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罗宾都没露面——在凌静心里,网上的野天鹅就是现实中的罗宾,野天鹅与罗宾已经成了同义词——凌静若有所失,可又没法联系,只能在QQ上留言,打上几十个问号。这时才发现,当初立下的“三不约定”,实在是作茧自缚。哪一天真要在网上失去联系,岂不是永远失去?不过又一想,这样也好,本来和他的关系,就是若有若无,若梦若幻,若真若假,如果真的走进了现实,可能反而没有了美好的感觉。是的,毕竟三十年没见了,谁又能保证,通了话,见了面,不会大失所望呢?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好。当然,万一守不住情感的底线,那更可怕。
有时她也问自己,对罗宾,还有当年的感觉吗?还会有当年的感觉吗?当年的感觉还会延续下去吗?还应该延续下去吗?答案一会一变,有时自己都要笑自己,怎么还像初恋少女,为情所困啊?随缘吧,这么多年,经过多少事,看过多少人,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大都是为所欲为所致。
经常这样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像琼瑶里遇到情感纠葛的主人物。但困惑虽然困惑,烦恼虽然烦恼,却也因此充实了情感,充实了生活,在反反复复、变化莫测的想象中,时光如梭又如梦幻,心理上获得巨大的满足——意淫?凌静的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个词,脸竟发起烧来。
就在凌静整日沉浸在对罗宾的无限遐想之中时,局里却是人心惶惶。据说要改制了,港务局改成集团公司,实行股份制,原局牌子和行政职能都保留,局长同时任集团公司总经理。更让大家心神不定的是,改制之前,要大批裁员,而机关人员,至少要减去三分之二。凌静肯定是首当其冲了,因为一切都是总经理说了算。要么屈服,要么走人。“走人就走人吧!”凌静早有思想准备,她半年前,就参加了市里老年大学歌舞团,还任副团长,虽说没工资,而退下来,工资肯定要大减,但她全不在乎。
邱萍却不这样想,她已在贾立志身上下足了功夫,本来答应尽快让她当局办公室副主任的,现在遇到改制,而她的年龄,又处于危险地带,说不定连刚到屁股下的后勤科长的位子也保不住呢!更让她气恼的是,最近,从基层提拔了一个刚工作两年的美女大学生当办公室副主任,主持工作,邱萍妒火中烧。在家里,摔这砸那,丈夫吓得大气不敢出,躲在儿子屋里看他写作业,晚上就势睡在了儿子的床上。
在与凌静洗桑拿的那天晚上,邱萍专门找过贾立志。还没张口谈她的职务事,贾立志就忙不迭地问那内裤给没给凌静。邱萍夸张地把经过描绘了一通,为了博得贾立志的欢心,还说凌静身上如何白嫩,体型如何好,连女人看了都着迷,馋得贾立志直咽唾沫。听说邱萍以洗内裤为名,把凌静的内裤拿来了,贾立志笑逐颜开,让邱萍快快拿出来。
邱萍看他眼中冒火的猴急样子,双手按住提包,说:“我的事呢?办公室主任这个位子,你不是说好是我的吗?”
贾立志说:“你放心,我正在安排呢。快拿出来我看看。”说着,拉过邱萍亲个嘴,双手还揉她的胸部。
有了承诺,邱萍心里有了底,邀功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她和凌静的内裤。贾立志一把夺过来,邱萍说那只黑的即是。两只眼睛放射出奇异光芒的贾立志把黑内裤拿在手里,用指头揉搓一番,还放在鼻子上嗅了一下,打开保险柜,放了进去。邱萍看他那猥琐而又诡异的动作,惊呆了,感觉贾立志是个怪物,阴森恐怖。
贾立志面向邱萍时,脸已热红得发紫,口喘着粗气,一把揽过邱萍,欲行苟且之事。邱萍挣扎着说:“你得说清楚什么时候办我的事。”
“先办完这事再说。”凌静的内裤刺激了贾立志的**,眼前的邱萍仿佛凌静,饿狼吃羊羔似的一番摧花折柳,头一次让邱萍感到什么叫兽性发作。
事罢,贾立志心满意足地躺在老板椅上,开动了靠背上的按摩器,闭上眼睛,欢快地低声哼哼着,仿佛要进入梦乡。邱萍隔着办公桌俯过身去,狠狠地问:“我的事。”
“你的事?”贾立志睁了一下眼皮,又合上,“不是才办过吗?当了后勤主任没几天,再调怕不合适吧?”
“什么合适不合适,你要是不给我调,哼!”东萍重重把手中的茶杯朝桌子上一放,“咚”的一声,惊得贾立志挺直了身子。
“你?你?”
“我什么我,你还是尽快给我调了吧。”邱萍又娇声软语起来,她知道对男人,何时该刚,何时该柔。
“好吧,不过现在不适合,那位子先空着,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说了可要算数!”邱萍扬了扬手中沾了贾立志体液的内裤,动作麻利地转到办公桌后面,朝着贾立志略显虚肿的脸狠狠亲了一口,闪电般离去。
如今办公室进了人,没自己的份,局里又要改制,不知现在的职位能保吧。找了几次贾立志,总是说忙不接见,打电话也不接,气得邱萍真想一刀阉了他。一天晚上,邱萍终于把贾立志堵在了屋里,还把贾立志按倒在沙发上,说再不答应,她就要叫了。贾立志乞怜地看着她,告饶道:“好好好,有话好好说。”起身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里面是颗小钻戒,贾立志给邱萍戴上,说:“我对你,肯定会尽心尽力的,但我也有我难处啊!”
“那个小**怎么提上来的?”
“她是市领导的亲戚,我能不让来吗?我的姑奶奶,你省点心吧,我最近遇到麻烦了,等改完制再说吧。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你,都会让你满意的。”
“你就给我开空头支票吧!”邱萍看着手指上闪闪发光的钻戒,心里有了满足感。再看贾立志一脸的无奈,想到最近局里关于他要出事的传言,又觉得他很可怜。毕竟,自己奉献是自愿的,而且也从中得到了的快乐,不能逼人太甚吧?但一想到那个寸步不离他身边的办公室的小妖精,又觉得贾立志是在糊弄她。左思又想,平衡又不平衡,只得悻悻而去。
一连几天心里烦烦的,就约凌静晚上聊聊天,谈谈心事。凌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正想找个人说说。
在海鲜大酒店要了一个小包厢,上了几道时令海鲜,要了一瓶白酒——她们两人酒量都是出了名的,一个是后勤主任,一个当过办公室主任,迎来送往是常事,是局里公认的“双酒花”。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十几杯酒下肚,一瓶白酒所剩无几,又要了一瓶。
“贾立志真不是个东西。说好了当办公室主任的,到现在也没动静,还又提了个小**,现在一改制,咱们年龄进了线,鸡飞蛋打,什么都完了。”
“要不就说男的没一个好东西了嘛!”
“再不是好东西,也没见过这么不好的。”
“他怎么不好了?”
“他,他你还不知啊。整一个大色狼,大骚包,大淫棍。”
“三大啊。没这么严重吧?”
“你当办公室主任的,还能瞒过你?你没跟她有过一腿吧?”
“放屁,我跟他干什么!”
“反正他对你很有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
“嘿嘿,这个我知道,只是不能说。”邱萍暧昧地笑着,忍不住抬起手来,炫耀那只小钻戒。
“什么时候买的这个?”明晃晃在自己眼前招摇,凌静只得好奇地问。
“那家伙给的。”
“你跟他有一腿吧?”
“我没。”
“鬼才信。”
“哈哈!”已是大半斤白酒下肚的邱萍,嘴巴松了,话便随意,想哪说哪,反正凌静是她铁杆朋友,口封很紧的,“不过作为男人,这家伙还是很有味的。”说这话时,邱萍瞅着凌静,笑得很色。
“有味你个头!”凌静用手指点了一下邱萍的额头。其实贾立志和邱萍的事,她早有耳闻,有一次还撞见了,只是他们不知而已。“只要别闹出事来就行。你们之间的事,我才不问呢。”
“不过那家伙最喜欢的还是你。我,只不过是个垫背的,填空的,这我心里明白。”
“我?做他的梦去吧!我可从没给过他一次好脸,他也别想从我身上占到便宜,平时就是想靠近我也不行。说实话,他还要给我一个大钻戒,我睬都不睬他。”
“啊?”邱萍下意识地收回了炫耀的手指,突然间吃起凌静的醋来,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失败感。中学时对罗宾,她显然不在一个竞争平台上,落得一个单相思。如今对贾立志,也是如此,虽然自己得了手,但他的心却始终在凌静身上,怎能不让她对凌静产生嫉恨之心呢?想着,便脱口而出:“暗给的我是不知,但明给的,你确实收了啊。”
“什么?”
“还忘了咱们前一阵洗桑拿时的那个内裤吗?那就是他给的,我们一人一个。”
“啊!你你你!你真是混蛋透顶!”凌静闻言气得两眼发绿,但看着邱萍一脸傻笑,又不好发作,因为和她相处几十年了,知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就是发作了,又能怎么样?而且现在身上穿的就是这件内裤,又不能当即脱了扔在她的脸上。当然,还也无法还,只能回家脱下绞碎烧了以泄心头之恨了。
“穿就穿吧,有什么了不起的,上面又没写他的名字,更不是与他合穿一条裤子,全当他领导给咱们发福利了。我还嫌少呢!”
“你脸皮真厚,我算服了你了。”
看凌静只是骂了自己两句,没有再发火,知她心善,无论自己如何,也不会怎么自己的,就更有恃无恐了。
“那家伙真下流,我洗完桑拿,他约我去他办公室,我去了。他翻我的包,看到塑料袋里有我们的内裤,就问我怎么没送出去。我说送过了,这是我们脱下来拿回去洗的。他竟然拿过来,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收进了保险箱里。”
“啊!”凌静差点晕了过去,真想打邱萍一个大耳光,“你也太下流了吧?简直是出卖我。”
“又不是我想给他的。”邱萍想,亏了自己没说实话,要是凌静知道是自己为了升官而主动送上去的,非骂扁她不行。“我想夺回来,可是我哪里是他对手。唉!你不知,当时他就把我按倒在沙发上玩那事,嘴里还叫着你的名字。我可是替你受这风流罪了。”
凌静哭笑不得。又一想,好在不是对她如此,内裤拿走,似乎情有可原,事已如此,能拿邱萍怎么样呢?
“你还是小心点。你不知,最近改制,上面来了检查组,听说他姓贾的经济上问题很严重。还有,包养情妇的事,也有人告了,别到时把你给扯出来,那就完蛋了。”
“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等着看吧。你也别要那什么办公室主任了,你那是自投罗网啊!这家伙阴得很,不定最后会出什么事,你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这么说,得把内裤要回来?要是人家一查他保险柜,岂不完了。”
“内裤上又没咱们的名,反正黑是黑,白是白,你说你拿他多少钱了?”
“钱?我没,我就是贪点小便宜,让他把我提成正科长。”
“那就行,听说他在外包情妇,有好几套房子,数额不会少的,不要外说。”
邱萍惊出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没有陷得太深,也庆幸自己胃口不是太贪,要是勒索他个十万八万的,估计自己一定得牵连进去。与他那些包养的情妇相比,她实在不值一提。因此觉得自己很安全,对凌静更是心存感激,要是她不及时提醒,自己最近就要对他采取行动,那不是飞蛾扑火吗?想到这里,忙把手上的钻戒摘下来,决定明天一大早还给他。
“真可怕!说来说去,当官也没什么好,不贪不占白挨累,贪了占了要犯罪。还是咱们老百姓好。”邱萍独自喝下一杯,感喟不已。
“明白了就好,人各有命,其实,只要心地坦然,就没有不好过的日子。你看我和老史,没人说般配,也没人不说委屈得很,可是我们几十年过来了,不也很好吗?那些外表般配的,就像贾立志那样的人,内里不是更可悲吗?我看你们俩口子也不错,只要你安安稳稳过日子,不要有太多想法,不也很幸福吗?我们都是过五十的人了,还是要安安稳稳的好。”
“我怎么了,我又没离又没闹!”邱萍嘴又硬起来,“我天天守着个木乃伊过日子,有什么趣?我不离不闹,就算对得起他了。早晚自己快活快活,也算对得起自己。没听人家说吗,有了情人,家庭更稳。说实话,我要是不自己找快活,早憋死了,还会和他过到现在?你,我就不信没情人,就是没情人好吧,也不会没想法,只是你不说真话罢了。我问你,你现在还想罗宾吧?”
“这个?”凌静闻言,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