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婆子来新建村不知觉一个多月过去了,她整天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想着伺候来闹和家兴叔侄两人。这个药婆子,多年来也存了一些吃不完的粮食,都从自己原来的家里拉了过来,看来是真心要扶持来闹这个儿子。她也有一些私房钱,隔那么几天,就去一趟镇上,买些菜,秤些肉,想着法子提高生活质量,连家兴的个头因为吃了太多肉的原因,忽然拔高了一大截。
来闹的笑容一天天多了起来,可一声妈总是叫不出口,亲妈倒是想得开,叫不叫妈,血缘在那摆着呢,没必要强迫一个从来没叫过妈的人,感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等我死了,他哭两声,喊一声妈,我也就能闭上眼睛了,也算还清了自己造的孽。
药婆子知道来闹喜欢白颜色,就特意给他买了一身质地厚实的亮白运动服,还有一双纯白运动鞋,当然也少不了一双白袜子,把他打扮成一尘不染的人,好像这一辈子也不拿一下铁锹了。最让来闹高兴的还是给他说媳妇的事,他每天都想好了对亲妈说:“这一个我愿意。”可亲妈就是不让他说,她告诉他还有更好的,急不得。有了这个许诺,别人问起来闹怎么还不结婚,他说,还没有我看上的。别人问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嫂子,他一下瞪直了眼睛,别人害怕,就悄悄溜了,知道拿傻子开心也不是保险事。
有一天药婆子让来闹坐下来,对他说:“来闹,妈现在有时间就说说你小时候的事,你原本不是这样的,两岁那年,你爹打我,我就抱上你跑,他追上来抢你,我不给他,和他抢夺中,一失手你掉在地上,正好有一块石头,你的头上当时就流血了,一大滩,吓死人了,你一下不哭了,死过去了,可你爹不管你,还是打我,我只有跑,我不跑,我就死了。我是跑了,却把你留在医院里,后来你被救活过来,就成了现在这样。我死心了,就再没有找过你,找也是白找,你奶奶是死也不会同意我把你带走。后来我又嫁了人,又生了一个男孩,叫来宝,那时候谁家都过日子难,我要是要了你,我就过不好日子,来宝他爹不是省油的灯,他是因为我没有拖累才娶我的,要是我要了你,我就会失去那个家,失去那个家就会失去来宝。都是一个妈生的,你说我忍心哪一个?”
来闹低着头,脸上没有变化,药婆子忽然打住话头问:“来闹,你听懂了没有?”
来闹说:“我不知道。”
“明天去城里认一下你弟弟来宝,他盼着和你见面呢。我也去,顺便给你检查一下身体,你不要害怕,有没有病,检查一下就放心了。”
来闹站起来说:“我不去,我没有病。”
“你不检查怎么结婚呢?只要是想结婚的人,都得体检,要不然国家不给你领结婚证。”
“那我就去。”
吃过早饭,太阳暖和,闲着无聊的人都不愿意把自己呆在家里听老婆唠叨。不一会,南墙根下就聚拢了好一些人,谈话的内容先从各自感兴趣的话题开始,慢慢就有了共同感兴趣的,来闹和他亲妈的恩怨自然是最近谁都最想听的。
有人打赌说这个亲妈心里肯定藏着什么鬼,有人立刻反驳说都这么长时间了,谁见过她有什么反常?也没传出什么闲话吧?愿意打赌的人又胡乱猜测问:“这死药婆子,是不是要霸占他们的房产?看面相也不是正路上的人。”
有人笑了:“你脑子里装得是屎糊糊?她是有几天的人了?难道霸占下房子挺她的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