要靠西关七姓自己去筹谋,毕竟西关七姓在西北曾经也是称雄一时,中间少不得有能耐之人,如今楚欢已经将道路点名,这道路上有多少荆棘,却还是要靠西关七姓自己去砍。
老太爷此时已经颤巍巍起身来,端起酒杯,竟是双手捧着,向楚欢道:“楚小友,听君一席话,让我这个几十岁的老朽是获益匪浅,今rì老朽暂且借花献佛,以水酒一杯,感谢楚小友指点迷津,从今rì起,楚小友便是我们西关七姓的恩人,此番恩情,西关七姓,世代不忘!”
钱伯夷也是立刻站起,端杯肃然道:“钱氏一族,将永世不忘楚小友的恩情!”
楚欢急忙起身来,端杯道:“老太公,钱伯父,你们如此,晚辈实在承受不起,今rì大家只是坐在一起喝酒闲聊几杯,晚辈见识粗浅,还要诸位长辈多多指点!”
老太爷和钱伯夷眼中都是显出欣赏赞叹之sè,只觉得楚欢言谈得体,知书达理,而且脑袋灵活,实在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
众人俱都站起,同饮一杯,落座之后,楚欢探筷子再次往狮子头夹过去,却并没有夹菜,只是挑了两下,笑道:“这狮子头看起来盛装在一个碗里,看起来好似同心协力,但是这筷子挑两下,便即散开,看来它们也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团结,这真是有趣!”
老太爷和钱伯夷闻言,顿时明白什么,嘴角都泛起笑意,那边琳琅也是冰雪聪明,嫣然一笑,娇艳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