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浩校先至,闻杨飞等收拢卒兵,据守于南城楼处,乃往汇之。
虽亦出自大族,然自为匈奴所掳又被邓季所救,韩浩对自家这位出自贼众的少年主公便感恩莫名,待见养民之策,常苦乱世无常的他更有以死报之之念,他与郝萌同为河内人,入河内后亦少不得有许多故旧前来求请、劝降,俱被其叱退。
如今河南军内竟然有人敢反叛自己感恩佩德的邓慕安,韩浩自然要视之如仇寇,甚恨。待两军见面后,他先对杨飞、李晔与另一叫章车的军候叱道:“闻有叛贼起事,当便起而讨之!为何反聚军而守?若有稍纵,待从之者众,贼势愈大,愈发难治!”
叛乱初起时,形势不明,杨飞等不过是谨慎之举,并无大错,只是对方已是河南军中老将,便被骂得几句,三人也只有喏喏听之的份。
见三人态度还好,韩浩才转语道:“吾非你等上属,今日事急,便不再多言,你等且统合兵马,与吾共往讨贼平乱!”
章车出自黑山老贼,年纪比韩浩还要大些,听他性急,忙劝道:“校尉,今日天色已暗!吾等卒兵尽未曾得飨食;焦太守处仍无音信,恐已遇难,我等在此,已闻得除费氏外,城中又有数家豪族遣部曲往助郝萌,现贼众已不知多寡,且夜战不利!不如静待明日,徐荡寇亲自,当能主持灭杀此贼!”
“吾等俱冠勇卒之名,向来只问贼在何处,不问贼之多寡!”韩浩冷冷一笑。人已翻身上马。转头道:“主公养我等。从不缺一餐!莫非今日未食便不能战?三位若不愿往,吾之戟骑校下皆不惧夜战,待破贼,再与三位军候叙话!”
两军卒兵向以悍勇为荣,谁是受得激的,听韩浩此语,章车大惭,与杨飞、李晔齐叫道:“校尉且慢!反叛者乃我校之卒兵。讨贼当以我等为前驱,擒叛贼献于主公座前!”
几句话一过,众人竟俱不再待徐晃等大军至,也不顾天色已昏暗,肚中尽饥饿,韩浩之戟骑校与杨、项、章三曲卒兵合一起,混乱中丢失马匹者步行相随,尽打火把,齐往郝萌所居房院杀去。
这半日功夫下来,郝萌身边除五百叛乱卒兵外。尚有怀县城中费、李、王、崔等族派部曲三千余来助,只是郝萌被人提前识破。未免心虚,恐徐晃便回军,只使语焦触遣使催张晟、袁绍速来,自家努力约束城中叛众,未让其等四散去抄掠城中民户,此时近四千叛军全守在郝萌所居房院周围小翼防备。
见天色渐晚,叛军只道今日已再无战事,他们飨食亦未曾用,刚想喘口气,各去寻些吃食,前方马蹄声已大震,韩浩等杀至。
豪族部曲中勇武能战之士比民间乡农要多,不过十人中能有三四人善战已是不差,然器械杂乱,又没练过军阵,未经厮杀锤炼的,如何是河南精骑之敌?
郝萌府外,赶来援助的城中各族数千部曲被铁骑一个来回便完全冲散,大半或被杀,或逃散,余下尽退入郝萌府去据守独院,外间早已被韩浩带人团团围住。
“郝萌贼厮,焦太守何在?”
到得府门外,韩浩便提气扬声高喊,只是任他叫唤,内中并无一人搭话。
院内被千余人惊弓之鸟拥堵着,外间四下里杀声震天响,郝萌急得团团转,夜黑难辨,并不知外间来了多少荡寇军。随其反叛的五百卒兵已是手中最后底牌,往投袁绍后还要靠他们做本钱,不敢便葬送掉,只能以硬弓长戟死死守住,不让其等突入便成,指望只在张晟、袁绍身上。
内中亦有精卒良弓,数千人马,院门急切不得破,韩浩等在外喊杀一阵,见郝萌不敢出,便遣自家麾下一曲人马往城中四处巡杀,既杀趁乱掳掠百姓之辈,亦往剿费、李、王、崔等大族之家,又派一骑去太守府查看。
郝萌没有动静,从高处往里看,被围住的院中只见人头簇簇,杨飞等正遣人寻原木撞墙、破门,韩浩叫道:“不必费事!取薪禾来,围而烧之!”
此等反贼龟缩在院内不出,硬攻不合算,正好火攻,烧他们一窝子透心熟,李晔大悟,急令身边卒兵去寻柴禾。
不多时,众多易燃物就团团在郝萌所居院门外一字排开,只恐不够用,辎辅兵们连周边百姓之干草、门、窗、棺木尽强征来用——河南军马本强盗出身,不过如今做惯官兵,倒一直忘了这茬。
待滚滚浓烟升起时,郝萌亦无之奈何,不多时,外间卒兵又将点燃的火炬等物抛进院子来,吓得战马四蹿,里间乱作一团,院子已不可持。
能通过田丰邓季考核,升任校尉之职,郝萌亦非无能辈,见势不妙,听得西侧人声略少,便令人推翻西侧院墙,使长戟将燃烧的柴禾拖拽开,急打马突围而出。
自火势起,韩浩早防他冲突出来,待得闻西院墙塌开,急领千骑来取郝萌首级。
为争一线生机,郝萌亦拼死力向前冲,不顾身后人死活,杀开墙外阻挡卒兵自家向前,待韩浩到时,他已领百骑往前去了,其余尽又被堵杀回院中。
“吾校卒兵,堵住此院绞杀!”对自家麾下喊过一声,韩浩又掉头冲杨飞、李晔、章车厉道:“此等叛贼,皆你等往日同僚,追杀只看你等!”
“追!”
有韩浩麾下负责围堵院中叛军,杨飞三人领军随韩浩急追郝萌。待次日天明,满院千余人尽被烧为焦炭,再无一人得脱。
不知外面有多少荡寇军赶回,郝萌不敢往城门处去送死,记起焦触。急寻太守府奔去。
张晟之众骑兵极少。不知要多久才能聚到怀县城外。郝萌事机不密,叛意外泄时,焦触便知必败,只是未料败得这么快,此时他正在府中,与十余文员收拾整理文典。
这些文员都是焦氏族人,之前便在河南为吏,焦触得授官河内太守。他们亦随之而来,家眷尽搬至河内准备重新入籍。
既然反叛事败,荡寇军难以诱降,到袁本初处便无资本傍身,好在他随邓季日久,知道河南许多机密事,特别是分工造甲胄、器械、纸张之法,马镫、却行坑等物,能将这些带走,亦不愁没识货的。故杀韩浩遣来太守府察看之卒后,他便急与族人们收拾机密之物。
韩浩讨贼甚急。待郝萌奔逃而至,却将他们亦堵在里面。
“事急矣,且先避之!”见郝萌等至,才闭上的院门便被拍得震天响,焦触急急忙忙吩咐一声,霍朴等已至廊下拉来准备好的坐骑,一行人再顾不得侧院中家眷,急往后门逃奔去。
焦触、郝萌是两个明晃晃的指路明灯,河南军想必与之不死不罢休,才出后门没多久,身后喊杀声又大作,跟随的人等各自顾命,渐四散而去,待到北城门外时,二人身边只剩得十余骑,除霍朴外,其余皆是随逃之卒兵,焦氏族人早已尽散。
事后荡寇军虽然全城搜捕,然人少贼多,免不得总有漏网之鱼,至此,河南分工之法、马镫、却行坑等物再不复机密,渐为天下群雄所知。
待到北城门处,见城门洞开,有许多百姓汇聚,只顾乱纷纷挤着往外逃,黑暗中却不见一副甲胄,尽无一个兵卒看守,郝萌方知韩浩等所领卒兵亦不多,先前自家未必不可与之死战,败得却冤枉!
只是百姓外逃,拥堵道路,郝萌连斩杀数人亦抢不开道,众人俱不可过,身后追杀已近,人人都急得大汗淋漓。
倒是郝萌突生急智:“今日城中大乱,因吾等未宣,事起突然,军中尚不知太守亦反,今且从权,焦公勿恼!待出城再论!”
焦触尚不解其何意,郝萌已抽出腰中佩剑,打马靠近,将剑刃横在焦触脖颈上。
霍朴在一旁厉声怒斥,郝萌冷道:“庸奴,杀!”
不离不弃跟随到此的自然都是死忠,令下后,一名叛卒立即上前,挥戟割去霍朴头颅。
模糊明白郝萌之意,跟随自家近二十年的忠仆被杀,焦触亦未吭声。
不多时,韩浩已领杨、李、章等追兵至,戟卒兵中亦有能用弓弩者,火把下,数张强弓已遥指住这边。
突见军马到,城门处百姓更惊恐,慌乱中更显拥堵,郝萌心头发急,却只能先与韩浩周旋:“韩元嗣,焦公乃河内太守,邓慕安姻亲,汝若逼之过甚,吾必杀之!今天败于我,足下已有大功,尚乞念熟识一场,放我条生路!”
“叛主贼厮,薄情寡义之辈,敢与吾说熟识?敢劝吾私纵?汝以为吾何人焉?”韩浩大怒,手指郝萌骂道:“邓公何曾薄待于你!”
郝萌此时只求脱身,这些骂语权当耳旁风,当中横剑于焦触颈上,外围则是十余叛骑挡住,倒不甚急。
城门处拥挤的百姓不多时便能挤过,若由其等出城,却再难追,韩浩心急,突然自马上跳下,跪伏于地,遥拜焦触,口中大声道:“公度乃主公亲贵之属,为主当非惜命者!若因公之故纵贼而去,此后贼当群而效之,某为河南除害,今日必杀此贼,若害公送命,自请罪于主公处,勿怪!”
待拜礼毕,韩浩起身,复上马,喝令道:“主公处自有某担罪,长戟卒上前,擒杀贼辈!”
郝萌、焦触尽愕然,恍惚间,卒兵们已跃骑蜂拥而上,层层长戟递来,将叛骑一个个拖下马刺成肉泥,只郝萌乃主犯,拖下马后死死按住,用绳索捆住。
待到被捆成粽子一般,郝萌仍有些晕乎,全然不知挣扎,直到见韩浩行到焦触前赔罪,方如梦初醒般,跳跺着大嚷:“此乃吾之同谋!”
(前文中项文有误,已改为李晔。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