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一过,昱城的“两会”就雷打不动的来了。所谓“两会”,就是“人民代表大会”和“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前者简称人代会,后者简称政协会,在昱城电视台记者的江湖切口中,进一步简化成了人大、政协。
北京的“两会”讨论的是国家的大事儿,昱城的“两会”讨论的自然是昱城的大事儿。昱城电视台的记者们还是很盼望两会的,虽说这两会是人家代表委员们的两会,却也是昱城新闻战线同行们的大聚会,至少一、两周都有了晚归甚至不归的理由,吃住在宾馆里,与代表委员们混在一起,男记者们可以不用回家应卯了,女记者们也不用回家伺候老公孩子、灶头灶尾地忙活了。
那些平日里逮不到机会在一起、只能眉目或短信传情的野鸳鸯们也就有了“金风玉露一相逢”的绝好机会,虽说现在的时令并不是七夕金秋,但一解饥渴的心情丝毫也不亚于牛郎、织女。
记者们大都喜欢跟政协,政协的报道任务相对轻,就餐及时,空闲时间也多,可以顺便搞些副业,比如赌个牌、搓个麻将啥的。而且,政协这边的纪念品也好,虽说是企业送给委员们的,但也少不了记者的份儿。
人大那边也有纪念品,但人大这边似乎有种不成文的规矩,礼品规格从来不高,都是些小打小闹的玩意儿,不知是因为有什么硬性的规定,还是提供礼品的企业不敢造次。
政协这边就宽松多了,礼品规格逐年攀升,有的企业需要委员们帮助递交提案,提供的礼品规格就更高了,据说这样可以确保提案能够提交上去。
记者们喜欢跟政协,还有一个心照不宣的重要理由,就是政协委员里帅哥美女多,不是高富帅、就是白富美。不像人大,基本上是一帮老头老太太在折腾,镜头里灰蒙蒙一片,提不起情绪。
采编报道两会,播音员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也是算到记者这堆儿里的人员。这样一来,政协这边,记者、播音员、高富帅、白富美们在一起摸爬滚打十多天,要说没有处出感情那是假的,要想不出点事儿,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果然就出事儿了,不过这事儿不是出在政协这边,而是出在记者、播音员的大本营里,有人在昱城电视台七楼和八楼之间的步行梯楼道里发现了一个刚刚用完、还散发着热乎气儿的安全套!
安全套软塌塌地,也许正一如它此刻的主人,上面亮亮的黏液还湿润着,里面有一团乳白的东西。不用看,那一定是男人激情时刻迸射而出、用以繁衍后代的东西,不过这项神圣的使命却被这薄薄的一层橡胶给阻断了,繁衍生息的神秘仪式变成了纯粹的**娱乐。
不知丢弃这安全套的人是想公然挑衅人们的视觉、还是忙乱中不小心遗漏在了这里。本来,如果这只在昏暗的楼道内不算怎么起眼的安全套不被人特别注意,被人无意间踩过几脚,也就变得与普通垃圾相差无几,一场后来在昱城电视台传播得沸沸扬扬的花花事件儿也就消弭于无形,无风无浪地过去了。
但它偏偏却落入了一个人、一个特别喜欢管闲事、也正闲极无聊的人的眼里,这个人叫张云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古板,在局工会任职,工作极其清闲,平日里喜欢在办公楼里东游西逛。
最初看到这只安全套的时候,张云鹏并没有想到这是只安全套,但就在刚要走过去时,一股有些熟悉的特殊气味冲进了鼻孔,这股气味让他不由得蹲下身来。
看清楚地上的东西后,张云鹏周身的血液似乎呼啦一下全部涌进了脑子里,气愤得手都颤抖了,立即从兜里掏出一小团卫生纸,包住了安全套的开口端,小心捏住,急匆匆去了于金龙的办公室,将安全套向于金龙面前一触,“于台长,你看,这也太不像话了……”
后来,就是艾高在楼道里听到的那句话,“这个样子,我们这里到底是电视台呀,还是妓院?”
这话确有些振聋发聩,外边站着的艾高不由一惊,侧着耳朵听了会儿,大体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才笑着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张云鹏是个大嘴巴,从于金龙办公室出来后,一会儿工夫就把这事儿吆喝得全台几乎尽人皆知了,那只软塌塌的安全套立即成了全台热议的话题,议论最多的当然还是这安全套到底是谁扔的,这事件的男女主角是谁。
议论来,议论去,对于女主角的人选,虽然大家还莫衷一是,众说纷纭,但对于男主角的人选,大家却渐渐取得了共识,大都将矛头指向了艾高。这个安全套出现在七、八楼之间,他又是个出了名的“色”台长,不是他,难道还会有第二个人?
台里人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艾高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电话,还把这事儿当笑话讲给一个朋友听呢,哪知道在台里人的口口相传中,自己已然成为了安全套事件的男主角,如果没有大头的短信,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大头的短信很简短,“都说这套是你的呢,我知道不是。”
大头的短信用意很明显,既是示好,也是一种暗示和挑逗。艾高笑了,也就是这个大头能做得出这事儿,常常或明或暗地主动挑逗自己。
林黛也很享受与艾高的鱼水之欢,却不愿意艾高过度纵欲,常劝他要节制些,来日方长呢,这事儿上不能太贪了,身体要紧。艾高有时索要过频,她就推推挡挡的,只许他亲热,不许他来真的。
丁玉芬初尝甜头,心里应该是想的,这点艾高能感觉得出来,也有这方面的自信。但丁玉芬嘴上却是不会说的,虽然有人说,这个年龄段的女人,一旦在这事儿上尝到甜头,那就像老房子着了火,一发不可收拾了。但毕竟已过了敢爱敢恨、敢于焚身以求的冲动年纪,中年女人的矜持还是有的。艾高找她,她也许不会拒绝;但艾高不找她,她肯定不会像大头那样主动开口,哪怕是像大头今天这样,仅仅是给出一个暧昧的暗示。
快下班的时候,于金龙似乎不经意地经过艾高的办公室,推开半掩着的门,探头招呼了一声,“艾台,还不下班?”
艾高抬头见是于金龙,忙应道,“是于台啊,还没呢,有事儿?”
“也没什么事儿,刚好经过这儿,看你门半开着,以为你下班忘记关门了呢。”
于金龙这理由很勉强,艾高觉得他指定有什么事儿,就招呼道,“于台不急着下班吧,进来坐会儿?”
“不急,不急,早下班回家还不是被小孙子当马骑。”于金龙边说边走了进来。
“艾台,今天台里出了件事儿,你听说了吧?”
“什么事儿?不知道啊,那会儿倒好像听见有人在你那边嚷嚷,与这事有关系?”艾高装糊涂。
“是啊,嚷嚷的是张云鹏,这事儿就是他发现的。”于金龙就把这事儿的始末一一跟艾高说了,末了,盯着艾高说,“现在开放了,你说这事儿你搞就搞吧,你情我愿,别人也管不着,但搞到单位来、还把这个东西丢在这么显眼的地方,那就另当别论了,往轻里说吧,是有伤风化;往重里说,那就是道德败坏,公然**了。尤其是在我们这样一个文化传媒单位,更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了,你说,是不是,艾台?我准备让局纪检部门调查一下,揪出这对男女,从严处置,以儆效尤。要不这样子下去,我们这电视台还不真的就像张云鹏说的,与妓院没什么两样了。你看怎样,艾台?”
艾高听出来了,于金龙这语气,分明是在敲山震虎,又想起大头的短信,看来这于金龙也是认定自己就是那男主角了吧,这样一想,这番话似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嘛。
艾高很气愤,想要反驳,但一时又不知从何处入手,于金龙这番话并没有什么毛病,也没指名道姓,自己如何反驳?一接茬儿,反倒显得自己好像做贼心虚似的。转念一想,嗨,谁让自己在这方面有“口碑”呢,怀疑自己的又不只于金龙一个人,看大头短信的意思,全台上下,不说全部,起码大多数人都认定这事儿是自己干的。纪检那帮子人,混饭吃还可以,指望他们查明真相,想都不要想!调查到最后,结果肯定是不了了之,反而让更多的人怀疑自己。还不如自个儿洗刷冤情,自证清白呢。
艾高就自告奋勇,“于台,这事儿纪检部门查起来,名不正言不顺的,不是那么回事儿。传出去,还说我们电视台动用纪检部门去调查一只安全套,好说不好听嘛。不如这事儿就交给我,我来把这事儿搞个清楚,揪出这对狗男女。”
艾高主动请缨,让于金龙有些意外,对艾高的怀疑有了些许动摇,难道真不是他干的?还是他故意虚张声势,贼喊捉贼呢?也好,就让他去查吧,看他怎么来收这个场儿。
艾高见到作为证物的那只安全套时,不由得先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