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看你有多大能耐
刘哥深吸了一口烟,又徐徐吐出,烟雾在他的面前弥漫。沈小伟被他打得不成人样,他并不因此得意洋洋,心想这沈小伟狗日的如此硬骨头,这么揍他嘴还厉害,说不定今后还会找自己麻烦,这可不行,得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得让他知道无论是从官方还是道上,都不和自己一个重量级的。只有沈小伟完全屈服了,才会打消和自己斗的主意。于是刘哥又给底下的人打了个电话,说有人找自己麻烦,让带些人过来。对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老大你别慌立马就到,需要多少人?刘哥说十个就够了吧。 蒋函函赶到时,小区门口放有许多辆摩托车,有的车子还没熄火,屁股后面“突突”地冒着青烟,刘哥手下带的十几个打手已经先她一步到了,这些人清一色的手持数尺长的大砍刀,凶神恶煞般的站在门卫室前。一看架势,蒋函函还以为这帮人都来对付沈小伟的,不免心慌起来。如此人多势众,沈小伟那是对手啊,自己就是拼上小命,也一定不能让他们打起来。 蒋函函问其中一人:“刘哥呢?”那人手朝门卫室一指。蒋函函急忙跑进门卫室,一看已经有人被打倒在地,还浑身是血的被捆了起来。惨烈的场景令蒋函函胆战心惊,地上到处都是血,又令她差点作呕。蒋函函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沈小伟,疑惑地问刘哥:“你不是说沈小伟找你吗?人呢?” 刘哥朝地下一指:“那不是吗?” “沈小伟?他是沈小伟?”沈小伟的样子蒋函函已经认不出了,她俯下身仔细看了看,果然是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眼泪像绝提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小伟小伟你醒醒,你怎么会怎样?”蒋函函边哭边说,她的哭声惊天动地。 沈小伟哼了一声后小声地说:“函函别哭,没啥。” 蒋函函忽然起身,指着一个保安的鼻子声色俱厉地问:“谁把他打成这样的,是不是你?” 保安摇头:“不是。” “那就是你。”蒋函函又指向另一个保安。 蒋函函疯狂的样子把这个保安也吓着了,他一边摇头一边战战兢兢地把手指向刘哥:“不是我,这个事情你得问他。” “是你?”蒋函函有点不相信地问刘哥,在她心目中,如果论打架刘哥肯定不是沈小伟的对手。 “没错,是我。”这个时候刘哥有些得意洋洋了,“这可不能怪我,是他自找的,我要你过来,就是让你看看他的能耐有多大。” “混蛋!”蒋函函抡起手掌朝刘哥打去。 刘哥敏捷地伸手接住蒋函函打过来的巴掌,说:“你也不问问怎么回事。” 蒋函函说:“不管怎么回事你也不能这样狠心啊。” 刘哥说:“你问问他到底谁狠心,他要拿刀杀我呢。” 蒋函函正想说些什么,只听保安说:“大家都别说了,还是赶快送医院吧,眼下救人要紧。” 蒋函函这才想起眼下最要紧的是把沈小伟送医院,于是赶紧给沈小伟解绳子,两个保安见刘哥默认,也一起俯下身来帮忙把他们亲手绑的绳子解开。 两个保安架着沈小伟往外走,血染了他们一身,但尽职尽责的他们好不在意。正要扶他上蒋函函车的时候,跟在后面的刘哥说:“等等!” “你还想怎么样?”蒋函函只觉得此时心头发紧,说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 刘哥没理睬蒋函函,走到沈小伟跟前揪住他的头发让他抬头,然后对自己的一帮手下说:“大家记住了,这狗日的整天想找我麻烦,以后无论你们在哪里看到他,都给我往死里打。” “是!”迎接他的是一片地动山摇的呼喊。然后十几个手持砍刀的人一齐走到沈小伟跟前,将他团团围住。 刘哥把沈小伟头发攥在手里,然后稍微用力将他的头转了半圈,以便他能看到眼前壮观的场景。刘哥说:“沈小伟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狗日的也不掂量掂量,你是我的对手吗?只要我撅一下嘴,立马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今天我大发慈悲留你一命,你想要保住这条我给你留的命,以后躲我远远的,你如果不想活命还要和我斗的话,老子奉陪到底。” 沈小伟抬起眼皮看了看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当即在心里鄙夷地笑了,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此时他的脑子清楚的很,知道刘哥之所以摆出这种架势无非是想吓自己,同时也说明刘哥也很心虚,要不然完全用不着摆这么大的排场。 旧仇未去又添新恨,怒火差点就将沈小伟整个人点燃起来,恨不得对色不是的刘哥食肉寝皮。他在心里打定主意,这辈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和刘哥的事就没完。刘哥以及刘哥手下的恐吓声让沈小伟很烦,他很想张嘴回骂刘哥一句,但无奈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张嘴的力气。 刘哥有一个手下走上来托了一下沈小伟的下巴说:“我看你是脑子病得不轻吧,敢找我们老大麻烦,以后看见你非卸了你一条腿不可,听到没有?”说完又用砍刀在沈小伟的脖子上比划了几下。 刘哥松开了抓沈小伟头发的手,说:“算了,让送医院吧,要不然可能这狗日的会死,真的死了就没得玩了。”然后又对沈小伟说:“沈小伟,今天老子放你一马,你可要记住我的大恩大德。” 刘哥说着又近乎施舍似的往蒋函函的车里丢了一沓钱,说:“这是给他的医药费,我刘哥还是很仁慈的。” 两个保安把沈小伟塞到车上,蒋函函披头散发泣不成声,坐上驾驶室后对保安央求:“两位大哥你们好事做到底,一起帮我把他送医院吧,我一个人怕不行啊。” 保安正在犹豫,刘哥插话道:“不行,谁也不能送,她一个人行的。” 保安一听,立马很听话地避瘟疫似的退出了几米之外。蒋函函无助地望着眼前这群冷漠的人,心在颤抖。没办法,她只得手忙脚乱的发动了车子,一路朝医院开去。 沈小伟在医院一住就是多日,这段住院的日子在他的生命长河中永远不会忘记。身体上的疼痛加上心里的屈辱和愤懑,使得沈小伟整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那些日子里白天都是蒋函函在照顾他,刘哥同意蒋函函白天在医院陪沈小伟,但晚上必须回到风月窝,不管刘哥去不去那里,但一到六点蒋函函都必须回去。 看似刘哥同意蒋函函白天照顾沈小伟是法外开恩,其实是想折磨沈小伟,只不过是换一种方式而已。刘哥不知道沈小伟和蒋函函已经分手,没有哪一个男人见自己的女友白天和自己一起,而晚上却睡在别人的怀里,不会心如刀绞,他想沈小伟也一样。 确实也是这样,虽然沈小伟已和蒋函函分手,但蒋函函为了自己,夜夜要陪那个狗杂种,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家医院的条件不错。在蒋函函的要求下,医生把沈小伟安排在单人间,单人间里空调电视一应俱全,病床很宽大,上面铺了白色的床单,一切显得干净而雅致,门一关就是两人的小世界。蒋函函常常恍惚,此时身处的不是医院,而是两人度假的宾馆。 沈小伟的头上被缝了几针,头发被剃去了一块,用白色的纱布包着,脸上也涂了许多药膏,看上去很滑稽。 这些天来沈小伟总是沉默寡言,很少说话,两人常常相对无言。不说就不说话吧,能够有机会照顾病床上他已经很不错了,蒋函函想。 终于有一天,沈小伟靠在床的靠背上难得的先开口了:“蒋函函你回去吧,我好多了,这里没你你什么事了。” 蒋函函说:“你又想赶我走?别逞强了你现在别人需要照顾。” 沈小伟说:“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吧。” 沈小伟现在实在不想看见蒋函函。刚到医院的时候,蒋函函慌慌张张忙里忙外,特别是大小便失禁的那几天,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所有的一切沈小伟记忆犹新,但这些记忆使他如鲠在喉。每当看到蒋函函那关切的眼睛,沈小伟的心里便像针扎似的难受,这是一种复杂的感情。 沈小伟说赶他走是为了清静,蒋函函当然不相信,她问:“你难道真的为了清静?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是不是觉得我很脏?” 沈小伟说:“别瞎扯,不是。” 蒋函函说:“我知道你就是,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就把我当一个护理工吧,这样或许你的心里会好受些。” “不说这些了,汪晓月知道这件事吗?”沈小伟的心里很乱,他想转移话题,口不择言地说了这么一句最不适时宜的话。 一听汪晓月三字蒋函函就上火,没好气地说:“你还提她,你还有脸提她?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沈小伟说:“话不能这样说,有些事也不能怪她。” 蒋函函说:“那就是你自找的。” 沈小伟又不说话了,以惯有的沉默应对蒋函函的责备,病房里沉静了一会。输输液瓶在无声地流着,沈小伟眼盯着插在手臂上的针管发愣,心想可不是吗,真是自找的,如果当初意志坚定,不为汪晓月的威逼利诱所动,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过了好长时间,蒋函函说:“小伟你这么这样傻呢?” 沈小伟问:“你指的是什么?是说和汪晓月的事?” 蒋函函说:“和汪晓月的事也算,特别是这次,万一你真的把刘哥给捅倒了可怎么办啊,你想过后果没有?” 沈小伟说:“捅了他你心疼对吧?” 蒋函函说:“你能够好说话吗?不气我难道你会死?” 沈小伟说:“后果我早想好了。” 蒋函函说:“说得轻巧想好了,捅了他可不是说了玩的。” 沈小伟说:“大不了一死呗,有什么了不起,杀人偿命,一命抵一命,值。” 蒋函函说:“真是榆木脑袋,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因为他陷害你让你坐了几天牢?” 蒋函函在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答案的,因为有一天汪晓月和她说过,沈小伟在听说自己和刘哥在一起之后激烈的反应,从这一点上蒋函函深信,沈小伟这次冲动到找刘哥拼命的地步,一定和自己有关。这让蒋函函很感动,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他所做的一起都值了。现在之所以当面问沈小伟,只不过想从沈小伟的嘴里证实这一点。 沈小伟斜眼看了一眼蒋函函,发现此时她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眼睛,沈小伟从蒋函函的眼神中发现了一丝异样的东西。 沈小伟知道蒋函函想听什么,但沈小伟不能告诉她实话,一来怕她误会自己对她还心存幻想,那天在省城第一次见面时说的那些话,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悔。二来怕她知道是因为她才动杀人念头之后,蒋函函会自责。所以沈小伟说:“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还不简单,他害得我那么惨,白白在号子里呆了许多天,受了许多哭,只有杀了这个够杂种才解恨。” 蒋函函满含期待的眼神有些黯然了,这显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但她知道沈小伟不想说的,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所以然来。蒋函函说:“小伟不管你为了什么,我劝你一句算了,真的应该算了,不值得的。为了那次他陷害你,不值得,为了别的,更不值得。” 沈小伟说:“你别操心了,我知道的。” 蒋函函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蒋函函又问:“这些天里汪晓月来过没有?她知不知道你出了这档子事?” 沈小伟说:“明知故问,你天天都在这里,她来了你会不知道。” “我是说她晚上我不在的时候来过没有。” “没有,他只打过几个电话,我没听。” “不听就对了,以后离她远点,刘哥的事也别放在心上了,这个社会复杂得很,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好了,我知道了,出院后我就回老家,一切都算了,这总行了吧。”沈小伟有些不耐烦了。 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在想: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欠我的一定都要讨回来,并且让他加倍偿还。 沈小伟想到做到,出院后没几天,他又开始实施第二套报仇计划了。这一次他把报复的对象定在了刘哥的小孩身上。 刘哥你个狗日的,既然你那么厉害,我对付不了你,我就让你断子绝孙,我一定要让你断子绝孙。 这个时候沈小伟已经没有了理智,甚至可以说没有了人性,报仇的**在他的心里一天天的膨胀,泯灭了他应有的良知。所以沈小伟准备将罪恶的魔爪伸向刘哥的儿子——那个无辜的小男孩。 再次经过艰苦卓绝的调查,沈小伟打探清楚了,别看刘哥生性风流,但真正的老婆只有一个,小孩也只有一个,是个男孩。这小男孩目前在市里最好的小学读三年级,每天都有他老婆开车接送。 沈小伟又从街上买来一把刀,上次的那把被保安没收了,沈小伟只好再买一把。看着这把和上次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刀,沈小伟苦涩地笑了笑。那把刀没能扎进刘哥的身体,这把刀可要完成使命,一定要扎在刘哥儿子的身上,这就叫父债子还。 接下来,沈小伟在一个清冷的早晨,到小学门前转悠了一趟。他不认识刘哥老婆,更不认识他儿子,他们两人沈小伟还是那次跟踪刘哥时,隔着车窗玻璃看过一次。但沈小伟打听到了刘哥老婆的车牌号码,有了这个号码,找人还不容易吗? 早晨,太阳还没露面,沈小伟裹紧羽绒服戴着瓜皮帽,装作晨练的沿着马路边慢跑,学校门前的马路上晨练的人还真不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沈小伟架子在人流中,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今天他没带刀,是来观察地形和认人的。沈小伟惊奇地发现,这个学校管理相当严格,门口有保安守卫,外人想混进去,几乎就不可能。这让沈小伟很泄气,但紧接着的发现,又让沈小伟惊喜不已。 七点钟开始,陆续有车开过来,都是送子女上学的。而这些车子,都要停在离学校门口几百米地方,学生和家长都要从这里下车,在步行到校大门。几百米,什么事情不能搞定啊,慢跑着的沈小伟欣喜若狂,他两眼不停地在车流中穿梭,寻找着印在脑海里的车牌号。 十分中过后,一辆红色的轿车缓缓驶来,沈小伟一看,顿时眼睛一亮。不错,就是这号码。因为激动,沈小伟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沈小伟再次看了看车牌,确认和记忆的一模一样后,开始打量从车里下来的母子两人。母亲四十岁左右,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儿子和穿着和所有小朋友一样的校服,十岁的模样,两人手牵手默默无声地朝学校的大门走。只一眼,沈小伟便把两人的形象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 回到租住的房里后,沈小伟开始写遗书。 这次沈小伟不准备完事后逃跑了,他准备在做了该做的事情之后自行了断。沈小伟知道,一旦出事后,警察即会到他家里翻箱倒柜。他要把自己的心理轨迹全部写出来,以期引起社会的注意。同时也想以这种方式保护蒋函函以及自己的父母,他知道,一旦引起了社会的注意,父母们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遗书中沈小伟把认识汪晓月以及被刘哥陷害的过程,写得清清楚楚,还把蒋函函用身体换取自己的自由,加上现在还被刘哥霸占的细节,用文学性的语言表述得淋漓尽致。写完这些后沈小伟接着写道,自己本来不是坏人,只是被逼无奈,这个社会太不公平,对他这样的弱势群体不公平。刘哥这种有钱有势之人可以声色犬马欺男霸女为所欲为,而被他欺凌的人们却投诉无门。沈小伟说,他实在是无路可走才选择了这条路,只有这样才可以让刘哥和全社会警醒。同时沈小伟还表达了自己死后捐献遗体以供医学研究的愿望,他说想用这种方式向刘哥那十几岁的儿子,以及整个社会谢罪。 遗书的最后,沈小伟恳请社会上善良人士,给父母一些必要的帮助,让他们免受刘哥的报复,还恳请社会,救救蒋函函,让她快点脱离刘哥的魔爪。 沈小伟在写这些的时候表现得很平静,甚至也可以说冷血,似乎只是在完成某种既定的仪式,心里并无应有的潮汐和波澜。 易中天先生说,人生有两大悲剧,一是踌躇满志,一是万念俱灰。沈小伟现在就处在万念俱灰之中。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沈小伟便起床,从床底拿出那把刀,从刀鞘里抽出来看了看,然后又插进去。他把揣在怀里,去了那所小学的门口。 刚到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学校门前秩序井然,一些早起晨练的人重复着天天都进行的活动,有跑步有竞走还有打太极拳的,环卫工人在清扫马路,用一把扫帚一下一下清扫着大街上的垃圾。有白色塑料袋被风儿一吹,正好飘到了沈小伟的脸上。沈小伟用手抓,塑料袋已经被风吹走了,他摸到了一脸的鼻涕。 天有点冷,沈小伟鼻涕横流,但之前他并不知道。 没一会上学高峰便到了,门口变得嘈杂和忙乱起来,各色轿车在预定地点胡乱地停着,学生如过江之鲫朝学校里走。 沈小伟在停车点附近慢跑,眼盯马路上,等待着刘哥老婆的车,以及那两个他印在脑海深处的母子二人。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那辆车和他们两人,除此之外空白一片,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已进入了某种状态,这是一个痴迷而忘我的状态,就像一个即将自杀的人脑海里只有死亡一样。 沈小伟跑了一圈,似乎是一刻不停地提示他此来目的似的,怀里的刀一直蠢蠢欲动,随着他的跑动上下颠簸着,一下一下,很有节奏。沈小伟在衣服外面按了按刀,心里说:“别急伙计,还没到时间。” 停车点陆续有车开来,孩子下车后又陆续离去,也有许多车停在那里,这些人是要孩子送进校门后才走。沈小伟预感刘哥老婆和儿子马上就要到了,他停下了脚步。 果然不错,他们来了。 刘哥老婆那辆红色的车远远的朝沈小伟开过来,在车的缝隙中找了个地方停下。刘哥老婆和小孩从车里走下来,小孩和昨天一样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刘哥老婆送他往学校的大门边走。 沈小伟迈动步子,慢慢朝这边靠近。虽然表面上沈小伟走得不紧不慢,看似很悠闲,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僵硬。沈小伟在心里说:“没出息怕什么,不就是一个女人和小孩吗?你难道连女人孩子也对付不了?” 此时的他脸色煞白,没有一点血色,也没有一点表情。 沈小伟跟在刘哥老婆后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刘哥的儿子,小家伙拉着妈妈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前走。没走几步,只见刘哥老婆弯下腰对小孩说了句什么,然后自己停了下来,目送着小孩走了几步后,便自顾往回朝车边走。于是,刘哥的儿子便独自随着小朋友们一起走在校门口的人行道上。 这是个好机会。 沈小伟的心跳陡然加快,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他追上小孩,手插怀里握住刀把。请别忘了,这是把锋利无比的刀,一尺来长,只要往外一抽,再对着小孩的脖子一划或者胸口一刺,保准小孩会在瞬间四脚朝天命归黄泉。 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沈小伟做最后的确认,他拍拍走在身边小孩的肩膀,装得很和善地问:“小朋友,你是姓刘吗?” 刘哥的儿子说:“叔叔您好,你怎么知道我姓刘。” “刘某某是你的爸爸吗?”沈小伟说了刘哥的名字。 小朋友停下了脚步:“是啊,叔叔您认识我爸爸吗?” 沈小伟说:“认识。”然后一边摸刀一边仔细看了看这小朋友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在动手之前看清楚他的长相。看的同时沈小伟在想,小家伙,你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个猪狗不如的爸爸,都是他作的孽,而今报应到了你的身上。 刘哥儿子长着一张毛茸茸的脸,天真无邪,稚气未脱,一脸灿烂的笑容。好看眉毛下方有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眼眸深处水波荡漾,清澈见底。此时这双眼睛正以最友善最好奇的目光看着沈小伟。 这小朋友太可爱了,沈小伟的思维混乱起来。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小家伙怎么和他那狗日的老子一点不像? 小孩又说:“您是我爸的朋友吧,叔叔再见,我要上课去了。” 刘哥儿子说完又以征询的目光看着沈小伟。四目相对之时,沈小伟的心灵受到了一次强烈的震撼。这是一个多么懂礼貌的小家伙,活泼可爱可爱得就和自己小时候一样。沈小伟在这一刻突然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来。小时候,母亲经常带他到各家各户串门,在母亲的教导下沈小伟逢人便叫,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大哥大姐,这些称谓被他叫的滚瓜烂熟,大家都当着母亲的面夸他活泼可爱懂礼貌,每当这个时候,母亲的脸上便溢满了自豪的笑。 这个小家伙一口一个叔叔,和自己小时候是多么相像啊。太可爱太无辜了,如果将刀伸向他,于心何忍?没有本事斗不过他爸,却拿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开刀,还是人吗? 沈小伟的心在一阵阵的紧缩。 他爸是可恶该死,但他爸的罪孽不能算在他的头上,他还这么小,几乎什么都不懂。不知不觉中沈小伟松开了握着刀把的手,摸了摸刘哥儿子的头说:“去吧,快点上学去。” 刘哥的儿子活蹦乱跳的走了,留下沈小伟独自呆立在早晨的空气里。学生都走完了,晨练的人也大多回家,人行道上又显得空寂起来,晨风中,沈小伟忽然泪流满面。他背对马路蹲在校门口,双手捂着脸无声的哭了,那天早上,似乎要把所有的屈辱都倒出来似的,沈小伟哭得酣畅淋漓。 然后,沈小伟慢慢往回走,太阳出来了,朝霞染红了东方的天边,也许是刚才哭过一场的缘故,在朝阳的万道金光中,沈小伟觉得自己脱胎换骨,通体畅快。 是刘哥儿子的天真烂漫挽救了自己,同时也挽救了沈小伟。 多年以后沈小伟在回忆这段揪心往事的时候,心想多亏了那小家伙甜美的童声和笑脸,也亏了他和自己小时候一样懂礼貌,要不然自己和他,早已都是黄土一堆了。 如果那次真的犯了混,现在哪有自己如此辉煌的人生。 人的一生中,不可避免地要面对许多选择,对错往往只在一念之间,一步天堂一步地狱。选择对了即是康庄大道,而选择错了往往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沈小伟很庆幸,在那样一个晨曦初露的早晨,自己能够幡然醒悟,毅然决然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成功的人之所以能够成功,往往就是因为在关键的时候,走对了关键的一步。 反之亦然。 时间在流逝,故事在继续。 春节过后,省城的天气依旧很冷,和寒冬腊月无异。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离沈小伟住处不远的地方变成了一个特大的工地。那些低矮杂乱民房大多数被推平了,只留下少数的几幢在砖头瓦砾中兀秃的耸立着,各色大型机械开了进来,四周用绿色的铁皮围住,里面搭有许多临时工棚,工地上整日轰轰隆隆,尘土飞扬,场面之壮观,犹如古代的战场。 沈小伟现在租住的房子,是城郊结合部的一幢二层小楼中的一间,标准的农民房,不管有钱无钱,沈小伟一直都很节约,从不铺张浪费,这是他家的优良传统,也给他日后的发达打下了基础。 沈小伟站在阳台上,百无聊赖的望着一条马路之隔的工地发愣。是什么样的单位有如此大的气派?沈小伟突然想到工地里面转转。再不出去走走,天天呆在阴暗潮湿的家里,恐怕人都要上霉了,沈小伟想。 这段时间以来,沈小伟一直待在家里韬光养晦。一日三餐都在对面街上的小饭店解决,吃好了就回来睡觉或者看电视和上网。他把电话也号码换了,换号码后只告诉了父母,他现在不想和除了父母之外的任何熟人有联系,包括蒋函函和汪晓月。 沈小伟走出家门,漫不经心地沿着围墙走,冬日的阳光正艳,照在沈小伟的身上,他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到工地的大门边,正准备继续朝里走,身着迷彩服的门卫叫住了他:“喂,哪个班组的,怎么不戴工作牌?” 沈小伟停下了脚步,解释说:“我不是里面的人没有工作牌,只想到里面看看,可以吗?” “不行!工地有什么好看的。”门卫斩钉截铁地说,“本工地谢绝参观。” 一个拆迁工地,搞得像什么似的,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沈小伟想。 本来也只是想闲逛,也没一定要进去参观不可,听门卫说不能参观,便准备转身离去。正在这时,只听一声清脆的哨声在工地的上空划过,那哨声短促而响亮,像是集合哨似的。随着哨声的响起,有和门卫一样身穿迷彩服的保安,精神抖擞地朝门口跑来。先是一个两个,紧接着就来了很多人,沈小伟站在不远处大致地数了一下,大约有二十几个。清一色的腰跨警棍,上衣胸前写有保安字样。他们在工地大门口的左右两边列成两队,门卫也加入到队列中,有人在发布口令,那口令有板有眼还很专业,随着口令,这队人马正在整齐划一地操练队形。 沈小伟有滋有味地看着保安们操练,看着这帮训练有素保安,沈小伟想,一个拆迁工地要如此众多的保安干什么?正在这时有人朝沈小伟跑来,以命令的口气对他说:“你是谁啊,呆呆地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离开。” “我只想看看,不干什么。”沈小伟说。 “那你走远点看,别挡在路上,快!”那人命令道。 什么东西!沈小伟闷闷不乐地在心里骂了一句。没办法,只得朝稍远的路边挪了挪身子,那人见沈小伟已经让道,又跑步归队。 没过多久,只见一辆奔驰开了过来,到门口的时候,车子放慢了速度。 “敬礼!”随着一声令下,所有的人昂头挺胸,“啪”的一声立正敬礼,动作十分规范。 我的乖乖,这么大的排场,有大领导视察啊,沈小伟想。又一想,不可能啊,大领导到哪都是前呼后拥的,怎么可能只有孤零零的一辆车,难道是微服私访? 沈小伟站住不动,想看个究竟。 像是故意满足沈小伟好奇心似的,奔驰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孩。女孩看上去很普通,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领导的样子,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外加一套运动衫,外形上简直和大学校园里的女生无异。什么样狗屁女孩,这么大的谱。沈小伟想看看女孩的脸,无奈离得稍远,女孩又背对着他,没能看清楚。 女孩站在车门边,阳光打在她的身上,整个轮廓便有了一道金光,看上去活力无限。只见她对着两边的队列挥手:“大家辛苦了,散了吧。” “欧阳小姐辛苦了!”队列里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口号声。 “行了行了。”女孩又说,很明显她的语调里有了一些不耐烦。 “为欧阳总裁服务!为欧阳小姐服务!”口号声再次排山倒海地响彻起来,沈小伟感觉自己脚下的大地在震颤。 有几个西装革履头戴红色安全帽的人朝这边走过来,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工地的领导。女孩扬手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往车里一钻,关上门,一溜烟地朝工地深处开去,那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屁颠屁颠地跟在车子卷起的灰尘后面追。 这是谁啊,搞得像阅兵似的,沈小伟本已很强烈的好奇又被加剧了几分。本想跟进工地里面看看,无奈刚才那个门卫已经打过招呼,不让进去。 女孩的车子开走后,门口列队的保安也散了,门卫也进了门卫室。沈小伟想跟门卫打听一下,可一摸口袋,里面是一包劣质香烟,这种香烟只能自己抽,散人是不行的。于是沈小伟迈开大步,跑进远处的超市里买了一包好烟,然后揣着烟来到门卫室。沈小伟掏出刚买的烟,给里面的两保安一人一根,然后又掏出打火机,帮其中的一人的点上。 保安抽着沈小伟的烟,却丝毫没有放松对他的戒备,其中一个很警觉的问:“你这人怎么了,又来干吗?” “不干吗,只想和你们聊聊。”沈小伟说。 保安白了沈小伟一眼,然后和另外一个对望了一眼,两人悠闲地抽着烟,不再理沈小伟。沈小伟想,什么狗屁工地啊,保安都这么牛。 这个时候两个保安之间聊了一句什么,沈小伟听出其中一个在不经意间爆出了一句沈小伟熟悉的家乡话。难道这个是老乡?沈小伟也试探似的用家乡话说:“你们这个工地好大啊。” 乡音迅速拉近了距离,这个保安看了一眼沈小伟,用带家乡口音的普通话说:“看来是老乡啊,你想到里面看看?这个真的不行,你就是发我们每人一条烟也不行,公司有规定,非工作人员严禁入内,其实拆迁工地也没啥好看的?” “除了工人都不能进去?这里面好像还有住户没搬走,他们也不能进去?” “他们当然能进去,我们也给发证了。”保安说。 另一个保安忽然警觉起来,问:“你小子没事问这干什么?” 沈小伟满脸堆笑地说:“别误会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随便一问,你们这工地这收人干活吗?” “你绕了这么大弯子就是想找活干啊,收不收人,你得问工地负责的,我们只管安保,不管这个。”保安吸了一口烟后,又眯着眼睛问:“你能干什么?” “我什么都能干。”沈小伟说。 保安笑了:“一般来说,说自己什么都能干的人,啥也干不了。” “你别小看人,我也干过保安,在酒店里干过。”沈小伟也干笑着,其实这只是他想和保安聊天的切入点,他根本不想找活干,更不想找这种重体力活。 “你也想干保安啊,我看你肯定不行,酒店的保安和我们这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沈小伟饶有兴趣地问。 “酒店的保安无非是替人开开大门停停车,我们这的保安可是要受过专业训练才行,说白了就是要能打,关键的时候敢上。”这个保安说到这,意识到自己失言,突然停住了。 “能打,关键的时候敢上?这是什么保安,不就是打手吗?难道工地上的这些保安就是打手?”沈小伟不解地问。 另一个保安看了沈小伟一眼,说:“兄弟我看你根本不是找活干的,没事找抽型的,你快走吧,看在你烟的份上我就不赶你,你自个走,事打听多了不好。” 沈小伟又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根烟,想了想,自己也点上一根,然后干脆把余下的全部往台子上一放,清了一下嗓子终于问了他最想问的话:“兄弟,刚才那个开车的女孩是谁,能不能给简单的介绍一下?” 这个话题保安倒是感兴趣,他嘲讽地说:“你不认识啊?” 沈小伟摇头道:“不认识。” 保安说:“她你当然不认识啊,我们欧阳董事长的女儿,你认识就怪了。” 沈小伟问:“欧阳董事长女儿?欧阳董事长是谁?” 保安睁大了眼睛,看外星人似的看着沈小伟:“我们欧阳董事长你也没听说过?华庭集团董事长。” 沈小伟又是摇头:“我是外地的刚刚来省城,真没听说过。” 保安笑了:“难怪呢,这个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做和准备,小心被吓着。我们华庭集团是省城排名第一的房地产集团公司,虽然没有上市,但比那些有名无实的上市公司还大,我们董事长个人资产有一百亿朝上。省城最繁华的凌云路上最气派的大楼,就是我们集团总部的办公地点。” “刚才那女孩真是你们总裁女儿?看上去很一般啊?” “很一般?兄弟你搞笑吧,她不但是省城富二代中有名的美女,还是英国一所著名大学的留学生,我们总裁病了,才把他叫回国内的。她在总部协助主持工作,很忙,平时难得见到她一面,连我们也没有看见过,今天也不知道刮什么风,早上就说来我们这,现在才到,大概是到工地视察吧,被你小子撞见送你福气。” “没有那么邪乎吧,既然她在公司上班,有什么难见的?到公司一趟不就看见了?” “没事谁敢往公司总部跑啊。” “哦,是这样。”沈小伟若有所思,同时又莫名地激动起来。 沈小伟有激动的理由,这个欧阳小姐和欧阳总裁,也许正是自己需要寻找的人。 这些天来沈小伟虽然躲在家里修心养性,但脑子一直没闲着,两次愚蠢的报复行动失败和放弃后,他做了深刻的反省。盗亦有道,即使报仇也一样,把报复的对象定为他的家人,是下三滥中的下三滥,简直猪狗不如。要报复只有将矛头对准刘哥,方是英雄所为。 但刘哥确实是个很有势力的人,现在自己人单力薄想报仇很难,必须先让自己强大起来。躲在小楼上的那些日子,沈小伟整天都在想这些事,甚至还把报复刘哥设定为他这辈子奋斗的目标。 沈小伟想,凭自己现在这个狼狈不堪样子,要在短时间里强大起来,比报仇更难,简直难于上青天。所以他想到寻找一个在实力上可以和刘哥抗衡的人帮自己。 实力在刘哥之上的人会帮自己吗?这个沈小伟一点不担心,还没有遇到,如何知道别人不帮,现在首要任务是要认识这样的一个人,认识了之后,一切都好办。 这个欧阳小姐,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你看他家养的这些保安,一看就不是吃素的。最重要的是还是个女孩。沈小伟对和女孩打交道充满信心,天下就没有自己搞不定的女孩,除非她是皇帝的女儿。 第二天,信心满怀的沈小伟来到凌云路,果然在最繁华的路段找到了华庭公司的办公大楼。大楼真够气派,气势雄伟,直插云霄,清一色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华庭地产几个烫金大字,镶嵌在裙楼的顶端,给人以富丽堂皇之感。 沈小伟今天特地穿了一套运动服,某世界顶级品牌,平时舍不得穿的。这套衣服让沈小伟平添了几分自信。之所以选择运动服,是因为昨天他见欧阳小姐穿的是运动装。和喜欢运动的女孩打交道,穿运动装容易被对方接受,沈小伟想。 沈小伟不敢贸然的走进大楼,他先在大楼前面的停车场里寻找女孩的车,找到她的车,肯定能等到人。他鬼鬼祟祟的样子,立即引起了公司保安的注意,保安走过来,问沈小伟:“先生,您找什么?” 沈小伟的目光从一辆汽车上掠过,他头也不抬地说:“我找人。” 保安疑惑地问:“找人?这里哪有人,都上班去了,这里只有车。” 沈小伟说:“找到车子也行。” 保安警觉地把沈小伟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说:“承认得倒还爽快,我就知道你在找车。” 沈小伟一愣:“你什么意思?” 保安说:“没有什么意思,请你离开这里,这里没有你找的人,也没有你找的车,我们都在看着呢,并且还有监控,不会让你有下手的机会。” 当时的沈小伟心思都在车子上,一时间没听明白保安的言下之意。他一本正经地说:“让我走?那哪行,我还没找到人呢。” 保安心想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实在有些忍俊不禁,又一想,可能是自己猜错了,天下哪有这样的笨贼。于是换以一种稍微平和的口气问:“请问你到底要找谁?” 沈小伟说:“这要告诉你吗?” 保安说:“不告诉我也行,那就只有请你走开。” 沈小伟说:“你凭什么让我走?这里虽然是你们大门口,但没有围墙,没有围墙就是公共广场,公共场所是公有资源,谁都有来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