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於期还没到甘泉宫便在半途碰到了服侍在嬴政身边的一个小侍从,没等他开口,那小侍从就像是盼到了救星似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哎呦,樊大人!奴才总算见着您了!”
樊於期看他神情焦急,估摸着极有可能是嬴政那边出了岔子,赶紧问道:“王上呢?”
小侍从一脸无奈:“王上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气冲冲地就往太后宫里闯,我们谁也拦不住……都快两个时辰了,人一直没出来,找人去德仪宫打听,也什么都没打听到。”
樊於期暗道一声“糟糕”,照此情形看来他怕是已经来晚了一步。依着小政的脾气,听到那些流言势必不能忍,偏偏太后性子急,难保不会做出糊涂事。
如今德仪宫像是封锁了消息,看来事态相当严重了,当务之急是找一个有身份且能劝得动太后的人。
可惜,吕不韦此时并不在咸阳……
樊於期想到了成蛟,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他立刻动身去了长安君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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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母后将王兄禁足在德仪宫内?!”成蛟一听说此事,脸色瞬间大变。
樊於期神色凝重:“禁足令虽未明确下达,但是据德仪宫外轮值的宫女说王上进去不久便与太后发生了激烈争吵,然后就没了消息……想来,王上应是被太后一气之下关起来了。”
“那与禁足有何区别!王兄是一国之君,就算在言语上有什么不当之处,也不能说关就关啊!更何况明日即是祭天大典,届时若王兄没有出现在祭祀现场可如何是好?母后当真是糊涂!”成蛟又急又气。
樊於期抱拳,微微躬身:“正因事关重大,所以属下特来向长安君寻求帮助。”
成蛟点点头:“王兄的事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你且回去,容我先想想办法。”
樊於期前脚刚出府,成蛟便马上唤了朱砂过来和自己一道商量对策。
“以在下之见,现如今能劝得了太后的,唯有吕相一人。”
朱砂话音刚落,成蛟忍不住叹了口气,甚是苦恼:“吕不韦人还在蜀地呢,否则樊於期也不会找上我。可我只是先王的庶子,人微言轻,与母后之间也并不亲厚,就算去了也未必能解决问题。”
“主公一人前去,确实作用不大;可若是主公将宗室们召集起来,所有人一同前往德仪宫施压,太后扛不住压力,自然会放了王上。”
对于门客的提议,成蛟当即予以了否决:“万万使不得!召集宗室大臣乃是君王的权力,我不过是个庶出的公子,怎能做出如此越矩之事!此举等同于谋逆啊!”
“秦法可有明文规定只有君王才能召集宗室?”朱砂似乎料定长安君会有这样的反应,显得并不着急。
成蛟摇摇头:“那倒没有。”
“既如此,太后和其他朝臣就没有理由治您的罪。何况事急从权,您是王上的亲弟弟,先王亲封的长安君,行此举又是为了王上,王上怎会怪罪于您呢?”
成蛟思索片刻,拍案起身道:“好,我即刻去找叔伯们。”
望着少年上马一路疾驰而去的身影,朱砂掩在青铜面具下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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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公子涯府中密室。
“十一弟,依我看这趟浑水我们就不要蹚了。明天就是祭天大典,赵姬那个蠢女人居然这个时候把她儿子关了起来,秦王缺席祭天仪式可不是件小事,到那时人人皆知嬴政母子离心离德,这对于我们夺回权力,重掌朝堂反而大大有利!”说话的是宗室里的一名老者。
“是啊,十一弟!我们就别管了,到时候看好戏便是。”另一中年男子附和。
“我倒不这么认为……”公子涯沉思半晌,悠悠放下茶盏,“秦国主少国疑,吕不韦那老狐狸压制我们宗室多年,靠的不就是将嬴政母子牢牢掌控在手心里么?而嬴政与吕不韦之间不睦由来已久,从嫪毐调离咸阳一事便可看出表面上双方达成了妥协,然而实际上他们俩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嬴政迟早会亲政,他与吕不韦的矛盾也迟早会爆发,如果我们这时对其伸出援手,不光可以反制吕不韦,同时也让嬴政欠了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
“十一弟的意思是跟嬴政联合?”老者眼珠儿一转,接着捻了捻花白的胡须,“不成不成!那小子不比嬴子楚好对付,从利用宫宴给嫪毐下套就能看出来他的心机有多深了。到时别说什么欠人情,万一那小子反过来以‘逼宫’为名来治我们的罪,可怎么办?”
老者说完,不少人也纷纷表示担忧。
“对啊,就怕那小子翻脸不认人呐!”
“冒这样的风险不值得!”
“大家无须忧虑……”公子涯冷笑一声,“主意是成蛟出的,人也是成蛟召集的。即使王上要问罪,这口锅当然由他的好弟弟来背!”
此话一出,众人一想,确实有道理。此举若成,功劳自然是宗室的;若败,反正一切罪责有人替他们担着。如此百利而无一害之事,何乐而不为?
于是,所有人皆达成一致,异口同声道:“那便一切听从十一弟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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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朔月,黑漆漆的夜空中,就连星辰也显得黯淡无光。
德仪宫四角飞檐上悬挂的玄鸟铜铃在风中惴惴不安地乱响……
赵姬用完晚膳后总感到烦躁不安、心神不宁,正准备叫宫女霜儿去点些安神香,没想到就在此刻霜儿急匆匆地跑来禀报:“太后,长安君带着一众宗室大臣们要见您,奴婢们拦不住,人已经来了!”
“什么?”赵姬一时半会没回过神。
“长安君带领宗室强闯德仪宫,奴婢拦不住他们……”
霜儿话音刚落,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群人随即闯进了赵姬的视线,为首者正是成蛟。
赵姬让宫女先退下,然后整了整衣冠,坐回案前:“夜色已深,你们这个时候来见哀家,怕是不合时宜吧。”
“事情紧急,还望母后理解。”成蛟说完,伏地跪拜行了个大礼。
赵姬并不正眼看他,只淡淡地问了句“什么事”。
成蛟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开口:“请母后即刻放了王兄。”
他的话刚说完,身后的一众宗室大臣颇有默契似的,立马呼啦啦跪了一地:“请太后立即释放王上!”
赵姬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哀家管教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来置喙?!”
成蛟闻言,微微仰起头:“王兄乃一国之君,岂能随意被拘禁?此事若传扬出去,只怕对母后更加不利。何况明日就是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儿臣恳请母后以大局为重!”
他说完,公子涯也俯首拜了拜:“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臣以为,国君无大过,即使您是太后也不能对其私自处置,退一万步说,就算国君言行有失,亦有朝臣们来劝谏,而不是由您一个人说了算。况且王上乃嬴姓之子、先王嫡出,论理我们都是他的叔伯一辈,何来旁人一说?”
公子涯一番话讲完,赵姬已是气得面色发白,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成蛟想让叔叔少说两句,以免彻底惹恼太后而使事态失去控制,到那时想救出王兄只怕更难。不料还没来得劝,他的大伯,也就是公子涯身旁的白须老者也跟着插话,一副不阴不阳的语气:“十一弟何须费这么多唇舌,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今日老夫算是见识到了……”
赵姬活了半辈子哪里被人被人如此指摘过,不禁银牙紧咬,于是道理面子什么也不顾了:“你们好大的胆子!哀家,哀家今天就是不放人……你们又当如何!”
没等成蛟开口,公子涯便抢了先:“那么臣等便长跪不起。”
“臣等愿长跪不起,只求太后释放王上。”一众宗室异口同声道。
赵姬从未见过此等场面,只知道自己贵为太后却被成蛟一个黄口小儿威胁至此,当即失去理智,怒不可遏地喊道:“好啊!你们……你们竟敢逼宫?甲兵何在!”
话音刚落,一队玄甲蒙面的护卫将整座宫殿包围了起来。
赵姬依然不解气,指着成蛟、公子涯一帮人:“把这些乱臣贼子给哀家拿下!”
剑锋即将出鞘的清冷响声传来,成蛟吃惊地一抬眸。
他原本是想好言好语地劝说太后,甚至作好了放低姿态的打算。太后与自己不亲厚很正常,毕竟自己不是她所出,可王兄再怎样也是她亲儿子,他怎么也不曾料到太后居然如此不听劝告不讲道理,而且竟丝毫不顾及王族颜面,对他们嬴姓宗族动用甲兵!
终归是少年气盛,成蛟亦不管不顾地站起身,与太后针锋相对:“我乃先王之子,当今王上之弟,谁敢造次!”
一语既出,护卫的剑只出鞘了一半,双方僵持不下。
成蛟说得对,他和宗室们的身份摆在那里,这江山终究还是嬴姓的江山,谁若妄动反而是给自己招惹祸患。
反了,都反了……
赵姬见护卫迟迟没有动作,不禁怒而拍桌:“你们都聋了吗?把这群乱臣贼子给哀家统统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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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啊,我该怎么说你好呢?阿政啊,你弟弟为了你,跟你的老妈撕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