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书房里的文家账房们依旧查账查得热火朝天,文璟晗依旧成天窝在书房里看账本,秦易的脚伤渐渐好了却也没出院门。整个秦家除了那些流言蜚语日上尘嚣,秋水居中倒是安宁得很,就连秦夫人被这汹涌的流言惊动亲自过问了宁秀的事,也被文璟晗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周启彦在背后气得直跳脚,另一方面却又想不明白:秦易以前那般急躁无脑,遇到如今这般情状,就算宁秀真有错,可顶着那么多人的指指点点,她怎么就能对那“文璟晗”毫无芥蒂呢?!
外人永远也想象不到,秦易和文璟晗之间的联系有多奇妙,这些所谓的离间用在寻常夫妻间尚可,但用在她们之间便只能是一场笑话了。
……
书房的账本一时半会儿算不完,但秦安带着钱财出门办事,却是很快就有了回信。
书房隔间里,秦安恭恭敬敬的对着文璟晗回报查出的消息:“少爷,小的此次出门寻的钱二打探消息,花了一百两银子,只查出前些时候表少爷突然和吴涛有了些联系。”
文璟晗闻言沉默了好半晌,倒不是她从这句话里迅速的领会到了什么,而是她根本不认识秦安提及的人——钱二这个名字全然陌生,不过想来也没什么要紧,倒是吴涛这个名号她仿佛是在哪里听到过,却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见秦安一脸不需解释的模样,文璟晗也不好开口询问,便道:“除了这个,没别的消息了吗?”
秦安想了想,便又将宁秀弟弟的案子细细与文璟晗说了一遍。明眼人一听便是错漏百出的牵连,可官府偏就将宁秀的弟弟抓了。这般情形,只要有脑子的人便都知道,这是当官的想捞钱了,所以宁秀才会为了这个唯一的弟弟情急之下铤而走险。
对于共事了多年的宁秀,秦安自然也是有些感情的,说完正事后便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了文璟晗一句:“少爷,宁秀虽然做了错事,可也是一时着急混了头。她犯了错赶出去就是,可她弟弟那般境遇,咱们……要不要帮一帮啊?”
文璟晗幽幽的瞥了秦安一眼,问他:“那疏通的银子你出?”
秦安一听,顿时就萎了,低下头不敢再多劝——他也没那么多闲钱帮人啊。
文璟晗担心秦安想联想到宁秀弟弟的遭遇可能是受了她们牵连,而自己方才的反应则显得有些冷血了。她叹口气,幽幽开口道:“不是我不想帮,可宁秀那弟弟,出不来的。”
入了局,宁秀和她那弟弟便都成了棋子。宁秀的事做成了,她弟弟就会成为她的把柄,而她如今失败了,这姐弟俩自然便成了弃子,如今是何情形都难说。再加上这件事原本就是针对文璟晗和秦易的,她们两人出面捞人,显然不合时宜更不能成事。
秦易听着文璟晗的语气,看着对方幽沉的眼神,无端端打了个寒颤。虽然他不明白文璟晗如此说有何依据,可是少爷说的话,他选择相信。
文璟晗没再说什么,将秦安打发走了,扭头她便去寻了秦易打算细问。只是还没找到秦易,她便突然间想起了在哪里听过吴涛这个名字了——在甘泉寺回城的路上,这人带着一群纨绔堵了她的路,还冲着她挥了鞭子,是秦安替她挡下的,肩膀上还被抽出了血!
那件事发生之时文璟晗很是气恼,也曾生起过报复之意,不过却被秦安套麻袋的建议弄得无语。后来因为各种事端频发,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以至秦安那一鞭之仇至今未报。
由此可见,这人和秦易是不对付的,他和周启彦突然凑在一块儿恐怕真没什么好事。
文璟晗寻到秦易后把这事儿一说,秦易当即便是拍案而起,怒道:“居然是那杂碎算计我,回头我就让秦安找人把他套了麻袋揍成猪头!”
对于这和秦安一般无二的粗暴言论,文璟晗再次哭笑不得。她将秦易拉回来重新坐好,这才开口道:“上一回从甘泉寺回来,我和秦安在路上遇见他了,他还抽了秦安一鞭子。想来这人和你不对付,可你们曾经有何过节,可能说与我听?”
秦易皱了皱眉,说道:“是那小子小心眼输不起。几年前我和他在银源赌坊遇见的,他玩骰子玩不过我,输了七十两银子给我。那时候他便小心眼儿记下了,后来在春香楼里我遇见他为难云烟,又拿银子打了他的脸,仇就结下了。之后陆陆续续还有些龃龉,反正新仇旧恨的添一块儿了。”
文璟晗再追问了几句,结果秦易记得的零零碎碎的都是些小事,闹得最不可开交的一回也不过是双方约了好友打群架。两个当事人还好,只是被揍了个鼻青脸肿,各自的阵营中倒是有人被打断了胳膊腿的,后来双方各赔点银子,群架的事儿也就了了。
如此,便有些奇怪了,文璟晗忍不住问道:“阿易,你觉得吴涛会因为这一点恩怨,便牵扯进去一条人命吗?”宁秀的弟弟无端牵扯进了命案,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多半不得善终。
秦易听到文璟晗的问题后也是一怔,仔细思量了片刻,犹豫道:“应当,不会吧?”
他们这一群洛城纨绔,平日里虽然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可大家都只是玩闹而已。他们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也没人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条人命对于她们来说,太重。哪怕秦易看吴涛不顺眼,也不觉得他是那等为了引宁秀入局就陷害她弟弟入狱的人,更何况只是为了报复那么点儿小事。
文璟晗也觉得如此,可事情牵扯到了秦家之外,甚至牵扯上了官府和官司,让她觉出无力的同时,也生出了些许恐慌——她越发觉得秦家的事不那么简单了。
沉吟了片刻,文璟晗终于说道:“如今事情牵扯到官府,虽然也有可能是意外,但我总觉得不那么简单。你我尚且稚嫩,力有未逮,恐怕还是得回去向父亲求助了。”
秦易到现在哪里还能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想了想身边也只有文丞相是座□□的靠山。虽然上门求助有些不好意思,可想想如今文小姐都被她拖下水了,再厚颜无耻的拉上文丞相似乎也无可厚非。于是小少爷点了点头,应道:“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文府?”
文璟晗也没犹豫,便道:“明日吧。早些去问问,也好早些安心。”
若不是因为宁秀的事,文璟晗不会想这许多。可如今再想想,秦家那般大的产业,失了秦老爷那样精明强干的主人,留下的孤儿寡母皆不成器,连铺子里的管事都生出了觊觎之心,旁人面对这大把的银子,又如何会不心动?
这个旁人,自然只能是有权有势之辈,比如洛城官场里的那些人。而一旦和他们牵扯上,事情显然就更麻烦了,文璟晗也不得不回去问问自己浸淫官场数十载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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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大包大揽
文府就在隔壁, 文璟晗和秦易要回去实在是方便得紧, 也不比寻常人回娘家麻烦。
第二日一早, 两人从主院请安回来后小少爷便不见了踪影, 文璟晗还要等着她一同出门,谁知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眼看着都要到晌午了, 秦易才再次出现在了文璟晗面前。
文璟晗倒是好脾气,也没有久等的不耐, 只是看着秦易手中拿着的锦盒, 忍不住问道:“你这是?”
秦易便将锦盒打开来给她看, 里面是一套白玉环佩,同时说道:“要回去见你爹, 还得请他帮忙, 自然是得带些礼物的。我刚从小库房里翻出来的,找了半天也就这个大概还能送出去了。”
小库房就是秦易自己的库房,小少爷败家, 总买些有的没的回来。然而生于富贵之家,秦易虽然不擅书画买了一堆假画回来, 但玉的好坏却是瞒不过她的, 所以这一套白玉环佩确是价值不菲的上品。
文璟晗瞥过锦盒一眼, 却是道:“不必了。秦家人多眼杂,今日你我出门还是低调些的好,带着礼物总难掩人耳目。”说完略微一顿,又叹道:“阿易,那是我爹, 请他帮忙虽是劳烦,可你其实不必如此客气。这礼物太过贵重,真送去的话,会显得很生分。”
秦易本来举着锦盒双眼晶亮的看着文璟晗,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结果却听到了这么一番话,整个人顿时就蔫儿了下来。她看看文璟晗,又看看手里的锦盒,终究还是乖乖的把东西放到了一旁,蔫头耷脑的回了一句:“好吧,听你的。”
文璟晗勾了勾嘴角,又抬手摸了摸秦易的头,安慰道:“好了,你别不开心。这玉挺好的,再过两个月就是我爹五十岁寿辰了,到时候你把这当寿礼送过去,他肯定会高兴的。”
秦易微微偏头躲了一下,嘟囔道:“要出门的,头发乱了还得重新梳,多麻烦。”嘴里虽抱怨着,但看得出来之前的低落已经消失不见了,她想了想又道:“整岁是大寿了,只送这个不够吧,我那小库房里的好东西也不多,咱们还得出去再买些才好。”
文璟晗顿觉无奈,她牵起秦易就往外走,同时道:“那都是两个月后的事了,你急个什么?今日咱们还有事,别再耽搁了,快出门吧。”
秦易于是不再废话,乖乖跟着文璟晗出了门。路上有不少下人看见她们牵着手出来,只是那些看过来的目光怎么看都算不上友善。
两个当事人都知道是为什么——人云亦云,三人成虎,不外如是。
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文璟晗突然间停下了步子,秦易不禁侧头看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文璟晗不答,扭头就冲着路旁的两个下人道:“去把管家叫来。”
这两人原本正凑在一处说些闲话,手里各抱着一把扫帚,想来是负责洒扫的,只不过看起来做事有些漫不经心。冷不丁听到文璟晗的吩咐,两人都是一愣,其中一人先反应过来,忙应道:“是,少爷,小的这就去。”说完提着扫帚便跑远了。
秦易见状不禁奇道:“咱们不是要出门吗,现在叫管家来做什么?”
文璟晗瞥了一眼那剩下的人,依然没急着说话,直到见着管家跟着先前那人匆匆而来,她方才转头对秦易道:“秦家的规矩不太好,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不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