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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何来慧剑断情丝
    第四十二章何来慧剑断情丝
    狐妖虽然是群居,却是一山一族,平日若不是走亲访友,也没什么狐妖会去他族的山头。如意这一支银狐是聚居在诸嵇山的,此刻的车马却是去扬州城外的狐岐山。
    狐岐山与诸嵇山一般,都是只有主人请了方能进出。狐狸天性多疑,胆小谨慎,轻易不放外人进去。现在狐岐山的当家狐女是如意的姐姐,一唯的妹妹,所以吴尚道才有机缘上山修养。不过以狐族的保守,吴尚道直接被送到了别院,只有四五个狐妖小厮服侍,除了一唯和如意便没人再来看过他。
    狐族聚居之地果然都是成就天妖的前辈狐妖用大法力建成,非但安全隐秘,里面灵气也异常充沛。吴尚道有极品灵药以及两件道器,还是修养了十余天才能够下床。
    道家讲究动静得宜。吴尚道能够下床之后便在床上呆不住了,穿了衣服径自往院子里走去。这处别院修得格外清雅,前后都有花园。一个月牙形的池塘将小楼半包起来,里面还有一群群的锦鲤。
    吴尚道在前院走动了片刻,听到后院传来一阵琴声。这琴声若隐若现,似召似唤,一如少女怀春,又如幽妇闺怨。吴尚道灵台清明,已经读出了里面“请君移步”的意思。吴尚道闲来无事,反正也是散步,索性去见见这位含蓄的姑娘也是无聊中的趣事。
    后院有一座假山,假山旁有一水榭,要从九曲桥上过去。抚琴之人便在水榭,隐在竹帘白纱之中。吴尚道走到九曲桥边,轻轻抚掌。琴声戛然而止,一袭白衣的一唯从中走了出来,款款施礼道:“妾身恭祝道长痊愈。”吴尚道连忙回礼道:“贫道还要多谢几位救助之恩。”一唯笑道:“妾身备了茶,敢请道长品评。”吴尚道道了声“多谢”,信步踏上九曲桥。
    水榭中一应物事俱全,摆放得恰到好处。琴台上的金猊香炉还吐着龙脑香烟,左侧的茶炉燃得刚好,上面的壶里咕嘟着蟹眼大的水泡。吴尚道在琴台对面的软席上坐下,随口道:“水好了。”一唯轻轻笑道:“道长也是风雅中人,怎忍心扮作乞丐?”吴尚道含笑不语,只觉得这是两件完全扯不上边的事。
    一唯茶道娴熟,一时间水榭里茶香弥漫。吴尚道品了一盏,连声道好。一唯却停了手,道:“不敢隐瞒真人。妾身请道长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吴尚道看她眉心有拧,琴声郁结,早就知道她心中有事。
    “这事说来实在难以启齿,只怕道长笑话。若是不说,又怕日后更加麻烦。”一唯满脸为难,支吾着不知从何说起。吴尚道也不催她,只是笑着看她。一唯轻咬嘴唇,道:“只是妾身实在无能为力,想道长乃是得道高人,大概不会责怪我等粗野山民……”
    “道友太过谦了。”吴尚道欠了欠背,“道友姊妹对贫道有救危之恩,但凡贫道可以做到的,道友直言无妨。”
    一唯也欠了欠身,转眼看着绿波荡漾的水面,沉声道:“妾身姊妹十二人,如意最小,便连母亲的面都没有见上。几位姐姐或是一心修道,或是远嫁他方,妾身执掌诸嵇山,一族兴衰系于我手,对如意实在疏于管教。如意几次得罪道长,道长不以为怨,还要多谢道长宽宏大量。”
    “原来如此。”吴尚道这才知道如意是遗腹子,没有父母疼爱,姐姐们又都大了没空,性格乖戾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又道:“如意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稍明事理的人便不会怪她,道友多虑了。”
    一唯笑得略带苦涩,又道:“道长不知。其实当日道长找上门时,如意便已经回家了。”吴尚道一愣,转而笑道:“难怪我能算得她平安,却不到她的方位。”狐族聚居之山乃是法力开创,不能算是在人间。以吴尚道的半吊子卜算,能算到如意平安就已经很不错了。
    一唯欠了欠身,道了声得罪,又道:“自如意回来,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要不就是拉住姐妹穷问:‘你说他舍了命救我,可是心里有我?’又或是:‘我便这么走了,他会不会恨我?’唉,总之整个人变得痴痴呆呆。”
    吴尚道多少听出些弦外之音,开门见山道:“道友有话不妨直说。”一唯微微垂头,道:“道长一心修行,恐怕不知道女儿家的心事。妾身厚着脸皮直说,实在是如意对道长动了情思。”见吴尚道沉默不语,一唯又道:“世人皆道狐精妖媚,水性杨花,其实却是大谬。我狐族少女一旦有了心上人,终身不能忘记,只恨不得把心肝掏出来给他。虽然道长有真仙之姿,但是……”
    “贫道明白。”吴尚道笑道,“成仙之日便是与此间离别之时,道友是不忍心见如意苦熬数百年光阴。”一唯连声告罪,又道:“道长知道妾身一腔苦衷,妾身真是感恩不尽。”说罢偏过头去偷偷抹了抹眼角。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吴尚道劝道,“贫道修的乃是太上忘情之道,本来就不该动尘俗凡心。只是眼下我该如何做可让如意死心?”
    一唯道:“道长果然是个明事理的高真。依妾身看来,如意现在也在迷茫徘徊之中。趁着她尚未情根深种,道长不如认了与白蛇的风闻,也好绝她念想。”吴尚道一愣,却不知道自己与白蛇传出了什么绯闻。不过当下只是要绝如意的情根,至于真假却不是最重要的。
    “那贫道该如何对如意说呢?”吴尚道问道。
    “这种事,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一唯笑道,“等道长痊愈,只需下山去找那白蛇,或是泛舟瘦西湖,或是赏月廿四桥。只要让如意看到,她总会死了这心。”吴尚道笑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贫道这就下山,还请道友引路。”一唯喜出望外,挽留了两句便派人为吴尚道准备了道袍盘缠、路上的干粮酒水,亲自送吴尚道下山。
    吴尚道尚未恢复到全盛之时,却也不惧什么。头顶抓髻,身穿纯白云纹道袍,足下稠面方口齐头履,腰间却系着葫芦藤,藤上还挂着个黄澄澄的酒葫芦,好一个潇洒随意游走江湖的修道人!
    九华山地藏禅杖出世,无名丐破阵救美,噬血魔君丧生宝殿,御仙堂声威大振。种种故事在那些酒肆中传播极快,翻版也极多。吴尚道走到扬州城下,身体已经恢复了往昔全盛时的八成,故事也听了十七八种。其中最离谱的甚至说吴尚道是青蛇成精,与那白蛇本是一对,好在相信的人倒也不多。
    此时已经到了烟花三月,正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时节。富翁商贾,高官贵戚,无不往这邪魔之城涌来。只是对他们而言,这座城不过是个烟柳温柔地、红粉销金窟,至于那些吃人的妖魔鬼怪,都是落魄文人编出来吓人的传奇故事罢了。
    吴尚道这身行头,一眼可知是个富贵道人。城门也不敢阻拦,吴尚道抛出一串大钱便顺利入了城。只见里面比上次来已经热闹了许多,当真是人如流马如龙。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店里百货俱全目不暇接。那些卖把式的,卖唱的,动辄堵住一条干道,却没人抱怨。走不过去停下来看看又不会吃亏!似乎这里除了吃喝玩乐再没有别的正事。
    吴尚道在街头走了半天,毫无头绪。赤明魔尊带了白素真回来,想必不会让她再去雪慈庵那种地方借宿,所以吴尚道也没去那里找。不过听赤明魔尊的口气,似乎到了扬州城就能找到他似的。他现在已是赫赫然邪教领袖,想必不会假身官场受那些肮脏气。
    道人一边想,一边进了一处酒楼,外面大红灯笼挂了一排,每个上面都有一个字,连起来便是“民以食为天”。但凡来过几次的,便简称这里“食为天”。这里是扬州城最挣脸面的酒楼,里面的小二自然也目光如炬。他见到这么一个仙风道骨的修行人,身上一丝一缕都不是凡品,登时两眼放光,高声宣道:“贵客一位!楼上雅座奉茶!”
    吴尚道对狐仙送的十个五十两的大金饼十分有信心,当仁不让上了二楼雅座。前面小二带路,也是满面春风,只惦记着能从这道士手里拿多少打赏。道人还是第一次进这古色古香的高档场所,四面环顾,见不过是木墙隔开的包间,也谈不上有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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