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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节 赵家祸事
    长山和张工作员、全义在场院里商量了一晌秋收的事,临晌午了,才想起学堂围墙的事,仨人相跟着到了学堂,先生领他们看了倾斜的围墙,正看着,就来了一阵雨,几个人赶忙躲进屋里,还没坐下,就听到轰隆一声,刚看的那面围墙就倒了,几个人惊得合不上嘴。冠 好在学生都在教室里自习,院里没人。
    先生说:“万幸,万幸!墙塌了不要紧,学生没事就好。”
    全义开玩笑说:“恁这老东西倒是门儿清,知道哪轻哪重。”
    张工作员说:“先生脑子清堂呢,这是最可贵的。天晴了,派几个男劳力,赶紧把墙再垒起来,学堂里豁豁岔岔,既不安全,也不好看。”
    长山说:“行,天一放晴就派人垒墙。”
    雨还在下着,放学时辰到了,先生考虑这会儿放了学学生们也没法走,就陪着仨人说话,没到教室里去,先生不发话,学生们就不敢走,只好在教室里坐着,有几个调皮的男生朝这边探头探脑,可是雨下得大,他们也走不了。
    雨终于停歇了,先生拿着手铃到门外台阶上摇了一圈,孩子们就象炸了窝的小鸡,欢呼着冲出了教室。
    张工作员去吃派饭,全义找见胎娃,长山找见妮子和二妮,各自领着自家的孩子回家去了。
    长山进了院子,没听见屋里有动静,心里还诧异着。一进屋门,屋里的惨状让他大吃一惊:爹娘都歪在炕桌边,身体扭曲着,脸上表情痛苦,嘴里吐着白沫,已经不动弹了。桃花偎在灶台边,浑身痉挛,嘴里流着口水,,一只手搂着肚子,另一只手颤抖着往前探,弄翻了砂锅,锅里的蘑菇汤从灶台流到了地下。
    长山抱起桃花摇着,忙问:“咋回事,咋回事?”
    桃花脸色发青,眼窝下陷,两手冰凉,挣扎着说:“蘑菇……汤……有毒……不敢……吃、吃了。”
    长山一瞥锅里,剩余的一点蘑菇汤已经发黑了。
    长山头“嗡”地一下就大了,感觉天旋地转,他挣扎着朝妮子喊:“赶紧叫人,叫医生!”
    妮子“哇”地一声,哭着就奔跑出去了。
    街坊邻居们赶来,听长山说是吃蘑菇中了毒,有那见识多的人就发话,让赶快催着病人吐出来,再灌些盐水消毒。邻居们七手八脚,把爹娘和桃花扶坐起来,有的用筷子,有的用手指探喉咙,桃花先是干呕,后来把胃里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长山早化好了盐水,扶着桃花灌进去。人家还说不行,再让吐,再灌,直到把胃里洗干净。爹娘那边,人已经休克了,扒不开嘴,也吐不出来,盐水也灌不进去。
    医生来了,是个叫新旺的年轻孩子,才学着抓药,没见过这种病,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平常都是赵老秋带着他,现在师傅中毒了,他还没有学到办法。见人们让病人呕吐,用盐水洗胃,觉得这方法很有道理,就赶紧这么办。
    折腾了半天,桃花总算有了起色,可爹娘最终也没醒过来。长山家的院门上打了丧幡。雨还是沥沥拉拉,有一阵、没一阵地下着,桃花虽说命保住了,可是还虚弱地躺在炕上起不来。长山强忍心中悲痛,张罗着搬了铺、日夜守着铺。全义带人在院里搭了雨篷,让木匠和漆匠抓紧备棺,还在坟地里也搭了雨篷,带着一帮男人按阴阳先生点的穴位冒雨发穴。白鲜伺候桃花、做饭招待帮忙的乡亲、领着几个妇女缝制爹娘的装裹、给各色亲友按远近成服,里里外外,象女主人一样张罗。先生和张工作员领着一帮老人坐镇礼房,迎来送往,把丧葬仪式铺排得井井有条。
    到第七天上,该出殡了。
    躲了二十来天的太阳总算露面了,白鲜和几个妇女张罗了早饭,全义早带人布置好了灵堂。桃花已经能动弹了,可是身子还虚,不能到门口去迎宾,白鲜帮着桃花穿戴好孝衣,扶到灵堂里坐好……
    从早上开始,执事就带着长山,由乐班吹打着,邀理事、请礼生、祭炮、祭旗、朝祖、迎花、迎馔、搭带、悬匾、祭铭旌、迎亲祭献、点主、告庙。直到小晌午,才开始三献。
    先生为启赞官,站在左上唱曰:“云海茫茫尽畅游,驾临此地入春秋,此地不亚蓬莱岛,民间俗事留后人。千两金,万两银,有钱难买父母恩,父母给儿金一斤,儿孙难还银半斤,进大门,设灵堂,孝男孝女跪两旁,男孝哭出伤心泪,女孝哭得泪汪汪。启乐,行三献礼,乐止,孝子出堂,举哀,孝子跪前堂,亲友坐两旁,孝子哀声哭,鼓乐吹满堂,儿敬酒,女敬菜,侄儿把馔捧上来,外甥侑食,孙子献茶。”
    接下来是九节三献礼:行告知礼,敬初献馔,行初献礼,敬亚献馔,行亚献礼,敬终献馔,行终献礼,敬侑食,敬茶。
    三献礼毕,该出殡了。
    随着先生“起灵”的一声号令,重劳们将棺起杠,白鲜早在街门外把长山爹娘的衣服、鞋袜、枕头焚化,棺至门口,长山将阴阳锅在棺木小头上摔碎。先生高喊:“孝亲者徐徐向前,搭带者各负其责,孝子者沿路引孝,抬棺者缓缓起程。”出殡行列缓缓往墓地移动。
    下葬、喷堂、填土、滚丘、化纸,待一应程序完成,太阳也落山了。桃花身体不好,送到村口就被搀回去了。白鲜打发妇女们把妮子和二妮也劝走了,重劳和亲友们默默往墓地外走,长山黙坐坟前,全义和白鲜也陪着没走。
    长山忽然伏地呜呜大哭,边哭边念叨:“俺作了孽呀,天不饶俺,祸及父母呀!”男人平常不哭,真哭起来倒是撼人心肺,全义和白鲜听得头皮发麻,眼泪止不住流了一脸。
    全义劝解:“恁从小到大,俺都一直看着的,哪有什么亏心事呢?恁就不要自责了。恁爹娘这是凑巧了,就是个意外,可不敢胡乱圆成。咱往后还要过日子呢,不能揰下心病。”
    白鲜也流着泪解劝:“长山哥,这事搁谁家也没办法,这是摊到咱家里了,恁可不敢胡圆成呀。恁这要圆成,俺家可咋呀,俺死多少回也不屈枉呀。恁是个好男人,敢作敢当,村里人都尊服恁,恁可不能塌了架子呀。家里桃花是那样了,孩子们都看着恁呢,恁可要挺住呀。家里村里都指望着恁,往后咱还得撑持着过……!”
    长山哭过一阵,心里平复了许多,想到全义和白鲜的话,觉得自家还得撑起架子来。他擦干眼泪,站起来慢慢往回走。
    全义和白鲜放了心,跟着他慢慢离开了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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