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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九)
    廖局长走后一连三天大家都十分兴奋,同学中传播着关于廖局长现场解决六中三大顽疾的令人振奋的会议内容。 消息传到最后,就成了故事也就带有了传奇色彩。不但钱校长被理所当然地妖化了,甚至连廖局长召开的会议,主角也被换成了马碎牛。有人说他以学生对六中最不满意的十大问题痛斥钱校长治学无方,甚至当廖局长向他“请示”还有那些问题需要自己解决时,马碎牛只是不耐烦地说:“你先把这些问题解决了再说!”
    最兴奋的还是马碎牛。他想不到钱校长不堪一击而自己也能全身而退。当他悟到了所有的人都有弱点,只要敢于站出来与看不惯的现象作斗争就一定能取得胜利的时候,那晚上过了十二点他都没睡着觉。
    也许是高度兴奋的神经难以承受事件淡化后的平静,那晚马碎牛出事了。
    天蒙蒙亮,他张皇着那张褪去血色的黑脸、神情恐慌的冲进了医务室。看到刘强大夫打着哈欠在揉眼睛,压低声音喊道:“刘强!刘大夫!不得了了!我尿糊涂稀饭呢!”
    刘强大夫一愣,说:“啥?”
    马碎牛说:“我梦见钱校长拿个擀杖撵我呢,我干着急跑不动,他就拿那个棍子往我裆里戳。我咋觉得不疼还热热的,忽然——浑身“刷”的一下像过电,就把糊涂稀饭给尿下了。”
    刘强大夫终于明白了。
    “嗷,尿‘糊涂稀饭’呢;啥感觉?”
    马碎牛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是凉的,冰凉冰凉的。稠的跟糨糊一样。”
    刘强笑嘻嘻、神密密地问马碎牛:“除过那根热乎乎的擀杖和这一锅冰凉的糊涂稀饭再没梦见别的?”
    马碎牛梦见了,但他说不出口。
    那根擀杖后来不知咋弄的,棉软的就变成了柳净瓶的手。她似乎有些胆怯也有些害羞,在马碎牛急切的期盼下只是轻轻撩了他一下,那部位并不隐秘,好像只是在马碎牛的小腹上蜻蜓点水般用四指撩了一下。就是这一下,马碎牛忽然就觉得自己有过不完的电------
    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个既是同桌又是班长的女子近来常常闯进自己的梦中?她在梦里总是笑妍如花地看着他,而他却笨拙地跑不动也说不出话来,这让他气恼,他希望能把她从梦中清除出去。
    马碎牛想的入迷,忽然看到刘强大夫古怪地对着自己笑,就有些难为情。他忽然又想到了别的什麽,就用手指指自己的下边问:“我这儿咋回事?尿了稀的尿稠的,要紧不?”
    刘强顿时收起了笑容,很严肃、很神秘地对马碎牛说:“要紧!非常要紧!回去赶紧叫你大给你娶媳妇。”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马碎牛略一思索就恍然大悟,作了个鬼脸,呀的一声大叫着跑了。
    柳净瓶的父母年轻时参加了革命,家庭生活一直动荡不安。解放后两口子到了汉城,村上人才知道夫妻双双在省城做了官。至于官作到‘几品’,朝代变了,乡下就没人能说的清。只知道他父母早年为了不分心,在柳净瓶三岁时就把她送回了家乡庞村——东边一个紧靠双照的大村子——让她和奶奶住在一起。后来她也曾进城小住过几年,就这样城城乡乡地折腾了几个来回。小时候见她时的感觉只是不城不乡、不土不洋。虽然胆小却也颇有灵气。小学毕业后,她就大变了样。越来越有主意,也越来越漂亮。长相中既有城里人白净细腻之美,也生成了农村姑娘朝气蓬勃的神态。更难得的是聪明过人,那学习成绩总在前三名之内。平日里言谈中六分幽默,四分直率倒也惹人喜爱。只是太爱看书,各种各样闲杂的书都看。也爱交朋友,和谁都能谈的来。她爱唱歌,喜欢唱那些在民间广为流传的民歌;信天游、绣荷包——蓝花花更是她不离口的歌曲。每当她清脆的歌声响起,她奶奶就说:“俺娃唱她自个儿呢。一十三省的女儿哦就数俺净瓶儿好!”
    星期三下午没课,有时她就邀上赵俊良、马碎牛两人到她家吃饭。那时,她会亲自下厨擀面、炒菜,虽不精致,却也可口。赵俊良嘴巧,夸她 “厨艺精湛”。马碎牛实在,就说:“比俺妈做的都好吃!”柳净瓶低眉浅笑、抿着嘴乐,最多说一声:“口味不同罢了。”
    那些年,十五六岁的娃娃在农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尤其是女娃就更是耽搁不得。
    柳净瓶的奶奶很开通,并不像一般农村的家长喜欢干涉孙女儿与男孩子之间的交往。对于赵俊良和马碎牛周三常来家玩很是欢迎。但她的奶奶毕竟是“吃盐多”的人,她格外留意这两个所谓的“同学”。私下对柳净瓶评论说:“赵俊良那娃灵醒、稳重,以后像个干事的。那马碎牛咋看着像个直肠子?这娃心眼儿太直、太好,以后怕不会一帆风顺。”说完,就半玩笑半认真地问:“净瓶儿,你看那个娃好?”柳净瓶脸一红,说:“婆,人家是我同学,你都说了些啥吗!”
    柳净瓶早都看出来她婆喜欢赵俊良。因为他冷静,心思慎密,太像自己的父亲了,而马碎牛说话做事也活生生像了父亲的司机。这让她很痛苦。有时奶奶问的急了,就敷衍说:“都好。”奶奶就用眼瞪着她,无可奈何地说:“俺净瓶儿的眼还迷着呢。”
    柳净瓶爱吃花生,父母亲每次从省城带回来的花生她都要带一些到学校来,每次她都把花生分成四份,两份给马碎牛,说:“你饭量大,你多吃。”然后将剩下的两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给赵俊良,对赵俊良说:“剩下这两份咱俩平分,一人一份。”不知为啥,普普通通两句话,赵俊良每次听了都格外高兴。马碎牛觉得自己不如他俩文雅,越发觉得自己是个粗人。慢慢地他发现赵俊良在见到自己和见到柳净瓶时眼神不太一样了。见到自己时只是由衷地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友情和信任。但当他见到柳净瓶时却是笑的那么灿烂、甜蜜,连眼睛都是亮的!马碎牛猜到了什么,有一次直戳戳地问他:“俊良,你得是谈恋爱呢?”不等赵俊良回答,鼻子一抽,轻蔑地说:“没出息!”
    赵俊良立刻否认并加以反驳,说:“谁在恋爱了?不过你说恋爱‘没出息’却不对。没有爱就没有情;没有情,这世界上就都是牲口。没有情,就没有君臣父子、就没有灿烂的文化、也就没有和谐的社会。”马碎牛没想到赵俊良反应如此激烈。但他还是不服,说:“悄着!我再瓜也知道你是把几个不同的‘情’混为一谈了。”赵俊良笑了,若有所思地说:“我们都太小,又正在念书,还没到谈恋爱的时候------”马碎牛不以为然,说:“算了吧!还小?我都尿糊涂稀饭了!刘强说了:得赶紧叫我大给我娶媳妇。”赵俊良吃了一惊,问:“尿糊涂稀饭?”但他随即就明白了,像刘强一样,他也哈哈大笑,直到笑叉了气。
    柳净瓶爱唱歌,特别爱唱凄美婉转的兰花花。天气好时,他们常在下午的自习课跑去学校后面的荒冢上看书。看一阵书,柳净瓶总要放开喉咙唱上一段兰花花,每当她高亢优美的歌声响起,赵俊良总是认真在听。那神情随着歌声的悠扬和凄婉,时而思索,时而欢喜,时而悲愤。马碎牛觉得气闷,不愿听歌,只是拿脚跺着冢疙瘩自言自语:“这里头埋的谁?咋没一个人知道?”
    这是个无名冢,学校的老师和附近村上的人都不知道里边埋的是谁。
    每当这时,马碎牛就能看到柳净瓶委屈嗔怪的表情,这使他更感到柳净瓶高他一头。他认为柳净瓶要是天,他只配是地。柳净瓶要是神,他就只能是鬼。偶然单独和柳净瓶在一起,他也觉得心情舒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亮堂温馨起来。但他心中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他也多次自问:“得是我也爱上柳净瓶了?”但那结论却是否定的。他总觉得自己不配柳净瓶,他也认为柳净瓶咋也不会爱上他。每当他产生“要有柳净瓶这样的媳妇那该多好啊”这样的念头时,就能同时想起另一句让他如跌冰窖的俗语:“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很着恼,也多次想把柳净瓶的形象从脑海中清除出去,但他越是努力,她那绰约的身姿就越是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当他们讨论问题和发生分歧进而引起争论时,柳净瓶似乎多数时间是站在马碎牛一边。这让赵俊良很是兴奋,他浑身像有使不完的劲,慷慨激昂没完没了地与她争辩,那妙语连珠、见解精辟的论断就滔滔不绝、一泻千里。马碎牛只把柳净瓶这个同盟军看作是她对他的关心和爱护。直到第一学期快结束了、直到有一天——
    有一天身边没人,柳净瓶忽然低着头、红着脸,有些羞答答地对他说:“碎牛,其实我很欣赏你的作风;你拿得起放得下。大处着眼、小处怂管。虽然语言粗鲁,但话丑理端。说话襟怀坦荡,行事风风火火,像个男子汉。就个人魅力讲,你比赵俊良强。他聪明,一肚子的心眼。将来他要是谋士,你就是统帅——只是你有时候不开窍,有点瓜!”
    这一席话好是让马碎牛陶醉了一阵子也头疼了一阵子。他觉得柳净瓶看的起他,她是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上对他衷心称赞;尤其是说他像个男子汉那句,只让他觉得心中很是自豪,便有了将来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想法。但他也烦恼,觉得自己是有点瓜,不开窍。特别是当他想到了自己的学习成绩时就更觉得柳净瓶说的对。要论学习,确实没法和赵俊良、柳净瓶比,甚至不能和本班一半以上的同学比。这让他有些气馁。
    他丝毫也没有想到别的方面。
    柳净瓶话中的另外一层含义,那却是“俏眉眼做给瞎子看了。”
    放寒假了,要回家了,马碎牛带着同村的伙伴出了宿舍。一抬头看见文静俊俏的柳净瓶和本村几个女生背着书包正袅袅婷婷地往学校门口走去,心中就是一顿,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依恋情绪。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不愿意离开她;尤其是当柳净瓶回眸一笑、身影消失在视线以外时,顿时觉得天地都黯然失色。
    他有一种空虚和情绪低落的感觉,心中第一次因为一个女生离开身边而产生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大那个驴仔蛋,我咋也没出息了?”
    他并不知道那叫初恋。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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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第一卷就上传完了。没有人评价、没有人收藏,且读者寥寥;这令我十分忐忑。我不知道这种慢节奏的是否还有市场,但只要还有人看——网站也不删帖的话,我将继续上传下去。证明自己,只希望能给读者带来一些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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