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驴子输光了钱,又输掉了媳妇,发财翻身的美梦像肥皂泡般破灭了。他沮丧、后悔、痛苦、难受,尤其是没了媳妇让他实在难熬。他夜里习惯地又去搂媳妇,手摸着的却是冰凉的破炕席。他就欠起身子抻来媳妇的枕头,紧紧地搂在怀里,闭着眼想象着和媳妇行房的情景,欲火冲动,就夹住枕头动作起来。
杨驴子也想找野食吃,可是他既没钱名声又臭,谁给他吃?就是他的老相好“小红袄”也不再理他。他曾去过“小红袄”家几次,每一次都被“小红袄”臭骂一顿,撵了出来,最后一次竟被“小红袄”挠个满脸花。
有一天,驴子来村南的树林拾柴,见到两条狗正在那里交配。他心里一亮,就把杨老抠家那条肥肥的油光的黑母狗弄上了手。那黑母狗也和他有了感情,白天追着他,摇晃着尾巴,用舌头舔他,用鼻子亲他,黑夜就在他屋里睡。杨老抠发现自家的黑狗丢了,就到处找。有人告诉他:“你家的黑母狗让杨驴子娶去啦!”他气急败坏地来找杨驴子讨狗。杨驴子耍起了赖皮:“谁说这是你家的狗?你能把它叫走吗?”杨老抠就对着黑狗招着手叫:“黑头,黑头,黑头。”那母狗看着他,紧贴着杨驴子摇晃着尾巴,不肯向前走一步。一群围观的小孩子哄笑着大喊:“别费劲啦,你叫不走它!它是杨驴子媳妇!”
驴子输掉媳妇后,他家的日子起初还算平静,后来娘俩就经常吵架。驴子动不动就对她妈破口大骂,他妈就伤心的哭。有人曾听见驴子在夜里摁住他妈打。谷雨前后一天的早饭后,王老太太来南园子种菜,听见驴子妈在屋里呜呜地哭。王老太太推门进来,见驴子妈蓬头散发躺在炕上,两眼红肿得桃子似的。就问:“大白天,你这是咋啦?”驴子妈见是王老太太,就起来扯住王老太太,泪水泉涌般的流出来,哽咽着说不出话。王老太太扶住她也顺势坐在炕沿上,说:“他婶子,别哭,擦擦泪,有话慢慢说。宝头呢?”驴子妈流着泪恨恨地说:“快别提他!他是个牲口!”顿了一下,接着说:“大嫂子,我不想跟着这个牲口过啦!让大庆妈给找个人家?又对不起你地下的兄弟;出家当尼姑?又找不到尼姑庵。思来想去,只有跳河一条路。”王老太太劝道:“快别瞎想啦!宝头还年轻,不懂事,再大点就会好的。”“他是个牲口!长到胡子白了也是个牲口!”驴子妈恨恨地说,满脸的绝望。
初冬的一个晚上,刮着风,飘着小雪花。王老太太提着马灯(一种手提的玻璃罩挡风的煤油灯)从后院走到前院照看,看看猪圈门插好了没有,鸡灶(鸡窝)堵好了没有,房门和大门关好了没有,旮旮旯旯有没有可疑的地方——这是她临睡觉前的老习惯。
她刚出二门,忽然听到南院的大门被人拍得嘭嘭山响,有女人嘶声喊叫着:“杨驴子,你快开门呀!我给你生孩子来啦!”嘭!嘭!嘭!“杨驴子,**的,快开门呀!我给你生孩子来啦!”……。她侧耳细听,那喊叫声好像是庄西头洪头媳妇的声音。就又向东厢房问道:“王祥,你听听,是谁拍着南院的大门喊?”长工王祥答道:“是洪头媳妇。驴子这个王八羔子,连这样的傻子他也糟蹋!”王老太太说:“你去叫洪头,劝他把媳妇叫回家去。大冷的雪天,要坐月子的女人,会作下毛病的。”
洪头姓吴,没人知道他的大名,只叫他小名——洪头。他家徒四壁、地无一垅,靠着乞讨、拾荒、给人跑腿打杂混碗饭吃。他在外边领回个傻女人,二十多岁了,智力就像五、六岁的孩子。傻女人没名没姓,村里人都叫她“洪头媳妇”。
那个风雪夜的第三天,洪头媳妇小月孩子大出血死了,洪头来找杨驴子讨个说法。没想到,杨驴子失踪了,连驴子妈也不知道驴子跑到了哪里。
驴子失踪后,驴子妈整天的哭。一个快五十岁的小脚女人,从来没干过农活,摸啥没啥,可咋生活?后来她就跳了洋河,却被人救了出来;后来又上吊,被王老太太救了下来。王老太太见她可怜,又怕她再自杀,就对她说:“她婶子,你到我家帮我打打杂吧,能干点啥就干点啥,有你的吃喝,不少给你工钱。”于是,驴子妈就搬到王老太太北院东厢房住,每天帮着王老太太烧烧火、洗洗碗、喂喂鸡、狗、猪。她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第二年初秋,杨驴子牵着一头灰驴,穿着一身军装,突然回到了王庄。他妈见到他,高兴地哭了,说道:“宝儿,你一向在哪里?让妈想死了!”杨驴子对他妈说:“我如今当了排长,在城里安了家,来接你享福去!”
高老太太对的话半信半疑。可是,人家儿子来接妈,这是天经地义的是,外人不能节外生枝说些什么。况且,狼羔子妈对儿子的话深信不疑——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天上星宿下凡,必成大器。谢天谢地,如今果然做了官。
高老太太给狼羔子妈算还了工钱,狼羔子妈拜谢了高老太太,欢欢喜喜骑上驴。狼羔子哼着皮影小调,赶着驴向西而去。
狼羔子妈走后,高老太太和邻居们聊天,有人提起狼羔子妈,说:“狼羔子妈到底(终于)是苦尽甜来啦,跟着儿子在城里享福。”
高老太太半信半疑,说道:“菩萨保佑,但愿如此。”
东院羊头妈撇撇嘴,不以为然,说道:“看狼羔子那身打扮,也不像做官的。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狼羔子妈走后大约一年多时光,高老庄的货郎高昌盛去北口外(长城北)跑买卖,带回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他在一个山村遇到了狼羔子妈,狼羔子妈哭着告诉他:“那个牲口哪里是做了官?他早就做好了圈套把我卖到了这里。”高昌盛对高老太太说:狼羔子妈很感激她、想她、祝她长寿。他最后叹息着说:“唉!狼羔子妈头发没有几根黑的了,脸跟核桃似的。她要是不主动招呼我,我是绝对不敢认她的!”
第二年初秋,杨驴子突然回到了王庄。他穿着一身伪军的军装,牵着一头灰驴。他对他妈说:“我当了排长,在城里安了家,来接你享福去!”驴子妈望着当了官的儿子,喜极而泣。啊!终于苦尽甜来啦!
王老太太给杨驴子妈算还了工钱,杨驴子妈拜谢了王老太太,欢欢喜喜骑上驴。驴子哼着皮影小调,赶着驴向西而去。
驴子妈走后,王老太太和邻居们聊天,经常提起驴子妈,说:“驴子妈到底(终于)是苦尽甜来啦,跟着儿子在城里享福。”
东院羊头妈半信半疑,说道:“菩萨保佑,但愿如此。”
猫头妈撇撇嘴,不以为然,说道:“看杨驴子那身打扮,也不像做官的。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驴子妈走后大约一年多时光,王庄的货郎王昌盛去北口外(长城北)跑买卖,带回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他在一个山村遇到了驴子妈,驴子妈哭着告诉他:“那个牲口哪里是当了排长?他早就做好了圈套把我卖到了这里。”王昌盛对王老太太说:驴子妈很感激她、想她、祝她长寿。他最后叹息着说:“唉!驴子妈头发没有几根黑的了,脸跟核桃似的。她要是不主动招呼我,我是绝对不敢认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