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是雨墨生命中的过客,与他是属于那种惺惺相惜的朋友,纯粹平淡的朋友,却又有很深的情谊,与他交谈,就好象是对着一面镜子。
与他相识到结束其实整整的,才一年的时间,写的信也只是九封而已。但我们都不会忘记对方,知道自己将是对方心中一缕永远默念的回忆。
他是个商人,但在信中却没有流露出一丝生意场上的庸俗市侩精明虚伪。在百忙之中,愿抽出时间写信给雨墨,雨墨已是很感激了。
与他纯粹的就是与好朋友谈心,谈文学,谈人生,谈感悟。
他在商海中的成败得失,在生活中的黯然神伤,在情感上的痛心愧疚,都在信中坦诚的向雨墨娓娓道来。他说当终于取得事业上的成功之后,蓦然惊回首:沿途多彩风景,一路沙漠心情;壮怀人生激烈,失却万般风情。
他在给雨墨的第二封信里面讲述了他难忘的初恋,他用的多是第三人称,好象在说别人的故事。那段故事让他太痛苦了,以至于想置身于事外。
那仿佛是很久远的往事了——
许多年前难泯的初恋永远是他心中抱愧终生的记忆。
九一年,秋雨曾在闲暇时去自费进修工艺美术和外语等专业,那时寄住在厦门鼓浪屿二叔家。
这是一处古式的小院,高高的围墙,厚厚的木门之内,拥有一个小花园,四间古式厢房。由于西厢的书房斋匾上还留者清末进士欧阳畴的雅墨“南园”二字,显得幽雅而古色古香,“南园”因此得名。西厢里多是旧时遗留下的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十分珍贵且渊博,秋雨在厦门读书的三年里,闲时常带着一知半解读“之乎者也”,看“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二叔的独生女小凤,也就是秋雨的堂妹,时常带同学回家做功课,由于宅地宽敞又幽静别致,“南园”成了小凤同学朋友的聚集地。
南国的三月,天气乍暖还寒,南园内已郁郁葱葱,一片绿色之中,墙角一株小桃树上粉红的花蕾显得格外耀眼,给满园春色注入无限生机。
一天,小凤与一个女同学在花园边作功课边谈笑,秋雨正倚者书房的书架看一本好书。
忽听小凤叫他:“哥——,你说,女孩子是梳散发好看,还是梳小辫好看?”
秋雨当时头也未回漫不经心的答她:“问我么,我看是梳披肩发的漂亮,我对那样的女孩有好感咧,那长发瀑布般的,好美!”
不想话音刚落,却引来一阵咯咯笑声,银铃般的。
惊奇回头,原来小凤的同学正是梳着披肩发的,柔美的发也是瀑布般的,很美,她在他回头时,掩嘴一笑,使他有些失措,她会以为他说的话别有用心的,他好尴尬。
就这么认识了,平平淡淡的相识了,说不出算不算好感,却朦朦胧栊地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似乎觉得内心深处的禁区之门正悄悄打开,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想。
人之相识,只要缘分;人之相知,需要用心。当两颗天真启蒙的心灵互相用心去接触的时候,人际关系便显得含蓄又动人了。她深深地撞入了他的心扉,即使如今他也无法说清这是怎么崛起的恋情。
那时侯她读完学业开服装店去,可他心猿意马读不好书,早恋使他的成绩徒然下降。
甚至有一次他的外语考试还交了白卷,当她问他为何交白卷时,他竟还无知的调侃说:“白色象征圣洁。”
当他现在意识到外语的重要时,却已无法挽回损失。因为象砌砖一样,几块砖砌得不实在,就足以使一堵墙倾毁。直至如今,他的外语还近乎空白。
她开始有意躲避他,示意他把精力集中到学习上去。他四处寻她,欲见不得,每日总是悻悻然,就更谈不上读书了。
她很焦急,找到他足足开导他三个钟头,他感到絮烦,她最后竟又委屈的哭了:“是我害了你,我很后悔,你如果再这样,我不想再见着你了!”
她是一个好女孩,多好的女孩!
可是在那段日子里,因为不想影响他读书的缘故,她疏远他,有一天,他看见她与另外一个标致的男孩子一路上走,并且有说有笑,他认为她有了男朋友,只是借词来疏远他,少年在恋爱时的感觉是盲目的,他自觉好伤心,他感觉受到伤害,倔强而又武断的他,对她抛下一句话:
“你好虚伪!”
便眼眶含泪跑开了,他离开了她,任她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呼唤他······
这时候,他正好进修学期结束了,他从厦门回到了福州。突来的打击,无言的隔离,结束了他幻梦般的初恋。
他的秉性讨厌虚伪,他伤心极了,时常一个人跑到山上面对着广浩的夜空独自流泪,初恋带给他无限的憧憬与困惑,使他在失败中渐渐长大,他感觉到人生的苍白,情感的无力,他学会了吸烟,学会了饮酒,他从此害怕动用真情,害怕迷人的诱惑。
在那一年的生日那天,他发誓立志于男儿事业,三十而立!从此他全身心扑到事业上,忘我的工作,将所有的悲伤痛楚转化为事业的动力。
他的志向是对的,他的痴情是令人感动的,可是有一点他错了,这是他至今内疚的伤痕,一辈子无法弥补的错。
九七的秋季,当她在他记忆里渐渐遗忘的时候,他们相遇了,她已经结婚了,带着一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小男孩,往事如梦,六年过去了,他们都已真正长大,随后他们很平静的交谈,他忽然了解到一个很荒诞的命运玩笑,他误解了她,她的全家福相片证实,那时侯与她在一起并被他误认是男朋友的,竟是她的亲表弟!
他惊愕了,他从内心感受到深深的痛楚与无限愧疚,他怯生生地象小学生做错事而面对老师一般,低着头对她说:
“对不起。”
她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可他感觉到她眼里噙着的泪花。
是啊,三个字能代表什么,多么苍白无力的字眼!
······
自那之后,秋雨就一直小心翼翼的不谈感情,他说他要的红颜知己,不论貌,不论财,在于沟通与理解,缘定终身,他将如对待事业一般至死不渝。他问雨墨,在这人世间,是否真的有这样撼心的感情?
如今不知秋雨是否已解开心中的那个结,与他相识相交了两年,之后便断了音信。一切如人世间的因果,本难预料。没有那段“情感封闭”,他也不会专注于事业,也就不会取得事业上的成功,而成为一家合资公司的总经理。
人生本就如此,在你失去某种东西的同时,你也会有另一种收获。
如今也不知秋雨在何方,他已离开公司,雨墨在此真诚的祝愿他:一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