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讲这样一个故事?”你问道。
“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又没什么可说的,就想起了这件事。”
他继续说:“我和周围维族的朋友辩论国家的民族政策,但不论我说什么,他们都起哄,用粗俗的语言咒骂汉人。也许他们就是发泄一下,过后对我很好,一起喝酒吃肉,我跟着他们唱维族歌,唱着唱着就哭了。他们对我说,既然回不去就逃到境外去吧,去阿富汗,去巴基斯坦,那儿基本上处于无政府状态。但我不会离开自己的国家,我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我每天就是吃了睡,睡起来再吃,逃亡几个月,我暴瘦了十几斤.....
你打断他说:“你没想过自首吗?”
“想过,可我又害怕蹲监狱。”
“一个男人应该敢作敢当,你不能自私地为自己活着,难道你没想过你的逃亡就是亲人的恶梦?唯有尘埃落定,他们才能过上正常的日子。”
“可我会被判上十几年,要是三、五年,我也就认了。”
“比起海哥,你应该感到庆幸。他是死缓,但他能在里面安心服刑,这不论对亲人还是对社会都是一个交代,亲人们因此才不会活在他的阴影里,才会忘记过去,堂堂正正做人。你有没有算过这样一笔帐,即使十几年出来,你的女儿才是十几岁,正是走向社会的时候,你不该让她在十几年后还是一个在逃犯的女儿,你没权利毁了她和她母亲的一生。”
电话里呜呜传来哭泣,随即挂断了电话,你不知道他是继续潜逃还是回来自首,这取决于他心中是否把所有的爱都死去了。
被海哥的案子所累,公司的事堆积了很多,几种有合约在手的钢材供应断了货,答应撒拉回暑假带他和奶奶回老家的事,因母亲还不能自由行走也耽搁了。现在开学快一个月了,你重新做了安排,告诉撒拉回等忙过这几天,国庆长假一定带他回老家去。
撒拉回因为有你说话不算数的经历,听了只是淡淡地说:“你又骗人,你总是忙啊忙,奶奶都说不要你这个儿子了。”
你笑了,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一下,问他:“那撒拉回是不是也不要爸爸了?”
他认真想了想:“我会给你一次机会的。”
你说:“那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撒拉回笑了,但随即又不高兴了:“爸爸,给我改个名字吧,谁都说米撒回这个名字不好听,我为什么有这么一个难听的名字?”
你一下怔住了,你知道有些事不得不说了,你把他抱在怀里:“你愿意听妈妈的故事吗?”
“愿意。”
“你有两个妈妈......”
“为什么有两个妈妈?别人都是一个妈妈。”
“因为你得到的爱比别人更多,你的一个妈妈是撒拉族,一个妈妈是回族,撒拉族妈妈是你的亲生妈妈,她十月怀胎生了你,从小给你喂奶,喂饭,教你说话,教你唱歌,后来她得病了,被坏人拐骗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不让她回家,她因为想你就逃了出来,他们在后面追,她跑啊跑,跑到黄河边,只要过了黄河吊桥他们就抓不住她了,可在慌乱中她一不小心从桥上掉了下去......”
撒拉回早已泪流满面,你轻轻为他擦去泪花,看着他期盼的眼神你继续说:“你妈妈她死了,可她是那样爱你。”
撒拉回一边抽泣着一边问:“为什么他们不救妈妈呢?”
“因为他们是坏人。”
“那后来找着妈妈了吗?”
“没有,妈妈顺着黄河去了很远的大海,她现在是大海的女儿,就住在大海里,等你长大了,我们就去看大海,去找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