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晓岚离开我的这天,我收到了沔阳县应征者章小桂的回信。这封来信稍稍冲淡了冷晓岚离开我后的一种失落感。
收到你的来信我非常高兴!高兴的是在那遥远的天边还有一个叫冒长河的人。我在幽暗中的呼喊终于有了回音。说真的,虽然我也有自己的朋友,但在他们中间还没有一个男性。我相信你作为一个新的成员,不会使我失望。你说我相当的聪明狡黠,真是过奖了。我毫不怀疑我是一个地道的蠢人,甚至我觉得我以前做的事都是蠢事,但愿这次不是。就象你的感觉一样,我也有许多的顾虑,甚至担心你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但是话又说回来,即使这样,我也不怕,你说是吗,反正我们是交朋友。
长河,象你所说的求偶条件我很少听到。多半是会操持家务哪,性情温柔哪,年收入三千元、住房五间哪。还有一位想为繁衍人类作出贡献的人,竟赤裸裸地道出,求有生殖能力的女同志为偶。当然,爱好是多方面的,追求是自由的,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作出反对。长河,如果你想给未来的女神作素描的话,光靠年龄在24岁以下,高中毕业,通情达理,会操持家务,恐怕还不成形吧。因为她缺少点睛之笔,投缺少心灵的窗户。看我说的,请原谅。如果说你肯原谅我上面感情的胆怯的话,那么你得宽恕我下面的冒昧了。因为我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就想请你填写一份自白。
章小桂随信附上了几个问题叫我回答,诸如你对不幸的理解是什么,我按要求如实地填写了。很快,章小桂给我回了信。
看了你的自白书,我还比较满意。不知为什么,我内心还是比较痛苦。孤独使人痛苦,缺乏沟通彼此的语言使人孤独。我们虽然认识,但毕竟还很陌生,对你的要求恐怕太苛刻了。但是我觉得和你谈话,就象在和一个戴着面纱的姑娘寒暄。你也许不知道,我是不喜欢过多的客套的,望你能正确地理解我的意思。
长河,照你对不幸的理解(我对不信的理解是时光流逝而无所作为),我是个十分不幸的青年。严格地说,我配不上青年这个称号。就象马雅可夫斯基说的那样,面对美好的时光,我却在无为的市场上,零售自己生命的朝阳。可以说,这是我痛苦的根本原因。还是中学的时候,我曾在作文中发过豪言壮语,立志献身祖国的文学事业。并且说即使考不上什么中文系,也要业余写作,做一颗小星星,给夜行的人们增添一片亮光。当我真的走进沸腾的生活,却心灰意冷了。否定自己没有文学创作的天赋,甚至没有这方面的一个细胞。长河,说实在的,我还真有点佩服你呢!我相信你决不是一个赌徒。你会不问成败的,对吗?
另外,长河,你很诚实,你对自己的缺点毫不掩饰,我很高兴。我也和你一样,读书的时候还好,回乡后,就象得了健忘症一样,会不知不觉地写出错别字。这就在无形之中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年龄不饶人。你想成就事业吗?那么请抓紧时间。还有,长河,寄张照片给我好吗?很想识识庐山真面目,还有,让我做一个甜美的梦。看我罗罗嗦嗦了这多,还忘了问你,你的身体不要紧吧?干嘛病了,可以告诉我吗?祝你身体康宁。
冷晓岚走后,我患了一场感冒。当然,我不能把应征者冷晓岚来过我这里,使我稍感失意的事告诉章小桂,也没有必要告诉她。志不同,道不合,该去的就让它去吧。和章小桂书信交往,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灵充实。在信中,我向章小桂倾诉了我的兴趣爱好。章小桂的文笔很好,我为结识了她这样一位笔友感到由衷的高兴和欣慰。我曾经向我会见的第一位应征者京山县的刘冰霜说出了一个爱字。所以对待章小桂,我只能以朋友相待。太凡一个作家,都是有一个以上的红颜知己之后才成名的。我想成为作家,不妨就把章小桂作为我的红颜知己吧。章小桂在来信中说,我们先成为笔友,我就依她的,暂时交个笔友吧,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人生命运似乎天注定。我一开始只把章小桂当我的红颜知己,可是后来我却不知不觉地爱上了她,然而她却没有明确地接受我的爱,特别是后来她通过复读考上了军事院校,我却仍在农村种责任田,想爱都不敢爱了。慢慢地我们就失去了联系。事隔近二十年后,章小桂军校毕业分配到省城一所高等军校院校任教,我通过个人奋斗应聘到省城一家报进社某周报当编辑,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才知道章小桂的近况。我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心情十分的激动,然而对方的声音沙哑而苍老令我顿然感到相当的陌生和隔膜。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3月下旬的一天下午,我在房里看书,忽然听到隔壁二姐在窗前大声叫我:长河,来客了!
我闻讯跑出来一看,顿时愣住了,原来客人是刘冰霜。刘冰霜随身只带了一个包,见了我,相视一笑。冷晓岚短发,为人活泼,刘冰霜长发,戴近视眼睛,显得文静。
我此次在电台征婚,共有三位应征的姑娘来到了我家,刘冰霜是第二位。后来在秋天里,又有一位爱好文学并且发表过一部中篇的农村姑娘来到了我家。她是湖北应城县人。长得又矮又胖。我母亲曾经形容她像半截石磙。这三位姑娘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命运却使我们有缘无份。三位姑娘各有千秋,我曾经对二姐开玩笑说,如果我可以一夫多妻,我就把这三位都娶过来做老婆。第一位当我的秘书,第二位当我的出国夫人,第三位只能金屋藏娇。
20世纪80年代的我,第一次征婚,面对众多的应征者,我都是以诚相待,没有以恋爱为名,玩弄过一位应征的姑娘。有的姑娘甚至连手都没有牵一下。当然,到了21世纪初,历经两次离婚的我,再通过报纸杂志电台甚至网络玩弄征婚征友的游戏,就没有以前那么单纯了,几乎第一次见面就见到了床上。当然这些情感快餐,吃过就忘了,远没有第一次电台征婚那样给人美好的回忆。
我给刘冰霜的每封情书,都写得十分火热甚至有些颠狂。刘冰霜曾在一封信中说,我躺在床上,多么想你能坐在我的床边,轻轻轻轻地捧着我的脸抚摸。我看到这样的文字,体内禁不住激流奔涌。一时刻还是一位童男子的我,身体竟然成了漏斗。眼下,刘冰霜来到了我身边,就坐在我的床上,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却不敢与她表示任何亲昵的举动。毕竟我是一位农村青年,那时候,农村电视还没有普及,电影也一月难看一次。许许多多的情爱镜头场景,只在文字里,通过想象在脑海里闪现。现在通过征婚,通过书信交往,以前天各一方的两个互不相识的男女青年就这样走到了一起,我的情感还是显得十分胆怯。尤其是刘冰霜的近视眼镜就象护身符,镜光一闪,我便望而生畏,退避三舍,不敢对她有一点亲昵的举动。这天晚上,刘冰霜住我的房间,我过去住父母的房间,与父亲同睡。母亲仍在荆州,给大姐带孩子。
第二天早晨起来后,刘冰霜俨然象我家的媳妇,进了我家的厨房,做起了早饭。我在灶门口负责往灶里添柴,刘冰霜负责掌勺在大铁锅里炒菜。吃过早饭,父亲扛着锄头到责任田干活,我在家陪客。
大白天,刘冰霜吩咐我掩上大门,关上房间的窗户。我顺从地一一照办。刘冰霜脱了鞋子和外裤,坐躺在我的床上。我坐在床头的写字台前,与刘冰霜聊天。刘冰霜取下眼镜放到写字台上说,我的手和脚,一年四季都是凉的。我曾听说过,体温低的动物长寿,没想到刘冰霜也是个冷血动物。我硬着头皮,坐到床上,两手笨拙地握住了刘冰霜的两手。
这是我23年来,第一次与女孩子手拉手。心里感到十分别扭。看来感情的发展还是要慢慢来,太快了就难以尝到爱情的甜蜜,就象囫囵吞枣一般。刘冰霜抽回手,从她包里拿出一个日记本,问我想不想听听她的故事。我顺手接过日记翻阅。当我翻到某一页时,刘冰霜突然夺回日记,不准我看。刘冰霜把日记藏到身后,我双手包抄,抢日记的手一下子触到了刘冰霜腰部的肌肤。刘冰霜两眼瞪着我,我不好意思低下头,顺势将头埋在她的胸脯上。这个时候,父亲收工回家了。我们立即出了房门,与父亲打招呼,然而张罗做晚饭。
晚上,我与刘冰霜并肩坐在床上,相依相偎。一会儿,刘冰霜摘下眼镜,和衣躺在床上。我此时如同演戏一般地机械地捧着刘冰霜的脸,吻她的嘴唇。刘冰霜紧抿着嘴,使我第一次与女孩子接吻就象吻墙壁一样,索然无味。
刘冰霜告诉我,她可能没有生育功能。原由是她20岁上才来初潮。我对这方面的知识不是很懂,只听说过女人月经例假时,是不能做房事的,否则就会得妇科病,好象叫什么附件炎。这事我曾听二姐与串门女人在家聊天时说过。村里有一位妇女对二姐说悄悄话,说有一位生下来就坏了一只眼晴的男人结婚后,想要女人时,完全不管不顾,横冲直闯,使本来就流血的女人更加血流不止,结果他老婆老喊肚子痛,后果格外严重。
我大姐是医生,我建议刘冰霜明天去荆州医院找大姐检查一下。刘冰霜说,我才不要你大姐检查呢!看来,刘冰霜还很保守。老实说,我在刘冰霜面前有些自卑,对于男女之事,不敢轻举妄动。眼下她对我谈起生育方面的事,不禁使我雄心勃发,我问她,现在来月经没有,她说没有。我说,可以吗?她没有吭声。我便灭了电灯,躺在床上躲在被子里脱裤子。刘冰霜随手摸到了我的下体,触电般地缩回了手,连声说别这样,别这样,赶快消了。她退我进,两手不停地在她身上从上至下抚摸,直达禁区。刘冰霜紧紧握住我不安分的手,不让它们透过腰际。她说,可以玩玩,但不能……
我是第一次这样零距离直接地接触女子的青春胴体,直觉告诉我,刘冰霜这样被男子抚摸可能不是第一次,我不禁问道,你不是第一次吧?没想到刘冰霜听了,气得浑身直发抖。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向刘冰霜道歉,可是她气鼓鼓的,好半天也不肯答理理我。末了,刘冰霜叫我过去和父亲睡。我穿好衣服,很狼狈地离开了刘冰霜,老老实实去了父母的房间,与父亲同床而眠。
早晨起来,我第一眼见到刘冰霜,感觉不好意思。刘冰霜神情自若,好象昨晚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本来也没有发生什么,只是我的身体白白的自我澎胀了一次。早饭后,我送刘冰霜到荆州,并且带她到荆州一家医院工作的大姐夫家吃了一顿午饭。
中午,大姐大姐夫及母亲见我突然带来了一个戴眼镜的女朋友,都很吃惊。一是我们家族中,还没有一个戴眼镜的成员。二是我又黑又丑,怎么会有标致的女孩子跟我走?大姐私下里问我是怎么认识的,我说是通过某种渠道。家里人都知道我鬼板眼多,也就没有深究刘冰霜的来历。反正我人大志大,家里也管不了我了。大姐夫对我们的到来不冷不热。大姐夫是城里人,平时我们农民兄弟姐妹去荆州大姐夫家,大姐夫就是这副嘴脸。
在大姐夫家吃过中饭,我就带刘冰霜去逛荆州公园。我以前从农村来到荆州,大姐曾带我到公园玩过一次。农村人来到城市玩耍,城里的亲戚无非就是带领乡下人到公园看热闹看稀奇,而后逛逛大商场,开开眼界。我和刘冰霜双双逛荆州公园,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这样入侵别人的城市,从事谈情说爱的勾当。
我一个乡下人,和洋不洋土不土的女朋友漫步在公园里,浑身总觉得不自在。刘冰霜却显得十分自如。我们走到一个较为僻静的地方,席地而坐。刘冰霜说,晚上她不想再去大姐夫家。我也感到大姐夫不怎么欢迎我们的到来,就说也好,我们晚上就住旅社。
刘冰霜说,我以前谈接触的男孩子,都比你长得英俊,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有感觉,总是谈不到一块去。一会儿,刘冰霜又幽幽地说,我们只能做好朋友。我听了十分冲动,激愤地说,如果你认为我的外貌配不上你,那就拜拜。刘冰霜摇了摇头说,我并不是嫌你长得丑,而是你太不信任人了!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我的为人贞操。我说,那个晚上我说话太直,还请你原谅。刘冰霜说,太伤心了!
那时候,60后女子尤其是农村的女孩子将贞操看得很重,如果在谈情说爱过程中,不慎失身于男友的话,就生米煮成熟饭,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甚至有些胆大包天的男人,面对自己的喜欢的女人,不管人家是否有情有义,就冒险带有强奸性质的占有女方,有的干脆就是强暴人家女孩子而结为夫妻,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因为这样的男人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女人,一时情急失控,后来得到了女人的原谅,便倍加感激女人,从此好好疼爱自己的女人,不离不弃。当然,对于那些贪恋美色的好色之徒,强行占有人家弱女子后又给予抛弃,自然得不到好报,被人报案,身陷监牢。而我那时候,一来天性善良,做不出这种非法之事,二来受文学作品中美好情操的熏陶,象往浪漫的爱情,根本就不出这种违背妇女意志的动物之事。
然而,虽然我对男女之事没有经验,但我生性敏感多疑。在与应征者刘冰霜的第一次亲密接中,她只准我爱抚,并且将这种肌肤触摸说成玩玩,而不准深入其里,我就不禁有些倒胃口,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不是第一次吧。谁知我这句老实话,却惹得刘冰霜非常生气。要是我稍为有经验一些,轻易解除了她了武装而失身于我之后,她还能如此娇情吗?于是,我叹了一口的气,对刘冰霜说说,我也太老实了。如果昨夜我强行占有了你,你也就完了。
刘冰霜一笑说:我们做姐弟不好吗?我说不好!我讨厌这种恋爱不成就成兄妹或者姐弟的世俗婉言。
我赌气地告诉刘冰霜:我的应征者有很多,明天我就去会见沔阳县的一位应征的姑娘。
天涯何处无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