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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吴小美来啦(2)
    周德东纸人在线全集:天哪,吴小美来啦(2)天哪,吴小美来啦(2)
    这一天终于到了!
    她剪掉了蒙在脸上的长发,收回了吐出来的长舌,在苍白的脸上涂抹了血色,找上门来了!
    她见尹学军不说话,又问:“你找我干什么?”
    “我…曾经在三棵树上见过你的…名字,我想知道…到底有没有你这个人,所以…”
    她低下头,似乎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说:“有一个老电影,叫《海市蜃楼》,你看过吗?”
    “…没有。”
    “讲一个男人,在海市蜃楼里看到了一个异族女孩的影子,于是就千里迢迢到沙漠去寻找她…你总盯着我干什么?”
    “噢…”尹学军赶忙把眼睛移开了。
    孟胜利他们吃饭应该回来了,可楼道里却没有一点动静。
    “我可以坐下吗?”她说。
    “噢,你坐。”
    她径直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了。
    尹学军想了想,问:“你是哪里人?”
    “我生在凤黄县,读小学时,我家搬走了,搬到了赤水县。”
    “谁对你说我在找你?”
    “我的一个小学同学。”
    “叫什么名字?”
    “你不认识。”
    两个人的对话干巴巴的。
    尹学军说:“你喝水吧?”
    她说:“谢谢。”
    尹学军拿起一个纸杯,给她倒水。他走到饮水机前,突然转过身来,低声问:“——你是不是死了?”
    她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你说什么?”
    尹学军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你是不是…死了?”
    “你怎么这样说话!”她尖叫起来。
    “因为那三棵树上都刻着——吴小美之墓。”尹学军盯着她的眼睛说。
    她慢慢垂下眼帘,过了半天才小声说:“我明白了…一定是他干的!”
    “谁?”
    “我小学时的一个同学。”
    “他叫什么?”
    “葛冬。”
    “葛冬?”
    “你认识?”
    “他父亲是不是一直蹲在监狱里?”
    “对,他就是因为这个对我家怀恨在心的。”
    “跟你家有什么关系?”
    “他爸爸就是被我爸爸抓起来的。自从他爸爸进去之后,他就变坏了。我和他在一个班,他就坐在我后面,总害我,不是在我的书包里塞蛇,就是把我的作业本偷走烧掉,为此,我经常哭鼻子,直到我家搬走…”
    那树上的字原来是葛冬小时候刻的!
    尹学军还是有点不相信,他放下纸杯,说:“你跟我来。”
    “干什么?”
    “你来就知道了。”
    尹学军一直把她领到楼道口的电话前,对她说:“我给葛冬打个电话,当面对质一下。”
    她突然说:“不,我不想跟他说话!”
    “那我就不会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吧。”
    说完,她就从尹学军身旁走了过去,“噔噔噔”地下了楼,一直没有回头。
    宿舍楼里又恢复了安静。
    孟胜利和张古他们还没有回来。尹学军发了一阵子呆,终于拿起电话,拨通了葛冬的学校。
    “葛冬在吗?”
    “他在上解剖课。”
    “麻烦你给叫一下。”
    “你是谁呀?”
    “我是公安局。”
    “…你等一下。”
    过了几分钟,葛冬跑来了。
    “喂?”
    “葛冬,我是尹学军。”
    “是你呀,有什么事?”
    “我见到吴小美了。”
    葛冬愣了一下:“哪个吴小美?”
    “你的小学同学。”
    “我的小学同学里根本就没有叫吴小美的!”
    “可是…”
    葛冬突然警觉起来:“尹学军,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尹学军像触了电一样哆嗦了一下,幻觉!
    他呆呆地放下电话,想了想,朝楼下走去。
    姜春梅迎面走上来,她看见了尹学军,停下来问道:“听说你发烧了?”
    他盯着姜春梅,冷冷地问:“你是真的假的?”
    姜春梅说:“你说什么呢?”
    他双眼迷茫地说:“葛冬说我出现幻觉了…”
    姜春梅说:“他说什么话你都不要相信!”
    尹学军不再说什么,从她身旁走了下去。
    她回过身问道:“你干什么去?”
    “我出去买衣服。”
    “我陪你去吧?”
    “不用。”他头也不回地说。
    他出了学校的大门,一直来到凤黄县中心商场,在服装区转来转去,终于选中了一件墨绿色上衣,一条黑趟绒裤子。
    墨绿色上衣,黑趟绒裤子
    吴小美考上了一所水利专科学校,现在,她在市里念书。
    她请了三天假,带着同寝室的两个女生,专门回到凤黄县玩。那两个女生一个叫王枞,一个叫周晨。
    昨天,她们三个一起去了南山,今天一早,她们又来了北山。
    她们钻那个隧道的时候,都有点害怕。王枞在前,吴小美在中间,周晨在后,三个女孩手拉手一起走。隧道里一片漆黑,只有三个人杂沓的脚步声。
    周晨突然说:“王枞…”
    “怎么了?”
    “后面…”
    “后面怎么了?”
    “我感觉后面好像有个人…”
    三个人都停下来。听了一会儿,隧道里死寂无声。
    “胡说,这地方不会有人。”吴小美说。
    周晨就不再说什么了,三个女生继续走。
    王枞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小声说:“我们还是…回去吧。”
    吴小美说:“前面那片山谷很美的。”
    三个女生终于走出了那条隧道。她们顺着那条羊肠小道走下去,花越来越多了。三个女生每个人都摘了一大抱。最后,她们来到那片平展的山坡上,坐下来。
    吴小美开始编花环。她说:“小时候,爸爸领我来过这里,我记得,他还给我捉过一只刺猬。”
    周晨四下张望着,最后,她的眼睛停在了山坡顶上。
    “你看什么呢?”吴小美问她。
    “我总感觉,好像有人在窥视我们…”
    “你是疑心生暗鬼。”吴小美说。
    “你们听…”
    三个女生竖起耳朵听,空旷的山谷里果然传来凿什么的声音,慢悠悠的:“咚,咚,咚,咚…”
    王枞惊慌地问:“这是什么声音?”
    “好像有人在砍树。”吴小美说。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渐渐消失了,山谷里恢复了寂静。
    “蝴蝶!”王枞说。
    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飞了过来。王枞和周晨同时爬起来,去抓它。
    吴小美没有动,依然编她的花环。
    很快,她就把花环编成了。她刚刚把它戴在头上,就看到一块东西从山坡顶上滚下来。最早她以为是一只兔子,渐渐看清那是一块石头,它磕磕绊绊地滚着,终于被一丛蒺藜挡住了。那丛蒺藜和吴小美只有几步之遥。
    她走过去,踢了它一脚,它就继续滚下去了。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警觉地朝山坡上看了看。那只蝴蝶朝山坡上飞去了,王枞和周晨穷追不舍,已经跑出很远。
    “别追了!”她喊道。
    王枞好像根本没听见,还在用纱巾一下下地追捕着。
    周晨停下来,回头喊道:“你上来啊!——”
    吴小美朝她们走过去。她一边走一边继续采花。这里的花太美了,大的,小的,高的,矮的,它们寂寞地红着,黄着,紫着…
    她又采了一大抱花,香气在她鼻子下缭绕。
    突然,山坡上传来周晨和王枞的惊叫声。吴小美猛地抬头看去,她们正惊慌失措地狂奔下来。
    她怀里的花一下就散落在地上,转身也朝山坡下猛跑。
    三个女生一直顺着那条羊肠小道,跑到半山腰的隧道前,才陆续停下来。吴小美气喘吁吁地说:“上面到底有什么?”
    周晨“哇”地一声哭出来。
    王枞语无伦次地说:“男的,一个男的,吊在那棵树上…”
    吴小美打了个冷战。她猛然想到了那块石头,她还踢了它一下!
    王枞蹲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我们快走啊!”周晨哭着说。
    吴小美盯着王枞的脸,低低地问:“他长什么样?”
    王枞终于不吐了,她从挎包里掏出一瓶水,漱了漱口,然后就扔掉了。她说:“没看清,只看见他穿一件墨绿色上衣,一条黑趟绒裤子…”
    就差她一个人了
    吴小美回到了学校。她脸色灰白,眼神散乱,好像经历了冰雹的嫩草。
    王枞的恐惧感很快就平复了。在返回市里的一路上,她一直在开导吴小美:“一切都跟我们毫无关系,不要怕。”
    吴小美说:“我知道的。”
    回到学校的第一个晚上,半夜里吴小美突然大喊起来。王枞爬起来,大声说:“小美,你怎么了?”
    吴小美在月光下指着半空,惊惶地说:“那是什么人?”
    王枞说:“那是我挂的衣服!”
    “摘下来!”吴小美厉声说道。
    王枞就跳下床,把那件黑色连衣裙摘下来。吴小美这才不说什么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沉沉地睡着了。她恍恍惚惚看见了已经吊死的尹学军,他拿着一个纸杯,走向门口的饮水机。他走得很慢很慢。突然,他转过身来,双眼直直地逼视着吴小美,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低地问道:“——你是不是死了?”
    …凤黄县北山那棵孤零零的树上,刻着三行字:
    尹学军之墓。
    姚三文之墓。
    吴小美之墓。
    ——是的,现在就差她一个人了。
    第六部分
    符咒
    潘萄一进门,就躺在了床上。
    她洗了一天盘子,累得腰酸腿痛。
    天沉沉地黑下来。她懒得去开灯。
    黑暗中,有一两个蚊子围着她“嗡嗡”地叫,肆无忌惮地寻找下嘴处。
    楼下传来打麻将的喧哗声。
    这里是郊区,潘萄租的是农民的房子,两层小土楼。
    楼下住着几个房客。天一黑,他们就聚在一起打麻将,很吵。
    楼上只住着潘萄一个人。
    有一次,她下去和他们交涉,那几个人不但不停止,反而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把潘萄气哭了。
    本来她想直接睡了,实在吵得慌,就坐起来,想到外面走一走。
    她一打开门,就傻住了——
    外面黑糊糊的,有一个纸糊的小轿车,端端正正地摆在门口。
    潘萄记得,小时候她在乡下,谁家死了人,必会烧这些东西。
    什么东西最恐怖?
    血盆大口,青面獠牙,骷髅,面具…都不是;最让人感到发怵的,是这些纸糊的人和物,甚至超过死人本身。
    那金童玉女,跟真人一般大,身上画得大红大绿,脸是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呈现着纸的表情。
    还有纸糊的牛,纸糊的轿子,纸糊的衣服,纸糊的裤子…
    那是丢了魂的牛,丢了魂的轿子,丢了魂的衣服,丢了魂的裤子。
    它们散发着纸灰的气息。
    后来,轿子明显过时了,就改成了轿车。
    摆在潘萄门口的纸轿车大约一尺长,可以看见里面坐着一个白纸剪出来的纸人。纸轿车是三维的,纸人则是二维的。
    那纸人的脸上是空白,没有画五官。
    潘萄马上想到是楼下的房客对她怀恨在心,用这些纸东西吓她。
    她退了回来。
    躺在床上,她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门口的纸车纸人,似乎附带着某种妖术,或者某种符咒——这一夜,潘萄迷迷糊糊不断听到急刹车的声音。
    早晨,她上班去,门口的纸车纸人已经不见了,湿漉漉的朝阳铺了一地。漫步(1)
    天沉沉地黑下来。
    城市在远方五彩斑斓。那星星点点的灯火后面,不知藏着多少温馨和肮脏的事件。
    潘萄独自走在一条僻静的柏油路上,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她是一个不善言谈的女孩,揣着一怀多愁善感的心事,孤单而缄默地活着,像游荡在黑暗水底的一条鱼。
    她已经二十八岁,青春只剩一条滑溜溜的尾巴了。
    回首这人生中最灿烂的岁月,竟没有一点亮色。
    她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
    父亲是个不争气的人,酗酒打架,伤人致残,被判重刑进了监狱。
    家里很穷,母亲和父亲离婚之后,嫁给了一个烟酒不沾的男人,生活还算平静,可是她薄命,不久就得胃癌死了。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潘萄还在读高中,寄宿。
    她很要强,成绩名列前茅。
    可是,出乎所有人预料,她报考一所金融中等专科学校,竟然没考上。
    当时,她万念俱灰,下决心不再考了。
    落榜后的第三天,她就只身来到市里打工。
    她要自己养活自己。
    她换过几次工作,干的都是下等活——宾馆清洁工,街头广告员,甚至当过保姆。
    现在,她在一家饭店工作。尽管干的活又脏又累,没有人看得起,但是她发誓,一定要挺住,一定要闯出一片天地来。
    四周没有一个人。
    只有路旁的榆树哗啦哗啦响,它们低矮、丑陋,就像一群无人疼爱的孤寡老人,很荒凉。
    潘萄非常羡慕高中的一个同桌,她叫张浅,长得跟潘萄有点像,甚至有人说她俩是双胞胎。可是,她俩的命运却截然不同。
    当年,两个人一同报考那所中等金融专科学校,尽管张浅的学习成绩远远比不上潘萄,可是,她却考上了。
    现在,她在一家银行做职员。
    听说,她先后和几个男人鬼混,坠胎就有两三次。那些男人都很有钱。
    潘萄了解张浅,她是一个贪财的女孩。读书时,她就爱占小便宜。
    每天工作结束之后,潘萄都累得腰酸背痛。
    她躺在简陋的床上,经常幻想:
    她跟张浅一样是一家银行的职员。
    她对所有的顾客都十分热情,周到,被评为优秀职员。
    有一个可爱的小伙子经常来银行办业务,爱上了她,不久两个人就结成了夫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经常做同一个梦: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银行里办公,窗明几净,阳光明媚…
    其实,潘萄长得比张浅还要漂亮些。
    不过,她一直很传统地珍爱着自己,从来不乱交男朋友。
    她在等待着梦中的白马王子。
    可是,别说白马王子,连一个王子的马夫都没有出现…
    她的年龄越来越大,一直孤独一人。
    她变得越来越封闭,不愿和任何人交谈、交流、交往。
    背后好像有汽车的引擎声。
    潘萄回头看了看,夜路漆黑,没有车。
    她继续朝前溜达。
    漫步(2)
    走了一段路,潘萄又听见了背后那鬼祟的汽车声。
    她抖了一下,蓦地想起一周前莫名其妙出现在门口的纸车纸人。
    她没有回头,把脚步放轻,竖起耳朵听后面。
    ——好像有一辆车,它关闭了所有的灯,在黑暗中悄悄跟着她。
    为了和她保持距离,它开得像蜗牛一样慢。
    潘萄甚至想象出,开车人的一只脚板颤颤地踩在油门上,把发动机的声音控制在最小,极为老练…
    也许是颠簸的缘故,那只脚板偶尔踩重了一下。
    她猛地甩过头去。
    一条黑糊糊的路,什么也没有。
    她蹲下身子,借着微亮的夜空做背景,还是没有看到车影。
    她站起来,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也许是市区里传过来的车声。
    她继续朝前走,开始考虑命运。
    一个人在一生中会做出无数的选择,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导致完全不同的人生。而站在生命的终点看,每个人都只能划过一条人生轨迹,绝不可能改变。
    实际上,命运包含了每一次选择。
    最后,她得到一种启示:
    时间深藏玄机。
    此时,她甚至希望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鬼魅,给她的生活带来转折,她不管转折之后是什么结果…
    冷冷的风吹过来,路边的草发出“窸窸”的声响。
    毛瑟瑟的草使大地变得深不可测,秘密十面埋伏。
    那风似乎钻进了潘萄的骨髓,她单薄的身子不由抖了一下,立即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想法,这风好像不是来自天上,而是来自地下。
    她眯着眼四下看了看,发现公路旁站着很多人,有些还七倒八歪。
    她一下就停住了脚,眯眼仔细看。
    终于,她辨认出那不是人,是墓碑,上面刻着无数陌生的名字。那些名字都在幽暗中定定地看着她。
    路旁是野坟地。
    她刚要转身离开,背后那虚虚的引擎声突然变得真实了。
    她猛地回过头去,一辆白色轿车蓦地出现了!
    它依然没有开大灯,只是驾驶室里面却亮着昏黄的灯,在无边的黑暗中极其恐怖。
    更恐怖的是,那个司机没有脸。
    他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衣服,像孝服。头发稀疏。
    他的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像两只鹰爪,干枯,有力。
    他的身体微微朝前倾着,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几乎贴在了车窗上,死死盯着潘萄…
    潘萄在被撞飞的一刹那,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车是来索命的。
    寂寞的水声
    潘萄没看到什么阴曹地府。
    几个小时后,她竟然醒过来了。
    她躺在医院里,病房的墙壁有点脏,床单也有点脏。
    一个医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坐在她的身边。不明亮的灯光照着他不明亮的脸。
    他见潘萄醒了,露出干净的牙笑了笑。
    “姑娘,不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该走这条路…”
    他的声音像梦一样飘渺。
    “我没有自杀。”
    四周很静。
    卫生间的水龙头好像没关严,水在寂寞地滴着。
    “一个农民发现了你。当时你躺在公路边的草地里…”
    “有人想杀我。”
    “谁想杀你?”
    “…那个人没有脸。”
    医生收了笑容,怪怪地看着她。
    “我没疯,那个人真的没有脸!”她重复道。
    医生垂下头,低低地说:“好好休息,好好想一想…我走了。警察一会儿就来。”
    他无声地走出去,像梦一样。
    只剩下潘萄一个人。
    卫生间的水声更加清晰了: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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