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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四,管哥,我要走了,
    一鸣:宽恕我用这样一种方式向你作别,对你说完我最后的话。
    命运让我们相遇、让我们共同经历了噩梦般的那些苦难时光。这是我一生中想也没想过的最黑暗的日子,我不明白仁慈的主为何要将我置于这苦难的深渊让身心备受摧残。幸运的是在这最晦暗痛苦的日子里,还有你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温暖,还有妻儿的召唤给了我坚强活下去的信心和力量。
    我不是一个勇敢的男人,从小看见鲜血就会颤抖,我的怯弱和无能让我只能守住家,过一种最平凡最简单的日子,可就是我这样一个懦夫,上帝却偏让我眼睁睁目睹了一个个无辜的生命被残酷地扼杀。
    我的亲人们都死了,所有的希望随着她们的逝去灰飞烟灭,我活着如同行尸走肉,对于一个行尸走肉来说,一切都是虚无的,毫无意义的了。原谅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了,我要去找我的妻儿,守在她们身边,她们需要我,那黑洞洞的世界没有我、她们会寒冷、孤独、寂寞。
    最后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替我照顾好怡迈,她是个好女孩,我和她之间干净地像一张白纸,一个面对死神的人的请求你是不该拒绝的,我会在那个世界祝福你们。
    你患难中的朋友,绝笔
    善良的博士哦,在你即将与生命告别的时候,你却依然用爱温暖着另一个生命,我一定会照顾好怡迈的,我们四个人一同出来,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人了,我要让怡迈代替你,代替书童去享受你们应得的那份幸福。还有朵嘎,我一定要找到她,把她接到身边……
    雨不知什么停了,一弯明月在厚厚的云层里时隐时现,它让我想起久违的家。
    家现在是什么样子呢?七月了,稻谷该黄了,门前的那棵酸枣树也该开花了,家中都好吗?不敢想象一个叛逃者的家里会是什么景象,我的亲人们也许正为我受着生不如死的煎熬。
    我们是祖国的背叛者吗?这个冰冷的词汇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始终不认为我们背叛了祖国,我们仅仅是希望祖国母亲像爱所有孩子一样爱我们,给我们报效国家的机会和权利,可是我们没有这样的机会和权利,如果叛逆精神也是一种罪,那这罪该源自机制的不公。
    有多少人愿意冒着死亡的危险,离乡背井去寻求一种无望中的希望?又有多少我们的同龄人,愿意将理想、抱负和宝贵的生命捆在一起,踏上一条追寻理想之光的路?如果说,当我们迈过国境线时还带有一种盲目和冲动,那么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懂得了革命的含义。绝不会像那些在语录中追求真理、在口号和豪言壮语中献身革命的那些革命派。
    我会回去的,一定要回到祖国,不管用何种方式我也要回到祖国的怀抱,那儿有我故土、父母、亲人。
    1974年7月26日   星期五    阴
    清早,有人在轻轻敲门,打开房门看见怡迈提着一个大口袋站在门边。
    “这是博士的钱,放在我那的,他让我替他保管。”
    将怡迈让进房间,她呆呆地立在那,眼睛红肿的像个熟透的桃子。我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两颗同样悲伤的心灵捆缚着,深陷在巨大悲痛中。
    “管哥,我要走了,博士死了,我该回我该去的地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她哽咽着,用生硬的汉语说,泪水挂在腮边。
    “你去哪?你还有地方能去吗?”我问。
    她茫然地看着窗外,眼睛迷茫一片。
    “这是博士的遗书,你也看看吧!”我将遗书抵到怡迈手中。
    怡迈读着,泪水泉涌一般低落下来,她抽搐着,握紧遗书跑出屋外。
    早餐时怡迈恢复了正常,她端上早点,尽心安排我们就餐。
    林翰一面喝着粥,一面说:“呵呵,这锅巴粥真香,真香啊,可怡迈不能熬一辈子粥呀,一鸣呀,我看怡迈也该走出家门,去你那派点别的用场了,这整天埋在家务里,烧火做饭,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会耽误了她的前程,这孩子聪明伶俐,又懂泰缅两国语言,去你那做个秘书准能胜任,你看呢?”
    我明白林翰老人意思,再看看怡迈,她在一旁低着头。
    “行呀,怡迈不仅聪明能干,而且有胆有识,临危不乱,看看我们从缅甸逃出来的一路上,遇到那么多事情,可她没事人一样,我相信她一定能干好。”
    “嗯,行,既然总裁发话了,怡迈,今天你就准备准备,明天就去一鸣那上班,看他给你安排个什么差事。家里我另请一个老妈子,你放心和一鸣搞好外面的事就行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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