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媛被陆逊一句送他的礼物吊住心思。
问宫女无果, 那天出门的东西一样不少,自个到底送了他什么?
赵淑媛一面认为陆逊不是撒谎一面又根本想不明白,纠结到最后反而无心想别的。发现自己下了决心却比往常更惦记这个人, 她费力把这些想法统统赶出脑海, 万事不理, 总算换回片刻安宁。
只是没过多久,陆逊被革职下狱的消息传到赵淑媛耳中。
萧衍出事之后的这段时间,锦衣卫中受到牵连的人不在少数, 如今轮到他。
傅新桃同样很快听说了这件事。
其实, 自萧衍被关在刑部大牢的那一日起, 有些事情已经可以预料。
那些人既打算将萧衍置之死地,便必不会随便放过锦衣卫里和萧衍过从甚密的这批人,否则哪怕解决一个萧衍也要留下许多的隐患。现下得此机会, 他们自然是要一网打尽才肯罢休。
朝堂官员大多害怕锦衣卫,更乐见萧衍与锦衣卫出事。
几乎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纵使有, 声音微弱也轻易被压下去。
傅新桃后来想去刑部大牢探望萧衍也寻不到路子。她从原先帮过她的那位夫人口中得知, 在她去过一次之后不久,萧衍被严加看守, 任何人都不允许探监。
明面上只说如此安排是为查案。
这个理由纵然冠冕堂皇亦寻不到错, 不提探监之举可以有诸多解读。
人人趋利避害, 这个时候会去大牢里看萧衍的并不多。
可有些人仍担心萧衍可以借此翻身。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京都看似一切平静的表象之下, 早已是暗流涌动。
不好再麻烦旁人、把旁人牵扯进来,傅新桃自己想办法见萧衍。她用陛下为他们赐婚的借口去试过几次皆无功而返。直到一日,她和赵淑媛在刑部大牢外遇见。
乍瞧见赵淑媛,傅新桃不是不惊讶,但很快醒悟赵淑媛是为何而来。
她走上前去与赵淑媛见礼。
赵淑媛扶着傅新桃起身, 问她:“进不去?”
不久之前傅新桃被拦下的一幕,赵淑媛正好看在眼里。
傅新桃点头道:“说是除非有陛下的旨意,谁都不允许探监。”
赵淑媛听言,直接抓住傅新桃的手臂,大步往前走,口中说:“跟我来。”
看守刑部大牢的狱卒们倒认得赵淑媛的身份。
他们也怕得罪这位公主殿下,小心应对,言辞之间却一样不肯放行。
赵淑媛可不是来和他们讲道理的。
她内心挣扎许久,忍不住出宫来看一看陆逊,怎容得有人阻拦?
“本公主今天偏要进去。”
赵淑媛沉下眉眼,语气蛮横,“有本事便伤了本公主,否则休要碍事!”
这些人哪敢动她?
跟在赵淑媛身边的宫女太监见状,上前把狱卒们拨开,理出一条道。
“走。”
赵淑媛偏头示意傅新桃一声,把她带进大牢。
萧衍和陆逊不是关在一个地方。
她们先找到陆逊,之后赵淑媛留下来,安排两个宫人陪傅新桃去找萧衍。
宫女举着灯笼照亮四周,赵淑媛看着背脊挺直坐着、身上却明显有伤的陆逊,一瞬间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她甚至恼怒,因为那些人对陆逊用了刑。才几日功夫,难不成是要屈打成招?
“去马车里取伤药来。”
赵淑媛扭头吩咐过宫人一声,迈步走进牢房。
陆逊一双眼睛盯着赵淑媛的一举一动,直到她走近,方才收回视线。
他垂下眼,低头一副要起身与她行礼的样子。
“别动。”
赵淑媛皱眉摁住陆逊的肩膀,下一刻捕捉到他似乎下意识的吸气声,手指也觉察到他衣服上的几分湿意,连忙缩回手。空气里,血腥气味与其他难闻的气味混在一处,赵淑媛越深深皱眉。
“他们竟对你滥用刑罚。”
压抑不住怒气,赵淑媛眼风往身后的狱卒一扫,“是谁干的?”
宝阳公主他得罪不起,对陆逊动刑的人也不是他一个小狱卒得罪得起的。
狱卒战战兢兢道:“小人不知……”
闻言,赵淑媛更加恼火,责骂的话到了嘴边,偏偏听见陆逊低声开口:“公主殿下,臣无事。”她回头去看陆逊,陆逊冲她摇摇头,她咽回去起初那些话,让那个狱卒暂时退下。
宫人很快将伤药取了回来,交到赵淑媛手里。
赵淑媛在陆逊身边蹲下,示意宫女将灯笼举过来照着,便要帮陆逊上药。
陆逊抬手捉住赵淑媛的手腕,看向她:“殿下?”
“你受伤了,得敷药。”赵淑媛字字句句说着,又自我否认,“不对……”
“必须先清理伤口才行。”
她自顾自说着,继而吩咐宫人,“去找热水和干净的巾帕来。”
宫人立刻领命去照办。
陆逊扬了扬眉,收回手:“殿下是打算做什么?”
“我现在没办法救你出去。”赵淑媛垂下眼,紧紧攥着手里的药瓶,“但你身上的伤严重,不能不处理,所以只能将就一下,在这大牢里把这件事做了。”
陆逊道:“公主殿下不必如此。”
赵淑媛抬眼看着他,嗓子发紧:“你那日不是说,我送给你一件礼物。”
“你说你先留着,我若想要回去你再给我。”
她突然提起这件事,陆逊多少讶异,但点头:“是。”
“那好。”赵淑媛一字一句说,“东西我肯定会要回来的,你就不能一直待在这儿,也不能有事。等你平安的那一日,你得把东西还给我,听明白了吗?”
赵淑媛语气认真,陆逊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
唯独不确定她是否晓得他指的那一日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陆逊便问:“殿下记起来了?”
“多嘴。”赵淑媛别开眼,“记不记得如何?反正东西都是我的。”
看来还是不知道。
陆逊反笑,冲着她一抱拳道:“微臣领命。”
·
在见到陆逊时,傅新桃发现他受伤,多半是被严刑拷打,不免担心萧衍。
待寻到人,发现他身上没有受伤的迹象,她悬着的一颗心暂且落下。
“公主殿下带我进来的。”
傅新桃赶在萧衍之前出声,语声卑微,“我来看看你,很快就走。”
萧衍配合她,冷冷道:“不敢劳烦傅小姐。”
跟在傅新桃身后的宫人见这般情形,想起外头传的那些话。
傅新桃没有应萧衍,侧身从宫人手里接过灯笼,低声道:“我想和萧大人单独说几句话。”顾念在他们面前被冷待脸上要挂不住,他们马上识趣退到远处。
待宫人走远,傅新桃凑近些轻声说:“陆大人也被抓进来了。”
“我刚刚见过他,身上有伤。”
萧衍颔首:“我知道。”顿一顿,他说,“这些人在我身上查不出来什么,势必会想从我身边的人下手,只要多拿到几份供词,倒也不是不能定我的罪。”
事先既想得到,傅新桃问:“有应对之策?”
萧衍见她拧眉一脸肃然,轻轻叹气:“让你挂心了。”
“不可能不挂心的。”
傅新桃一笑,随即恢复严肃表情,迟疑一瞬,“锦衣卫现在是纪云主事。”
“不知道南平郡主与忠勇侯府世子的婚事,对他打击大不大。”
“还是……”
还是往日他对赵淑娴好,别有目的。
傅新桃看着若有所思的萧衍,一时默不作声。
过得一会儿,傅新桃听到萧衍说:“年年,有空你去见一见郡主。”
傅新桃问:“是要我做什么?”
“不是。”萧衍道,“或者公主一起去,看看郡主会不会说什么。”
傅新桃了然:“好。”
萧衍低头看着一脸乖巧的傅新桃,犹豫几息时间,仍旧抬手扶住她的肩膀,而后将她揽入怀中。却也担心自己身上有脏污,不敢抱实了,并且很快松开她。
“上次见你哭着离开,心里头十分后悔,自责许久。”
“这一次可不要再哭了。”
傅新桃微微仰头去看萧衍,对上他温情脉脉的眸子,低头抿唇一笑:“那日我也莫名伤心难过,明知不是真的,依然难过……往后都不要发生这种事情才好。”
萧衍曲指轻刮傅新桃的脸颊:“我舍不得。”
傅新桃握住他的手:“我知道。”
……
复过得一刻钟,傅新桃折回去找赵淑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