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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夜,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李明君牵着母亲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高低不平的公路,摸索着前进。刚才姨娘给他们扎的竹火把,在半路过巷子时弄湿了,他们只好摸黑。幸亏李明君还有一个打火机,走一段路,李明君就要把打火机打开。透过微弱而又时明时灭的光,照清楚前面的路,不致于走到陡坡边。
    李明君握着母亲老茧一般粗糙的手,心中不由得一阵发酸。母亲已经有五十多岁,眼睛被烟熏得视力不好,竟然要跟他摸黑路回家,真是作孽。不过,没有别的办法,谁让他们没有把龙小翠带回白果村来呢?
    当初李明君说服龙小翠跟他回家时,姨爹在和他们分手时,反复嘱咐龙小翠到李明君家最多只能呆两天。如果要过来和她父母商量的话,一定要一起回来。当时李明君也没把这话太往心里去,龙小翠到了李明君家里后,就坚决不肯回去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李明君便决定孤注一掷,和龙小翠“生米煮成熟饭”。只要龙小翠不回去,她的父母也就无可奈何了。李明君把他的想法和父母一商量。父亲首先就摇头反对。他说这件事从一开头就征兆不好,女方又没满年龄,更重要的是母亲还是妇女主任。妇女主任家里带头违法,那还了得!这当然是有道理的,这让李明君很是烦恼。
    母亲看着满脸愁苦的李明君,不由得心痛起来。她从内心责怪自己没能力。三个ㄦ子都因为家贫的缘故,不得不一个个缀学在家。三兄弟中李明君最大,也是学习成绩最好的一个。本来是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可家里实在太穷,连饭都吃不上。李明君读到高二就缀学在家,他身体单薄,在农村里做事根本吃不消。如今快二十五岁了还没讨到老婆,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总觉得亏欠他太多。如今ㄦ子出了这种事情,她又怎能袖手旁观呢?她决定和儿子一起去,把这件事处理好。
    他们傍晚才走到姨娘家。姨娘在台阶上看见了他们,便问道:“你们来了,小翠呢?你们是不是把她送回家了?”
    “小翠她不肯回。我和妈妈过来,是想和她父母谈好的。”
    “你们怎么不叫她回来?她为什么不回来?”姨娘的脸色阴了下来。
    “她说她不想回来。”李明君又重复了一次。
    “明君,我原来对你说过,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姨爹听见他们说话也出来了。“你们知不知道,为了你们,我们现在和她父母已经成了冤家对头了。”
    “你们晓不得。”姨娘招呼他们坐下,接着说:“昨天她父母闹到我们这里来,说是我们拐走了她的女ㄦ。如果找不到她,她就和我们拼命。我们话都听够了。”
    “那是一定要叫她回来了?”李明君一脸的懊丧。
    “一定要叫她回来!她回来以后,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我再也不插手。她老母亲说的话好难听,她说一定是你们许了好多钱给我,我才这么卖劲地给你做媒的。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鬼。天地良心,明君你自己讲句,这是不是冤枉话?”
    “姨娘,你说这话我们理解。明君他们的事,确实使你们听话了。”
    “老亲,我是一心希望他俩好。明明是她父母亲不对,她还蛮不讲理,倒打一耙,你说我怎么咽下这口气,我们平时哪里亏待了他们?”
    “老亲,没办法呀?你老人家多担待一下。”
    “明君,不是姨娘赶你走,我现在马上弄饭给你吃。吃饱饭后马上赶回去,把小翠带回来。她母亲讲了,如果明天再见不着人,就要打上门来,拆我的屋。”
    李明君无可奈何的答应了。从这时起,他对龙金玉充满了仇恨。本来李明君是要一个人回去的,可母亲不放心,还是要同他一起回去。走在漆黑而又处处充满危险的夜路上,李明君悲愤交集。他一会ㄦ想到眼睛不好使的母亲跟着自己受罪,一会ㄦ又想到龙金玉那丑恶的行为,他在暗地里发誓:我一定不会就这样被玩弄,我一定要报复!
    赶到家里时以是半夜时分,家里人都已经睡了。敲门后是父亲起来开的大门,父亲看见他们又回来了,十分恼火,说道:“还谈什么?干脆不要去了。颠三倒四,彩头都不好。”母亲说了他几句,他才停下来没说。
    李明君去敲自己的门时,好一会ㄦ龙小翠才把门打开。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看见他半夜里赶回来十分吃惊。
    李明君一肚子的怒火,于是把姨娘说的话添油加醋地说给她听,说得她的母亲一无是处。果真,龙小翠气得剑眉倒竖,额头紧锁。“她越是这么讲,我越是不回去。”龙小翠怒气冲冲的说。
    “回去还是要回去的。”李明君看见效果已达到,心中暗喜,却不动声色。他装作忧郁的说:“你不回去,你父母真会打闹到姨娘家里去的,那不是把一心想帮我们的姨娘给害了?”
    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热,李明清把车开到盘山公路时已是十点多钟了。李明清是李明君的堂哥,两人隔壁住着,自小到大都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今天早晨李明君去找他时,他正要出车。李明清生得高大而又愐腆,除了和李明君在一起话多一点,平时他都是沉默寡言。他的车是一部盘式托拉机,因为技术过硬,人又老实诚恳,生意一直很好。李明君和他一说,他就应承了。
    盘式托拉机盘旋而上,公路两边的陡涯高树遮住了强烈的太阳光,略显凉爽。太阳就像隐在山顶的缝隙里,若隐若现。爬上山顶就不一样了:太阳高挂在天,发出炙热的光芒。站在山顶望着山谷,愈觉离天越近,也越热了。漫山遍野的青树绿草,被烤得耷拉下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知了在山林中不间歇的叫着,此起彼伏,好象要和这大地争一点清凉。
    李明清把车开到龙小翠的屋后,把车停在了山顶的公路上。李明君先把母亲扶下来,然后又把龙小翠抱下来。然后拉着她的手,从那条羊肠小径往她家里走。小道两边的矮草从中藏满了麻点红腿的山蚱蜢。人从路中走过,惊得它们蹦跳着四处逃散。偶尔也看见山路中间横着一条黑线,那是芝麻大的蚂蚁在来回搬运东西。
    走了一会ㄦ,大家已经大汗淋漓。李明君好几天没休息好,头脑本来就昏沉沉的,火辣辣的太阳一晒,有点眼冒金花,难受极了。
    十一点多钟到家的时候,李明君看见龙金玉在台阶上洗衣服,他喊了一声姨。她脸阴沉沉的没应。龙有财在堂屋里破篾子,龙小翠正眼都没看他们一眼,气冲冲地走进房间里去了。李明清和母亲走在后面,喊了她一声,她的脸上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进屋让了座,又沏了两碗茶给他们喝。他们又喊了龙有财,龙有财咧开没有牙的嘴笑了笑。
    “死老头,笑什么?还不快去烧水杀鸭子?”龙金玉喊道。龙有财瘪瘪嘴,磨蹭了一阵子,还是去了。李明君也跟着去帮他,他没有反对。两个妇人家就家常闲话聊起来。
    吃饭的时候,开始龙小翠还不肯出来。后来母亲和李明清劝了她,她才勉强坐到桌子边来。母亲感到今天自己的责任重大,说与不说,说好说坏,都关系重大。有些话要思前想后,惦量惦量才能说。若有不慎,就会得罪人,事又办不好。吃到半响,母亲终于把话题拉到主题上来了。
    “嫂子,今天我和我老侄、ㄦ子送小翠回来。小孩子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你们老人家多多原谅。”
    “你们今天不提这事,我心里反倒没气。”龙金玉刚才还有笑脸,现在一下子阴沉下来。 “一提出来,我就气。当初我又不是没有和李明君讲,叫他不要去找小翠。我们大人自有安排,他偏不听。本来我们第二天下去接小翠回来的,你们偏不信。还有,你们也相信那个吃了屎的姨娘的话,说我把女卖钱要。我呸!‘婆婆养女婆婆嫁’,关她什么事?”
    李明君听她说得像放连珠炮似地,还黑白颠倒,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正欲起身反驳,却被早已盯住他的李明清紧紧拉住后襟,他才忍住。
    “没办法啊,嫂子。”母亲陪着笑脸说:“小孩子不懂事……”
    “要说不懂事,我女ㄦ才十七岁,是不懂。可你ㄦ子快三十岁的人了,还不懂事?你做母亲的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这些事你还不懂?”
    母亲被她说得一张老脸涨成了紫色,只得点头称是。李明君看着心里更加恨她了。
    “你们做父母的都是有文化当过干部的人,我一字不识,比不上你们。你们也比我懂一些什么法。我也不多,一句话,我女ㄦ没有二十岁,谁来提亲都不应。”
    “哗啦!”一直没说话的龙小翠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赌气走了。
    “发什么火,你做女儿的脾气比老母亲还大,还凶!”龙金玉冲着她的背影骂道。
    “莫讲多了,吃饭吃饭!”龙有财终于说话了,招呼着尴尬的母亲吃饭。
    饭局就这样不欢而散。吃完饭后母亲坚持要走,龙金玉换了一副笑脸,声音依旧很大:“你老人家难得来,山高路远难走,在这里歇一夜明天再走?”
    “婶娘,我还要去木底塘,明天再回吧?”李明清在一旁也劝道。李明君知道他是去龙满妹家。李明清谈的那个女孩,就是姑姑曾经给李明君介绍过的龙满妹。现今姑姑把她介绍给李明清,双方见面都对彼此满意,只等择日回准押定了。
    沿着小溪的羊肠小径,李明君和李明清一前一后的走着。李明君要赶回学校去。马上要放署假了,他因龙小翠之事已耽误了好几天,他要抓紧时间。再者龙少华自己做饭吃,吃不吃得好,他心里很是担心。
    “唉,气死我了。”李明君一肚子的怒气,在发着牢骚。
    “她母亲尽说些颠倒是非的话,你不拉住我的话,我一定要和她对质到底。”
    “明君,莫乱来,为了老婆拜丈人。再说龙小翠人漂亮,人才也可以的嘛!”
    “唉,明清,快别那么说。漂亮有屁用,又不能当饭吃。我有一种预感,我和她是没有好结果的。”
    “你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哩。凡事冷静,忍着点。”
    “唉,我是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呆了。在这里太难受了。”
    “我前一段日子帮中心校装砂石,听那些老师们议论说,下学期你可能要调回去。”
    “真的?”李明君心头一亮,一个主意慢慢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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