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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吉的空间——向家湾77号
    怎么来到这个新住址,吉吉太小已经忘记了。 反正妈妈在哪哪就是家。第一次到新家似乎是这样的:妈妈把吉吉从小学校里接出来,不再左拐而是径直地走向灵官渡街口再左转右转进小巷子,往前一点就到了。红砖围墙里的一个小庭院。是南方的四合院,中间一块天井。房屋坐东朝西,太阳每天早上会照在院子的门里,傍晚西晒到院子里龙娭毑家窗户。
    龙娭毑是原屋主人爷爷辈的外室,自己没生养,领养的一个儿子远在湘潭工作成家,很少过来看她。龙娭毑小个子,背已经驼了,清瘦,嘴瘪着牙都没了。独自生活多年,爱整洁。除了挑水费劲,其他都能自理。没有什么大病,也不赖床。是个自食其力的老婆婆。她的生活费来自低保,社区管的。伙食也自有风味,偶尔会端菜过来给吉吉家尝。但是,从不接受吉吉妈做的清淡伙食回馈,说是吃不惯兼咬不烂。也许是外人,对于吉吉一家后来又加上吉吉舅舅一家热闹兴旺只有观望。有着朴素的生活观念,早起早睡,洒扫庭除,对年纪尚小、万事不懂的吉吉姐妹都很和气,从不多嘴告状。
    院子里的另一家原是位独居的老爷爷,年轻时是原屋家祖辈的长工。房间比龙娭毑那边大多了却脏乱很多,仿佛经年未曾打扫,一抬步,浮尘在阳光里跳舞。后来吉吉家住进来不久,老爷爷回乡下过老,吉吉舅舅便将他家房子买下来,舅妈也来了,打了一套淡青色的新家具,变得精精致致,闪闪发光,焕然一新。
    吉吉家有两间,和院子内共用的堂屋也主要是吉吉家在用作餐厅,每夜都上门闩。堂屋里的有线广播给童年的吉吉姐妹带来不少娱乐。父母住外间,吉吉和英子睡里间。哥哥比较大一些,住在后面的围廊里,并置备了书桌。
    哥哥升入初中,全家好像都升级了。吉吉也进入四年级,是个大小孩了。吉吉在小学校已经很熟了,同学们甚至邻班的同学也认识了好几个,学校里的游戏好像也熟练得不得了,吉吉越来越积极主动参与学校的活动,还逐渐获得了一些名气。
    比如:跳绳比赛,吉吉手脚协调一分钟跳了203个,全校大多数同学都望尘莫及!参加科学节,老师安排吉吉表演了一个“气压试验”:平常时,乒乓球都是非常轻,而且随便一吹便被吹飞、吹跑。在试验中,把漏斗装上乒乓球,从漏斗底部往上吹气,乒乓球不会飞出漏斗,不论你用多么大的力气。试验现象让同学们惊奇不已。
    吉吉让妈妈连续六年订阅了《少儿智力画报》,全彩16开铜版纸走的是国际路线,办得大气、高端、精美还附送精美小玩具。吉吉爱不释手,同学们都馋得口水掉下来,爱看书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吉吉还响应老师“学雷锋做好事”的活动,和几位先进分子一起为独居的老爷爷打扫了卫生,老爷爷当时感动极了。隔天还送了一包“糖霜金桔”到学校,以示感谢!喜事还在后头,期末的时候,吉吉数学考了“100分”。在老师给力支持下,毫无悬念地当选“三好学生”53票全票通过哦!
    学校生活多姿多彩,业余生活也花样翻新哦。吉吉学会了骑自行车,虽然摔得七荤八素,总归是会了。吉吉世界的半径一下就大了好多。以前最北到达南门口百货大楼,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走了。有了自行车就到了五一文商店。以前最南到达三医院,有了自行车过了东塘。东塘真热闹啊,和南门口一样热闹。(这时候,吉吉才感受到城市可以有双中心)。
    吉吉会吹泡泡糖了。吹起泡泡来,忍都忍不住,因为泡泡吹得很大,会得到周围同学们注目。无时不刻地在吃泡泡糖,无时不刻在准备吹泡泡,直到上课吃糖被老师罚站办公室。
    吉吉甚至会“滚铁环”,男孩的游戏。吉吉可以推着铁环绕着操场走三圈不倒,含坏心眼同学的故意搅扰。吉吉有个一样高的铁哥们“松松”,松松和吉吉一起滚铁环,对,一起。用像双胞胎一样的相同步调。
    吉吉还会荡秋千,高到吉吉觉得自己插上翅膀就能飞走;高到心脏病人看到要发作;高到看的人眼珠甩出去,吉吉面色不改,吓死人不偿命。
    吉吉去青少年宫溜冰了,第一次上场就摔得左手腕胀气,绷带吊了三个月。好了又去了。学会。自己滑。滑得飞快。飞快。摔倒停下。每次都是一身汗。
    吉吉会唱流行歌了,模仿得惟妙惟肖。那时候只有情歌流行,吉吉十岁多的人唱着象,看着笑。当然,最喜欢的是台湾校园歌曲,纯净,敞亮,歌曲悠扬,最重要是大家都喜欢听吉吉唱。
    跳皮筋吉吉就不说了,陪姐妹,必须的。
    不晓得同学们玩什么,只知道同学们都在看吉吉玩。
    当时同学们的家庭,大多数是有姐妹或兄弟的,如果不出意外,姐妹和兄弟是要同进出的,意味着要相互照顾。这是基调。
    好玩的游戏一般都是群体游戏,如“躲么子”。喜欢的躲得结实,找得辛苦;吉吉既不喜欢躲也不喜欢找,藏得差不多就出来,反正人挤人,总有象吉吉这样的漏网之鱼。
    男孩子中玩“官兵捉强盗”,对着一个小土堆“冲啊”,“杀呀”整半天,个中滋味怕没有丰富的想象力还真觉不出来。
    至于技巧型“翻油板——把烟盒纸折成三角形,叠起在手背和手心中腾来翻去,抓得最多者为胜。”
    “弹珠——手眼协调,远者胜”;“扎子——女生更灵巧,几个沙包,丢起一个,腾空手抓起最多数量的沙包,并接住空中的计总数。”
    体育型
    “跳马”——一组男生,锤子剪刀布,输者做马,其他轮着过马,先矮后高,过不去者做马;如此往复。
    “游泳(当时都是野泳)”——家长一般都不许,但总有管不到的时候。不管是狗刨、还是自由泳、仰泳——挑战逐渐成长的体能和胆量极限,体验其乐无穷。会,是小鸭子同类,不会就是旱鸭子——多少有点嘲讽伤自尊。不下不行。”“乒乓球比赛——三板两胜,学习规则。胜者跃跃欲试,输者期待重来。
    文化型
    “买连环画——需要一些财力,基本上都是从早餐和搭餐费中抠省,得到的是拥有的书籍以及积少成多的财富感。”“听评书——每天中餐时的评书,总是悬念迭起,引人入胜,听了还想听啊!” 一早便播放来自中央的新闻和报纸摘要,重要人名 “杨尚昆”经常入耳……
    小朋友最喜欢的是放鞭炮,作为娱乐不能不讲。吉吉家的姑姑在浏阳大瑶,每年都有充足的烟花鞭炮放,百放不厌。比同时代的大兵放得肯定多,只是大兵着重刻画两款烟花,一是冲天炮——啾~啪!声音最迷人,迷倒全世界的小朋友;另一款是重药炮——BOOMP!炸得地动山摇,世人噤声敬仰。
    吉吉最喜欢的是“降落伞”,啪的响过,天上小伞飘飘,吉吉必定守着降落伞落下,收起来,看着色彩缤纷会开心一寒假。还有双响炮——啪啪!听起来很乖巧,与众不同我就喜欢。身为湖南人,吉吉对烟花很有感情,希望她能走向世界,给人们带来欢乐和美好。2008年8月北京奥运会烟花璀璨,吉吉没有亲见,据说美轮美奂,举世震惊。当年10月,吉吉有幸见到了号称“北京第一、长沙第二”的国庆焰火,今时不同往日,国庆焰火已经大型化、智能化、环保化,接近完美。吉吉用手机拍了一张正圆形的烟花,留作纪念。从此不再看烟花。
    实践型
    “自制风筝”——真的都是用竹蔑绕成骨架,用细绳扎对称;用宣纸糊面,用毛笔画上花纹;最重要的是要贴上两条长长的尾巴。手扎的风筝多半飞不上天,只有贴好了尾巴的风筝再差也能飞上天。原理是空气动力学。
    ;“小平板车”——不知道是到了一定年龄段,手脑合作的确可以完成简单的机械设计和制作,反正吉吉的哥哥做了4个以上平板车,用来滑行代步兼兜风。最大的缺点就是,简易铁轮直接摩擦粗糙的路面发出逼人自尽的刺耳噪音,没有钱购买带橡皮的轮子的悲哀。唉!
    家暴型
    “打儿子”——女儿没法打是事实。然后打儿子成了一款街头巷尾看不厌的娱乐,各家大多有儿子哦。几乎天天有“打儿子”的戏码上演。吉吉家后门的“熊猫坨”,独子,比吉吉大不了一岁,连洗澡都要被打,俨然太不懂事了。吉吉那天洗了澡,在屋后纳凉。先就听到他妈在喊:“熊猫坨——洗澡了——”(大概熊猫坨还没在澡盆里,还不知道在那旮旯里玩。这是前奏。)好一会,又听他妈喊:“熊猫坨——洗澡了——”他妈可能也烧好了水,把澡盆也拖出来,放上了水,就等熊猫坨入水洗澡。一会儿后,吉吉侧身看看,熊猫坨正在洗头发,熊猫坨完全是在巷子里长大的9岁男孩,自从襁褓里起,就在门外洗澡,家里也不方便。他一洗澡,老街坊就使坏。
    他妈妈招呼好了刚闪,熊猫坨脱光了衣服,站到澡盆里,本来他坐在盆里安静洗澡就行了,偏偏他又喜欢和人家聊,打算看笑话的街坊总怂恿他站起来,雀雀就一览无余,街坊就哈哈大笑,他听着笑他就气急光着脚踏出盆去打,人家穿了鞋转身就跑,他也冲去追着,裸奔开始……
    这边熊猫坨一出澡盆,在巷子里至少跑二百米。他爸爸最快地拿棍子追光屁股的他 ,回来就是一顿抽,妈妈摁住他洗脚,爸爸还抽空打背,打他每次都落进人家的圈套。熊猫坨大声地哭着,大孩子的哭声,有的是气力,哭个没完,让人听着觉得无奈,却实实在在地给巷子里寂寞生活的人们带来一场戏。隔天人们碰面的时候,这样开头:“昨天,熊猫坨挨打了!”而且,一个夏天至少4次以上,仿佛小巷的坏习惯。
    有一次,吉吉班上有个留级男同学被叫了家长,班主任不知道怎么,让家长在全班同学前说什么。结果来了一位颤巍巍的老爷爷,(男生是这位父亲最小的儿子。)这位父亲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完全不擅长危机公关,或用情过重,在这样的场合,竟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开了,一边哭还一边责怪自己没有把孩子教好,让老师操心,同学烦躁。全是小朋友的同学们都蒙了,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直到一声闷雷响起,当儿子的脸面挂不住了,那位男同学气急败坏地在座位上说他老爸:“在这么多人前丢人现眼。快快下去,再不要来学校。”长大以后,吉吉觉得这件事情,班主任让家长在全班同学前道歉是非常不妥,甚至错误的。这样既无法对男生有任何教育,甚至还破坏了父子感情。班主任的职责在于与男生充分平等沟通,调动起男生的自主积极性和设立学习目标和行为准则,而不是把问题学生推给家长。
    还有更甚的,吉吉路过街上,突然从眼前跑过一个年轻哥哥,吉吉还没有反应过来,看到对街的人都驻足看热闹,顺着人们的眼神吉吉看到一个伯伯,手里攥着一条10米多长的竹竿,紧跑地追着年轻人,大概跑了一段距离,伯伯追不上了,便将竹竿用力朝年轻人的方向掷过去——(方向偏低,打到最多打到腿)年轻人早就一溜烟不见了。后来听大人说:这是街上饭店家的老板,膝下四个子女,调皮的是双胞胎小儿子。那天是事件导火索是才16岁的儿子去看了**录像。吉吉真见识了“打儿子”的华丽。
    儿子们也有自己的场。有一次吉吉在路口玩,忽然积聚了一帮男生,高年级到社会青年都有,人数越来越多,他们脸上表情严肃,空气中晃动着不安的气息。吉吉那么小都感受到不平静,好奇的吉吉仔细地看他们的衣服和手脚,青年兜里可能藏了铁器,轮廓隐隐可见。有知情的人说,可能要打群架。在人群中,吉吉看到哥哥的发小栋栋在里面,他的周围象众星拱月般地围着一扇大大小小的男生。过了以后吉吉才知道,栋栋当时就是被某惹事弟兄叫过来的大哥。据说,仗着家里有三兄弟,栋栋打起架来不要命,名声在外。
    那些青年人群里也坐立不安地仿佛在等待着对手的出现,又仿佛不想对方出现,几个小时过去了,这帮人三三两两地慢慢散了。也许,对手本来要应战的,但是又看到南门这边的阵势的确是太强了,反正没真打,应该算万幸。
    吉吉长大后,在电视里听到凤凰卫视主持人来自台湾的梁文道有一次回忆起青葱岁月里的莽撞时光:十几岁时总有集结打架,先从家里揣上菜刀,涌上街头,有的挤在冰淇淋店,有的簇拥在电影院前,而梁文道每次习惯地进了书店看书,一听到喊打架就会操起菜刀冲出去,中间完全没有切换。真正在成年后,回头想想都后怕,至今感激自己手脚齐全,对得起父母生身之恩。
    吉吉想,社会的流毒无论海内外都存在,最容易受到蛊惑的是十几岁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在等待对手出现的时候,每个青年人心里都进行了复杂的心理斗争:没打之前,骨子里的英雄气概喷薄而出,气贯长虹,非把对手杀个片甲不留,满地找牙。打起来了可能缺胳膊少腿甚至丢掉性命,从此怎么办?没有面对过,没有真正思考过的男生,很可能无法成为一个真正成熟的男人,以承担起未来最少四十年的养家糊口、赡养父母的繁重责任。这种面对死亡的群体行为在某种角度促进了年轻人从生愣走向成熟,从热情走向理智。
    再后来,吉吉听说栋栋虽然很早没读书了,但也做些小生意,认识了一个年轻姑娘,结婚生子,骈手砥足扶养家庭,做最平凡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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