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当药婆子一路哭着走了,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人说:“我们不让来闹去是不是心太狠了?怎么说也是救人的事。”
有人反对说:“对心狠的人就要心狠,亲妈怎能欺骗一个儿子救另一个儿子?”
“都定好了手术时间,这一耽搁,对病人可不是好事。听说找到一个‘匹配’的肾不容易,有时候几年也‘匹配’上一个,只能眼睁睁等死。”
“那也只能怪那个当妈的药婆子。”村长发话了,“要是来闹一直是她拉大的,就是捐两个肾也没人说什么。可现在她有什么资格给来闹做主?来闹是我们新建村的,捐不捐肾必须我们全体村民说了算。来闹不知道捐一个肾的厉害关系,难道我们不知道?我们不给来闹做主,传出去丢的可是我们全村人的脸。”
“对!村长说的对,来闹的事谁一个人说了不算,我们全村人做主。”
“要是真需要来闹捐一个肾,咱们就和她谈判,拿来二十万块钱再商量,就是亲妈也不行。”
“要是这样,有了二十万块钱,来闹不愁找不到一个老婆。”
一个月过去了,药婆子再没有在新建村露过面,药婆子不在,来闹和家兴就吃不上饭,无奈村长只得重启轮流坐庄的惯例,他给坐庄的女人们打包票说你们坐庄的工资不用愁,我将以新建村的名义亲自去民政局给来闹一家申请一笔救济款,现在又不是过去,民政局有的是钱。
白天大家都很忙,只有到了晚上人们才有闲谈的时间。因为有了捐肾这个事件,听不到后续发展,人们都愿意晚上去村长家打探最新消息。按分析,药婆子应该是来求情的时候了,莫非他们找到‘匹配’的了,不再需要来闹的肾了?要是这样,那就没意思了,当初还不如让来闹去,怎么说捐出一个自己多余的肾,救活一妈生的兄弟,反过来他兄弟不能不管他,再加上亲妈一辈子的内疚,按她说的,就是报恩也要给来闹娶一个媳妇,这样,来闹也就不是新建村的负担了。
村长站在政府的立场上分析说:“来闹怎么就成了新建村的负担?他吃的喝的不都是国家给吗?就是给他们家做饭也不白做,坐庄的女人们也是挣工资的。他不但不是新建村的负担,还多多少少让大家都增加收入呢。”
议论归议论,药婆子终究不来让一村的人越来越沉不住气。有人对村长说:“要不派个人过去打探打探,也不知他兄弟是死是活,病可不等人啊。这个事这样僵下去,对谁都不好。”
村长说:“也行,要是他兄弟‘匹配’上做了手术病好了,以后谁也不许说这个事了,这些日子来,人心惶惶,七嘴八舌,都听腻了。”
时间在一天天流失,对那些活得有滋有味的人来说留下的更多是惆怅,有多少细腻的情感还没来及体味,时间就悄悄溜走了。还有人却是度日如年,半年来林家轩一直躺在病床上,他闭上眼睛好让时间走得快一些,睁开眼一看,太阳的影子还停留在窗台上。药婆子说时间难打发了,你就用手机玩一玩游戏。林家轩说游戏都玩腻了。
自从被‘赶出’新建村,药婆子哪也不去,说她只有伺候小儿子家宝一个心愿了。她睡梦里都想着把自己的一个肾卖了,几次她私下找医生给她联系一个要肾的主顾,可医生摇头拒绝了她的这个要求,医生说这里面牵涉好多法律上的问题,不是说你的器官你想卖就能卖,我一生的幸福不能毁在你的一个肾上。药婆子说,我也打问了,私下里有偷着卖肾的人,可我上哪去找他们,我是心急呀。医生说你可千万不要添乱,你这样只能增加病人的烦恼,没一点好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