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安系统内，郭凤连不是什么新兵蛋子！
    自然也明白，他现在的处境正是——风口浪尖！
    作为都江县公安系统说一不二的一把手，在外人看来，是风光无限，但是其中难处，也只有他心知。
    上要撸顺和县委县府的关系，要接好市局交待下来的任务，下要安抚好战斗在一线的警员兄弟，说得不好听，就是风箱里面的老鼠，两头受气……“毛局，您听我解释……”
    郭凤连还想挣扎。
    给市局局长留下“不听使唤”的印象，他郭凤连以后的日子都甭想好过。
    毛西溪大手一挥，却不想给他机会继续解释，语气难听，“你是耳聋了，还是没故意忽略我的话？叫你们滚回去，听到没……”
    郭凤连脸色也变得尴尬，难看起来……“大伙儿都听好了，整好队列，回局里去！”
    郭凤连再硬气，也不敢当着毛西溪的面，拂逆他的意思。
    一声令下，本来整装待发的警员们脸上，各种表情，迷茫，尴尬，愤怒，丰富到极点！
    心头有怨气的不少！
    这是摆明耍咱吗？
    让咱早早的屁颠屁颠的，一副大阵仗的到这里，被市局局长呵斥几句，就灰头土脸的滚回局里，这面子都丢到山沟沟里面去了……这些基层警员对于毛西溪这个市局局长的敬畏，不如郭凤连这个县局局长！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毛西溪毕竟不是他们的直接领导，见到毛西溪如此不给他们都江县局面子，当众呵斥，有些刚从警校毕业进入的小警员，就私下嘟哝了。
    一小平头，不情愿的回到警车，朝身边老警员嘟哝，“咱郭局怎么在市局的人面前这样子……”
    郭凤连在县局里面威望很高，平时都是威权极浓的模样，见到他在市局领导面前，如此卑躬屈膝，小平头，有些看不过眼了。
    老警员怒瞪他一眼，暗叹，年少不知利害，板着脸，“别乱嚼舌头，听领导吩咐！郭局怎么处理，自有他的章法，不是我们能够议论的，回警车去吧！”
    小平头吐了吐舌头，又说，“听说我们这次行动，是县委魏书记下的命令，怎么，就这样空手回去，怎么交差啊……”
    老警员没好气，“你话还真多，回头得拿个胶布把你嘴巴贴住……”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凭撒，在市局的人面前，我们就要像装孙子一样啊？”小平头依然愤愤不平。
    “你这个榆木脑袋，这辈子就只能干个小警员了，就被指望往上升了……”老警员在小平头脑门上面一戳。
    小平头更加不满，“哟，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啊？”
    老警员叹了口气，伸出手指了指天空，才道，“你难道没看出这是上面大领导在争？我们就一虾兵蟹将，凑什么热闹啊，弄不好就是个炮灰，不可说，不可说……”
    老警员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在警队摸滚打爬这么多年，他也看出了今天事儿的蹊跷。
    县局质疑市局的调查，县委书记命令县局对市局的侦查现场，进行复查，这是老警员，以前从来没碰见过的事儿……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里面水深着呢，一个弄不好，就是炮灰。
    现在郭凤连下令让他们回去，这当然是老警员巴不得！
    小平头听了老警员这话，若有所思，不再言语……“大伙动作快点，赶紧回局里！”
    郭凤连扭头朝几个磨磨蹭蹭不愿意走的警员吼道。
    “这位郭局长，怎么匆匆来，匆匆走啊……”
    角落里面，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
    把郭凤连，毛西溪，李子全，李义东等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一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模样，衣着没出奇，但是身上自有一股儒雅，飘逸灵动，气质不凡。
    郭凤连一眼没认出杨子轩，脸部肌肉有些僵硬，心道，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混蛋，还嫌这趟水不够浑？
    毛西溪，李子全，李义东几人见杨子轩忙迎上来，没等“杨市长“这个称呼出口，就被杨子轩摆手制止了。
    “郭局长是接到谁电话，才过来的，怎么才过来，就走了……”
    杨子轩双手叉在胸前，很有点兴师问罪的架势。
    郭凤连还是没认出杨子轩，也没注意到毛西溪等几个人的表情变化，心头疑惑，“你是什么人？”
    人群中，有几个刚才撞翻杨子轩的警员，见到杨子轩出场，就按捺不住性子，怒喝，“怎么又是你，是不是刚才还没揍够你啊？”
    毛西溪在旁边干咳一声。
    李子全登时怒不可遏，“放肆！”
    郭凤连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位市局常务副局长。
    杨子轩却摆了摆手，笑眯眯，“看来郭局长是不认得我，也怪不得他……”
    郭凤连突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仔细一看杨子轩，这不，记忆就回来了，眼前这男子，不正是当前风头最劲的杨市长吗？
    登时脸色煞白，郭凤连突然有点大祸临头的感觉。
    这趟水也太深了吧？
    魏晓东误我啊！
    郭凤连此时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市长亲临，他是怎么都不想赶这趟浑水了，魏晓东这个县委书记不是纯把老子当炮灰吗？
    “杨，杨市长，您怎么也来了？”
    郭凤连已经有点语无伦次。
    在毛西溪这种市内权重人物面前，他尚且要卑躬屈膝，在杨子轩这种主宰一市经济和许多经济政府系统干部任免的“大人物”面前，他更加没什么挣扎的余地。
    杨子轩笑了笑，“我为什么就不能来了？你怕我来？怕我见到你治下的警队，到处耀武扬威的耍威风，还是怕见到一些更加不光彩的事……”
    “是我没管好警队，请市长批评！”
    郭凤连也是个人精，赶紧转了口风。
    杨子轩也不想逼得他太紧，便道，“你管理水平如何，我不妄加评论，自有你的上级主管部门来检查……”
    郭凤连松了口气，心道，这个杨市长倒也没像传说中那样气势凌人啊。
    “不过，我倒是要问一问你，你这样大张旗鼓的到县医院这里来，是奉了谁的命令？你这是在质疑市局侦查能力？”
    杨子轩话锋一转，严厉了起来。
    郭凤连汗涔涔，心道，该来的总要来，这不是摆明逼我站队吗？
    一边是县委书记，一边是市长加市局长，这个选择，并不困难。
    郭凤连心里有了决断，便道，“是县委魏书记下的命令……”
    此话一出，站在郭凤连身边的几个警队领导，脸色都大变！
    说出这句话，等于彻底把魏晓东这个县委书记得罪个死，等于把整个都江县公安系统推到了县委书记的对立面！
    杨子轩朝毛西溪笑了笑。
    他的表演时间已经完了，下面就不需要他出面了。
    毛西溪接过话头，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上前拍了拍郭凤连肩膀，显得亲热，和之前的冷脸相对，判若云泥，笑道，“魏晓东同志也真是的，他要质疑我们市局的侦查能力，也跟我们市局打个招呼，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要知道公安系统县市都是一家，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李义东这个市长秘书站在旁边，暗暗钦佩杨市长拿捏出场时机之准……三言两语，便把一个县局局长逼到墙角来“劝降”……杨子轩在旁边朝郭凤连说道，“你给魏晓东打个电话，让他给市局解释一下……”
    ……茶室内间，烟雾缭绕，茶香凛冽。
    “春夏喝绿，秋冬红……这里的红茶都是上等普洱啊，平息心神，清气明目……”
    腆着着个大肚子的魏晓东，端起桌面上的茶水啜了一口，坐在他对面的是都江县常务副县长付芳大。
    付芳大点了点头，双腿盘曲而坐，说，“书记，这县长也空缺了一段时间了，怎么市里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看，急了吧，所以才让你多点来着喝点茶，平息心神，清心寡欲，别急！”
    说话的时候，体态妖娆的奉茶员，弯腰进来，跪在地下，大红旗袍下的白腻大腿，登时露了出来，魏晓东眼神在白腻大腿上，扫了一扫，久久才挪开。
    付芳大有些想发笑，这个书记，也太逗了，一边让他清心寡欲，自己却在小姑娘的大腿上面挪不开眼神。
    如果不是见识过魏晓东的“高超平衡术”手段，他是不会选择这样一个“把持不定”的靠山的！
    不过这茶室，在县里也是云山雾罩的，没几个人知道，县委书记是这里的常客，所以魏晓东在这里自由一点也不意外。
    “市里总要考虑我这个县委书记的态度，在县长人选上面肯定也要考虑我的意见，总不能还派一个和我不对眼的过来，你就放心去市里运作，我绝对支持……”魏晓东拍了拍胸脯。
    “市里的头头，我熟的也不多……”
    “哟，市府接待办不是你分管吗，平时逢年过节，我见都是你到市里跑，挨门挨户去送礼，你该不会一个关系都不熟络吧？”魏晓东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