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文璟晗避人耳目, 亲自将秦易送到了两家相隔的那堵高墙之下。然后她看到了两把并排放置的梯子——小少爷大抵是爬墙爬多了有经验, 知道收尾, 否则对面的文家下人看见自家的梯子出现在了隔壁墙头,只怕是个人都能猜到她的去向了!
秦易贴着墙听了好一会儿, 才确定这会儿隔壁没有人,文璟晗帮忙搬了梯子架在墙头, 临了忍不住劝道:“下回别这样莽撞了, 现在府里肯定都知道你不见了, 回头不好解释。”
小少爷闻言却是不以为意,她爬墙爬多了, 借口什么的也编得多了, 不愁找不到说辞。只是目光在那墙角立着的另一把梯子上扫过,她扬了扬眉道:“这事儿你别担心,我自会处置妥当的。不过那梯子是怎么回事?你上次不是说这边没梯子吗?!”
在遇到秦易之前, 文璟晗从不说谎,但在遇见秦易之后……
文璟晗的目光在那梯子上淡淡扫过, 神色和语气与往常别无二致:“哦, 大概是这两天被人搬过来的吧, 上一回你问我时,这梯子还不在这儿。”
她说得淡定,似乎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秦易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狐疑,还低声嘀咕了一句:“是吗?”不过嘀咕完没等文璟晗有别的举动,她自己倒先放下了怀疑, 毕竟文小姐惯来光风霁月,秦少爷也想象不出对方说谎会是什么模样。
于是这件事就被轻轻放过了,只不过看到梯子之后她还是对文璟晗叮嘱了一句:“你回头和下人说一声,别让他们再把梯子搬走了。你家那边梯子不好找,回头如果我还要……”
话未说完,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因为小少爷眼睁睁的看着大小姐的脸色沉了下去。她有些怂了,不敢再这样挑战对方的忍耐限度,于是偷偷咽了口唾沫,也将未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那什么,文小姐,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就好,下回有事……咱们再想办法联系。”
文璟晗知道,秦易不是个安分的主,爬墙这种事有了第一回就可能有第二回。她并不想每一回都被她吓得心惊胆战,于是想了想干脆定下个约定:“爬墙就算了,你我谈事也可以像上次那般隔着墙说。”她说着,抬头看了看对面,又道:“这样吧,如果你有事寻我,就登上藏,在栏杆上系一条丝巾,第二天午后,我会在这墙头下等你。”
这个主意还算不错,不过秦易却当即反问道:“那如果是你找我有事呢?”
文璟晗闻言微怔,转念想想两人如今确实少不得交流,也不是秦易单方面需要寻她,她有时候也会有事想问问对方的意见。于是回头看了看秦家这边,却发现秦家没有藏这类高耸的建筑。她犹豫了一下,目光在旁边那家梯子上瞥了一眼,才道:“我有事就把梯子架在墙头。”
秦易撇撇嘴,算是默认了,心里却还在嘀咕:这文小姐还真麻烦,梯子都架在墙头了,有什么事当面说不是更好吗?隔着墙都看不见表情,谁知道有没有人说假话啊……
好吧,秦少爷也有自知之明,觉得说假话的八成会是她自己,所以也就不说出口了。
简单的约定过后,秦易总算是牵着裙子爬上了围墙。那漂亮的长裙显然是累赘,但秦易的动作却很娴熟,她爬上梯子坐在围墙上,将梯子抽起来放回对面架好再爬下去。
这一整套爬墙的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旁观了全程的文璟晗却忍不住提心吊胆了好一阵——犹记得两人初见,这人就是坐在高墙上,然后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一头栽下来!
被压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的窒息感似乎还未消散,直到看见秦易一步步安稳的爬下梯子,黑漆漆的脑袋消失在墙头,文小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没一会儿,墙头上的梯子消失了,同时墙壁上传来“咚咚”的敲击闷响。秦易在对面说话了,语气很是潇洒:“我先走了,你记得五天后去甘泉寺啊。”
文璟晗答应了一声,对面就再也没有回应传来了。可她仍旧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干燥的泥土上,而对面还没有传来什么异动,这才转身寻着树荫回了秋水居。
……
五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期间隔壁文家一派风平浪静,并没有传出半点儿风声。不过这也不算出人意料,毕竟文家规矩严,就算秦易爬墙回去被人抓了个正着,下人们也不敢出去乱说。
就这样,在文璟晗难得忐忑的心情下,七月初一到了。
说来七月流火,天气是该转凉了,可事实上七月天却正是热得人心烦意乱的时候,就连树上的知了都比平时叫得更欢些。夏日炎炎,真要凉快下来恐怕还得等两个月,到九月授衣。
这样的天气其实不太适合出门,尤其是这两日天气正好,日头大得连花园里的花儿都快蔫儿了。
秦安本是常年跟着秦易在外面乱跑,不爱着家的,这段时间也习惯了跟在文璟晗在家躲懒,顺便避暑。谁料他刚习惯闲散下来,初一这天一早,太阳刚刚冒出个头,他家少爷又活泛了起来,不仅要出门,还要直接出城去甘泉寺!
甘泉寺倒是不远,可出城远啊,无论是骑马晒太阳,还是坐马车闷着热,显然都不是什么舒适的出行体验。秦安当即就苦了脸,对着文璟晗弱弱道:“少爷,您想出门玩就出门玩,咱们能不去那么远吗?!去春香楼就不错啊,您又好几天没去见云烟姑娘了。”
提起云烟文璟晗就发愁,她是砸了重金将人的清白保住了,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莫说是她了,就连秦易这个“始作俑者”也不知道。把人留在春香楼不妥,把人赎回来更不知如何安置,毕竟那也是个不错的姑娘,对秦易还有那么几分情意在,总不好随意处置了。
文璟晗觉得,她还是得寻个机会好好与秦易说说这件事,不过眼下却不是提这个的时候。于是她淡淡一眼瞥过秦安,说道:“怎么,少爷要去哪里,还需要你同意了?”
这话是学着秦易的语调说的,但与话语相比,文璟晗的眼神显然更具威慑一些。她一眼瞥过去,秦易就生生在这大热天里打了个寒颤,忙道:“没有没有,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安有些怕文璟晗,是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的怕,说完这句之后也不敢再废话讨价还价了,扭头拔腿就跑。先去账房支了些钱,然后又牵了两匹马在门外等着。
文璟晗出门看见秦安牵的那两匹马,目光不由得微顿。
秦安难得机灵了一回,见状忙解释道:“少爷,今天是初一,去甘泉寺上香的人肯定不少,坐马车过去的话肯定得堵半道上。骑马虽然晒了些,但能早些到甘泉寺的话,咱们还能好受些。”
这话说得在理,不过文璟晗不是怕晒,她只是还不怎么会骑马,有些担心罢了。可转念想想,甘泉寺既然在洛城颇负盛名,想必这一路过去都该是坦途,问题应该不大。
于是文璟晗没有说什么,动作略显生疏的上了马,转念想到了什么,多问了一句:“秦安,今日出门,你又去账房支银子了吗?”
整个秦家都是秦易的,小少爷要花钱,从来没人管束。秦安早习惯了每次出门都带足银子,今次去甘泉寺上香也不例外,于是他耿直的点了点头道:“少爷放心,小的刚才去账房支过银子了,去甘泉寺上香断不会缺了香油钱,累得少爷丢了面子。”
对于此类言论,文璟晗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她只是又问了一句:“那你支了多少?”
秦安也翻身上了马背,动作很是利索,听问便答道:“三百两。”
文璟晗将这个数字记在了心里,没再纠缠这个问题,只冲着前面略微抬了抬下巴,对秦安说道:“你去前面领路吧。”说完又补了句:“别太快。”
秦安听话的驾马先走了,文璟晗仔细观察着他的动作,然后学着两腿轻夹了下马腹,催马前行。所幸秦易的坐骑足够听话,哪怕文小姐的动作生疏力道也不对,但马儿得到些许提示,也迈开四蹄“哒哒”的小跑起来,自觉的跟上了驾马走在前面的秦安。
两匹马一前一后,踢踢踏踏的跑过小巷,穿过大街,踏出城门,踩在城郊通往甘泉寺的道路,一路小跑着将主人带到了那座香火鼎盛的寺庙。
事实一如秦安所言,骑马真的要比乘车快,哪怕今日天气炎热,但初一十五来甘泉寺上香的香客也是络绎不绝。山道几乎都被马车堵死了,骑马还能见缝插针的前行,到的自然就比马车快。
文璟晗在半路上就看见文家的马车了,车夫她认得,是替文夫人赶了几十年车的老人。文家的马车被堵在路中间缓慢的往前挪,要到甘泉寺至少还得小半个时辰!
早到了许久的文璟晗自然也先一步踏入了甘泉寺,她没来过这里,便想着先四处看看,或者寻个僧人问问那慧能禅师。然而今天来上香的人确实不少,僧人没看见几个,她自己随着人流便一路来到了大雄宝殿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进去了。
片刻后,向来不信鬼神的文小姐跪在了佛前,诚心祷告——她别无所求,只愿早日结束这一场荒唐,能够和秦易各归其位!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易(怀疑):这里明明有梯子,为什么你上次和我说没有?
文璟晗(一本正经):这是新搬来的,之前没有。
秦易暗搓搓想:文小姐光风霁月,一看就不是说谎的人!
文璟晗内心:我就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了,怎样?
秦易(抓狂):大小姐,你要崩人设了,你知道吗?!
文璟晗目光幽幽,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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