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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喜生刚到部队的时候,过的是**生活。
    除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一指宽的炖猪肉片子随便吃,雪白的馒头和大米饭随便盛。
    喜生写给素素的信上说到过这一点。
    信里面除了说到这些,还说,部队的食堂外面有满满的一大缸牛奶。自来水管里流出来的也是牛奶。这当然是吹牛了。但是当时每顿饭真有牛奶喝。不过喜生喝不惯,觉得喝牛奶恶心。
    喜生他们连的连长叫张常贵,是个参加过长征的老兵。据说,论资历的话,不输给警卫师师长。但因为老犯错误,官职升升降降,到头来还是个连长。
    张常贵平时松松垮垮的,走路还带外八字,但一到训练场上,立马就像换了个人,两腿绷得溜直。下了训练场,又是松松垮垮的样子。
    张常贵喜欢军事技术好的战士,训练闲暇,找他们聊聊天,拉拉家常。那些军事技术不好的战士,老实本分的,让他们到炊事班帮灶,爱发牢骚说怪话的,就让他们去喂猪。
    张常贵的理论是,军人的天职就是打仗。军事技术好的战士,才是好战士;军事技术不好,老实本分的,下炊事班,帮帮灶打打杂就行了;军事技术不好,喜欢爱说长道短的,让他给猪说去。
    张常贵发现,有些在训练场上表现很好的,关键时刻却上不了台面。
    喜生有个同年兵叫樊红喜,他们一块的同年兵里算不错的。大家私下里说,樊红喜将来也是要进教导营的。进了教导营,出来就是军官了。
    喜生入伍的第二年国庆节,团里接到任务:国庆节晚上放烟花。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很兴奋,**能看见自己放的烟花呢。
    放烟花是个政治任务,责任很重大。团里的干部再三叮咛,一定要好好训练,不能出差错,一个人出差错,整个就乱了。各连把人挑好后就开始训练了。
    开始是徒手训练。一个炮手后面站一位指令员。指令员根据烟花在空中的整体效果的要求对自己的炮手发出指令,有时是这几个炮位开火,有时是那几个炮位开火,有时候是间歇开火,有时则连续开火。
    总之,还是挺复杂的,对指令员而言,每一声口令下达后,烟花上天后要组成什么样的图形是必须了然于胸的。对炮手而言,最重要的是排除干扰,只服从自己指令员的口令。
    国庆节前几天,团里把烟花队拉到西郊的军用靶场进行实弹演练。
    团首长在演练前给大家讲话,告诉大家,千万不要慌,尤其是炮手,只能听自己指令员的口令,除此之外,谁的口令都不能听,明白不明白?
    大家喊,明白了。
    团首长很满意,说,现在都准备好,我们来做个示范。说完,随意往下面瞅了一眼,站到樊红喜后面,对樊红喜说,咱们来做个示范。樊红喜点点头。
    团首长大声问,你应该听谁的口令?
    樊红喜说,指令员。
    团首长说,好,放。
    樊红喜通地一声就把礼花弹打出去了。
    张常贵傻眼了,过来对樊红喜吼,听指令员的口令。
    团首长认识樊红喜,知道他是个训练尖子,有意给他个台阶下,大声地说,同志们看见了没有?这样做是错误的,别的时候可以听我的,现在只能听你的指令员的,下令让张常贵再来一遍。
    张常贵走到樊红喜后面问,我是谁?
    樊红喜大声喊,你是连长。
    张常贵指着樊红喜后面的指令员问,他是谁?
    樊红喜大声回答,我的指令员。
    张常贵一字一句地问樊红喜,现在你应该听谁的口令?
    樊红喜大喊,听指令员的口令。
    张常贵说,放。
    樊红喜通地一炮又放出去了。
    樊红喜被烟花队淘汰了。不久,就进炊事班做饭去了。
    喜生的军事技术在全连里数一数二,又有股儿不服输的劲头,新兵第一次实弹射击,喜生得了第一名。
    张常贵一时兴起,跟喜生单独比试了一回,把喜生赢了。喜生不服气,天天跟在张常贵屁股后面要求再比,说上回输了,是因为枪没有校好。
    张常贵说,那活该,谁让你不把枪校好的,好战士应该对自己的枪了如指掌,比如咱们师长,他把他那把手枪的准星都砸掉了,没有准星,照样百发百中。
    喜生问,师长为什么把准星砸掉?
    张常贵说,要是打仗的话,这把枪落到敌人手里是没法用的。
    喜生说,连长你等着吧,不过半年,我也得把准星砸了。
    张常贵说,你敢,破坏枪支是有罪的,你他妈的敢跟师长比?我都不敢。
    张常贵就喜欢这样的战士,不服输。把什么任务交给他,都能给你完成。
    有一次,新兵刚来部队那会儿,连里改善伙食,要杀猪,可是炊事班里会杀猪的那个老战士复员了。一帮炊事班的士兵看着猪圈里的大肥猪直挠头。有人把这件事告诉张常贵了。那时张常贵正带着连里的战士练刺杀,张常贵命令喜生,把那只肥猪给我宰了。喜生拎着枪就去了。
    喜生过去把那几个挠头的炊事班战士扒拉开,跳进猪圈里对着那头肥猪就刺,那头猪身上见了血,眼红了,直往喜生的身上撞。喜生左躲右闪,嫌步枪太长,把枪刺卸下来,握在手里,瞅准空当,上去抱住猪脖子,对准猪脖子一阵猛刺,猪血喷了喜生一身一脸。那头猪呼吸粗重,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股血,慢慢地身体打晃,栽倒地上了。
    喜生从猪圈里出来,把枪背好,对那几个傻了眼的炊事班战士说,别忘了给我留条猪后腿儿。
    张常贵喜欢喜生,喜生有时也给他惹点祸,惹点祸也喜欢。
    有一次,张常贵带着喜生到外面执行任务。路上,喜生问张常贵,你跟师长的资历差不多,怎么现在才混了个连长?
    张常贵说,我老犯错误啊。
    喜生缠着张常贵讲讲都犯了什么错误,张常贵就讲了他解放战争时期杀俘虏的事儿。
    张常贵说,打淮海那会儿,俘虏太多了,一场仗下来就是一二百个,隔三差五的,就得往后方押送俘虏。有一次,我带了一个排的战士,押着一百多个俘虏往回走,路上跟敌人遭遇了。那些俘虏里头有些不老实的大呼小叫的煽动起义,前边都交上火了,你说怎么办?我只好拿起冲锋枪,把他们全突突了。
    喜生问,后来呢?
    张常贵说,后来不知谁把这件事说出去,传到我们团长的耳朵里去了,我挨了个处分,把我连长的职务也撤了,又从头干起了。其实,团长也清楚,那种情况下,换谁都得那么干,你死我活的,管什么纪律啊?
    任务执行的挺顺的。回来的时候,有个小插曲。过一条小河沟的时候,喜生跟张常贵开玩笑,指着河沟里的一个漩涡说,连长,那儿有只王八。张常贵说,哪儿呢?哪儿呢?边说便拔出枪来,对着那个漩涡连开了三枪。开完枪以后,张常贵瞅着河沟哈哈大笑,我知道你小子骗我呢,我他妈的就是想开枪。
    回部队后,张常贵到团里复命,上交子弹的时候,少了三颗。团长问,怎么少了三颗?
    张常贵回答,打王八了。
    团长说,让你去执行任务,谁让你打王八了?
    张常贵说,整天吃饱了没事干,我犯了枪瘾了。
    团长指着张长贵的鼻子说,你是个老兵了,这点道理都不懂?你把子弹都打了王八了,万一遇见敌人怎么办?
    张常贵说,我哪有那么好的命。
    张常贵又挨了个处分。
    喜生觉得对不起张长贵,张长贵根本不在乎。张常贵给喜生说,当兵不打仗,等于吃干饭,我这辈子就喜欢打仗,就喜欢听枪响,只要让我有仗打,不让吃饭都行。
    张常贵鼓励喜生好好训练,师里可能要选拔一批神枪手,到时候争取把喜生报上去。
    张常贵说,神枪手训练营在北京西山的密林里,保证能让你把枪瘾过足。你的任务就是打枪,浑身装满子弹,想装多少装多少,端着枪在树林子里面转悠。你的前后左右随时可能有靶子升起来,都是电催的,不用瞄准,只管开枪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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