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气候变化莫测,白天阳光明媚,万里晴空,傍晚寒风四起,冻得人瑟瑟发抖。站在灶台前洗碗筷的尤凤佳,看见妈妈冻得缩成一团,她把厨房门关上,将凛冽寒风阻止在门外,燃亮25瓦白炽灯。可是山区供电不足,灯光忽明忽暗,随着一阵风掠过,灯瞬间熄了,随即又亮了起来。尤凤佳借着昏暗如豆灯光收拾完灶台,见锅里烧的水热了,舀进盆里说:“妈妈,烫脚吧!”
“要得。”宋晓华无精打采答应着,脱掉鞋和袜子将双脚放进水盆里浸泡。
尤凤佳看出宋晓华没精神,关心地问了句:“妈妈,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我嘴巴烂了,好痛,不想说话。”宋晓华说着,张开嘴巴让尤凤佳看嘴里的溃疡。
“可能是内火重,明天我去扯一把猪鼻孔煮水给你喝。”尤凤佳用毛巾给妈妈擦干脚上的水,帮她穿好鞋,倒掉洗脚水,晾上毛巾,熄灯,搀扶宋晓华摸索着走出厨房,进睡房,窸窸窣窣,脱掉身上衣服倒头就进入梦乡。
宋晓华始终感到身上阵阵发冷,翻来覆去睡不着,暗忖是感冒了,喉咙发干想喝水。她怕惊醒尤凤佳,轻手轻脚,趿鞋下床,披上棉衣,进厨房燃亮白炽灯,没想到一看见灯光,心里就腾升极度的恐惧感,不由想起老人们说的话,心里咯噔一下,糟了,可能下午给李虹允吸伤口时染上狂犬病了。宋晓华心里恐慌,不敢想下去。她为了证实自己判断错误,用颤抖的手提起热水瓶往搪瓷缸里倒水,结果没拿住,热水瓶掉到地上瓶胆碎了,热水全洒在宋晓华脚上,烫得她啊地叫出声,看着地上流淌的水,恐惧加剧,浑身发抖,躲到灶台后面,泪水不知不觉,顺着眼睑往下流淌。心里说:“老天呀,我怎那么命苦?”当年宋晓华因为腿有残疾,没有那家愿意迎娶,一直拖到25岁,经人介绍,认识了丧偶并比她大18岁的尤登贵。宋晓华心气高,看不上矮矬矬,其貌不扬的尤登贵,一心想找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伙子,否则就不嫁。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是祸害。何况宋晓华在当地人眼里,早已经过了黄金出嫁年龄段,她父母顶不住旁人讥笑眼光,一把鼻涕一把泪,问宋晓华想找什么样的?人家不挑剔你腿瘸就已经万幸了,你还看不上人家?人家除了年纪大点外,身体健康什么毛病也没有,你就知足吧!
宋晓华拗不过父母,只好违心答应跟尤登贵结婚。婚后尤登贵带她不错,直到生了尤凤艳、尤凤佳俩姐妹后,宋晓华才感到生活有了奔头,心情舒畅很多。可是没想到好景不长,尤登贵因生病去世了,宋晓华又干不动农活,加上尤凤艳和尤凤佳年纪小,靠救济也不是长久之计,只好把年满14岁的大女儿尤凤艳嫁出去,减轻家里负担,同时地里的活也全靠女婿刘海涛帮忙耕种。
宋晓华放心不下尤凤佳,拖着残疾的腿踉跄地回睡房,坐在床边想叫醒尤凤佳,嘴巴张了张又吞了回去,轻轻给她掖了掖被角,眼里噙着泪花走出睡房,万念俱灰,沿门前的小路走去。睡在狗窝旁边的黑狗听见动静,腾地站起来,旺、旺、旺叫着窜了出来,看见是宋晓华,惊喜地摇着尾巴围着她转悠。宋晓华抚了抚黑狗的头,说:“狗儿,跟我一起走吧”!
黑狗保护神一般跟在宋晓华左右,深一脚,浅一脚,沿着蜿蜒小路往大山深处走去。两个孤单身影宛如飘零尘埃一般,在无垠旷野无声无息。
晨曦,阳光初升,广袤的地平线光影交织。宋晓华躲在草簇里,像随风飘零的枯竭落叶,听着周围乌鸦聒噪,与趴在脚边的黑狗伤心欲绝对视,说:“狗儿,你怕不怕死?”
行走一夜的黑狗温顺得把下巴放在宋晓华腿上,看着泪眼朦胧的宋晓华,预感到什么,从喉咙里发出哀嚎。
宋晓华抚弄黑狗额头,很不想就这样死了,可是不死又担心发病时控制不了自己。宋晓华抱着黑狗嚎啕大哭,哭得天昏地暗,咬咬牙,下定决定,扯了一把枯草扭成绳,趁黑狗不备,将它四肢牢牢捆住。黑狗旺、旺、旺叫着,以为宋晓华是跟它玩。
宋晓华捡起一根木棒,使出浑身力气朝黑狗头部打去,打得黑狗阵阵惨叫,死都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主人会这样对待它。黑狗流下一串眼泪,断气了。
宋晓华丢下木棒抱着黑狗哭怮,迷迷糊糊,仿佛听见尤丽佳叫妈妈,她心里一惊,连忙扭头看,没有看见女儿身影,却看见怪石林立,荒草凄凄的起伏山峦。宋晓华无助地对旷野呼喊:“老天爷呀,这辈子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