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麦丹妮是八年前来到这个青藏高原小城的。一次暴力事件毁了你们美好的矿山生活,留下了一段令人唏嘘的经历,你们很关心张春花和才旦的命运,却也因为断了音信而渐渐淡忘。你知道在漫长的一生中,总有一些相见而不能相见的人会永远留在记忆的深处,那是一种无法忘却的痛。
你们从与世隔绝的深山来到了这个因矿藏而繁荣的城市,野外的孤寂让你们更向往到处是人的城市。你们一无所有来到这里,那时你们的无畏让你们对赤贫有一种天然的豁达。你们从街头卖菜做起,两年后你们有了一些积蓄,你开始想入非非规划未来,你梦想着在这个城市扎根、生子,并和过去一刀两断。后来,你们不买菜了,你不屑于小本生意,那时你已经有了好多哥们,时常甩给麦丹妮一些来路不明的现金,然后十天半月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一次群殴事件中,为了一个叫海哥的‘老大’,你挺身而出,在他被刀砍的一刹那舍身过去死死护住他而让你连中三刀,其中一刀销去了你的一个手指,另一刀砍在你的头上,头顶上留下了一道永远不长头发的肉瘤,还有一刀刺进你的肚子,肠子都被拉了出来。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你死过去最终又活过来,于是,你和这个城市的‘大哥’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你们的生活也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在你住院期间,海哥率领弟兄们进行了疯狂的报复,黑吃黑为你讨回了一大笔医药费和和解费,你用这笔资金加上你们的积蓄合起来买下现在你们住的这院房子,让有孕在身的麦丹妮安心孕育,只是她习惯性流产,终究没能保住孩子。
海哥从那次事件后,对世界有了另一种看法,他突然明白一个人不能永远玩火,他清楚地认识到,如果一个人在而立之年还‘傻比’一样混社会,那他永远也不会掌控这个世界,最终的结局就是在更年轻的亡命徒面前,不是被砍死就是弄残废。他知道悬崖勒马对他这个自认为‘玩脑子’的黑老大来说迫在眉间。
喝醉的时候,他搂着你的脖子把他的内心世界对你敞开来说,尽管他的表达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但你还是听懂了他对这个世界肤浅的认识,你理解一个初中毕业生对社会复杂的心态,他不想被这个世界淘汰。他有一种超前的忧患意识,而这正是你们那个群体所欠缺的,这也是他为什么成为老大的一个主要原因,你动情地说:“海哥,咱们搞正当事业吧,我这一辈子就跟定你了。”
海哥的浪子回头让他父母热泪盈眶,他们倾其一生积蓄支持从邪路上回来的儿子走正路,父亲拉下老脸奔走各路亲戚,甚至打通一个远在加拿大的几十年不想求的一妈所生的一个兄弟的电话,向他求援。在银行刚刚提为行长的姐夫更是‘躺倒身子’为他办理贷款。海哥在家族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爱的支援下,远离黑道开始堂堂正正去做房地产生意,他小心地从第一步出发,挟着黑道创下的名声狐假虎威,短短几年就爆发了。
在你养好伤后,你以生死兄弟的身份加入到海哥的公司,海哥给了你一个副总的实名,但你知道刚开始的公司没有那么多业务让海哥忙不过来,于是你放下那些虚的权力,把全部心思用在陪吃陪喝上,和各种情调的人勾肩搭背,在饭桌上全力保护海哥始终能有一个清醒的头脑。你自认为是海哥的保镖,但海哥显然不那样认为,从来是小心翼翼和你平起平坐,尽力表现出给你内心的尊严,大小事情也更看重你的意见。
说实话,你不是心狠手辣的那种人,你甚至对那些血腥事件有一种天生的慈悲,你在圈子里有点另类,你的忧郁气质给了你更多的内涵,从外表看不出你小混混的一丝特征。在这不大且民风淳朴的城市,你喜欢在大街上独自一个人转悠,要是没有海哥的电话,你就买一瓶矿泉水,在街头随便找一个棋局一看就是一天。
你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你们刚来这儿不久后做的人流,那时条件还不容许你们养育一个孩子,后来,麦丹妮又怀上了,你们第二次做了人流。等到第三次你们觉得有条件要一个孩子的时候,不幸的是麦丹妮自然流产了,后来几年,流产成了习惯,你们始终不能有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