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星若蹲下来,手递到顾情鼻子上,却感觉不到顾情的呼吸,或者刚才一直抓着顾情,手已经麻了,他搓了搓又放上去,还是感觉不到,从未有过的慌张和恐惧瞬间占据了詹星若的内心。
他尚未察觉到自己惊慌失措的表情已经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了,隐藏了这么多年,世人皆崇的冷静军师,居然在一个破神庙里对着一个受伤的人急得团团转。
衣服上全是不知道哪里蹭上的灰,身上也左一道右一道的伤口。
詹星若跪下来,再次把手递到顾情鼻子下,等待的几秒却让詹星若颤抖不已。他俯下身,将耳朵贴在顾情胸膛上,忽然听见了微弱的心跳。
就在那一瞬间,眼泪居然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詹星若自己也吓了一跳,他靠在顾情的胸膛上,反复听着那不易察觉的心跳,好像每听到一声,就安心一点。
忽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詹星若的头发上,他抬起头,看见顾情的眼睛睁开了小小的一条缝。
“军师怎么哭了?过来让我抱抱。”顾情宛如用气息在说话,两片发白的嘴唇只是微微动动。
詹星若刚刚有一瞬间,真的以为再也听不到顾情说话了,他抓住顾情的手,将自己送了上去,头贴在顾情颈项间,狠狠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那样太软弱了,实在是不像詹星若。
顾情似乎是笑了,用手摸他的头发,轻轻把他揽在怀里。
“军师难得为我哭一次,别忍着了。”他道。
詹星若抬起头看他,像沙漠中的旅人看见水源一般,紧紧地盯着顾情的眼睛,什么话都不说,眼泪一颗接一颗掉下来。
顾情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问道,“说吧,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然后笑了笑,如往日一样。
詹星若依旧没有回答,过了好久,他才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来?”
或许是药劲不够大,或许是无争去得及时,顾情喝得还太少,也或许是顾情从小习武,有一副好身体,种种原因,让他现在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
“请我我就来了。”顾情回答。
詹星若坐在他旁边,背对着他不看他。
“你根本不知道请你的是谁,你就敢来。”
“对不起,我大意了。”顾情伸手去摸詹星若垂下来的发梢。
“顾情,我警告你,你不要以为你很聪明,就可以事事都在掌握之中,事事都能逢凶化吉。”詹星若回过头,严厉道。
顾情停下手,冲他点点头。
“你明白吗?”詹星若问。
“我明白。”顾情道。
“你明白个,”詹星若话到嘴边,深吸一口气咽了下去。
“比起刚才,我更喜欢军师现在这样,不过都是军师,怎么我都喜欢。以后军师要是也能想哭的时候就抱着我,我就太幸福了。”顾情笑着道。
詹星若转过头,刚想骂他,却见顾情一口黑血吐在地上。
“顾情!”詹星若冲过去,扶住顾情,用袖子擦了顾情嘴角上的血,低头闻了闻,“这,这是什么毒……”他从前也对药材有一些了解,但却从没见过这样的毒。
“如果千里迢迢想杀我,岂会给我能解的毒。”顾情淡然道,詹星若却被这一句话又惊了一次,他看顾情,顾情微微起身,“军师最后跟我说几句闲话吧。别一见到我,就是天关啊月渚啊鬼面啊。我其实不想谈那些。”顾情道。
詹星若竟然像块石头一样愣在原地。
“一定能解,我去给你找!”他说着,刚要站起来,却被顾情抓住了衣角。
“哪也别去了,军师,求求你。”他的手没那么多力气,攥了一下便放开了,“哪也别去,最后这段时间,陪陪我吧。”顾情轻声道。
“军师刚才那样子,真让我心乱,我本来想,还能再见你就满足了。可是刚才我又想,要是还能再亲亲你就更好了,可惜我现在满嘴都是血,万一毒传给你就不好了。”顾情伸手过去,却只敢摸摸詹星若的头发。
“好,你想和我聊什么?”詹星若坐在顾情身边,双手已经紧张得冰凉。
“聊一聊,军师喜欢的花吧?喜欢什么花?”
“我喜欢梅花。”詹星若道。
顾情笑了笑,“我猜到了,梅兰竹菊,文人都喜欢。”
“不是。”詹星若摇摇头,“因为月渚的冬天太冷了,梅花不开,我没见过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