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季一方身为地主,陪客尽多,不过两家相会,大多数人都只有听两位首脑谈论的份,没敢插言。曹洪这突兀地当着河南众一嗓子怒声质问,顿引数名武将不满,各以怒目相视。
曹急回头斥道:“子廉焉敢无礼?速向卫将军请罪!”
没待曹洪再说什么,虎牙军果毅校尉徐盛已抢先跳出来,怒声道:“我主不过自谦之语,无知辈便小视天下英才,自以为文武皆得称鼎盛乎?需记兖州吕奉先起乱时,汝等丧家失地尽不敢战!若无我主出军,曹公今尚难得容身之地!汝为曹公之将,本既无勇,今复又缺礼,尚有何可称道处?”
曹洪本也是个火爆脾气,又被徐盛一番言语点燃火气,吼道:“前趁战时吞我兖州人口,吕布力疲时方敢于战,你等又有何勇可自夸?且与贼厮辈言何礼?”
夏侯惇、曹仁等未随行,曹竟一时喝止不祝蝴,河南这边非但徐盛暴怒,听他言语无礼,连太史慈、田丰等亦怒,邓季斜靠在软铺上,淡淡道:“既如此,两位比上一场便可知!”
矛盾无论藏得多深,终究还是存在的。曹本也是个好胜心强的,先前听邓季自夸武,徐盛几句话也说得不留余地,便也不肯服输,哈哈笑答道:“甚好,便于两军阵前赌斗一场,却需仔细,勿伤两家之和!”
两家之主开口叫斗,曹洪、徐盛都巴不得,再向对方怒瞪一眼。各下台去取马准备比斗。
虽要维持盟约。不过早晚亦得为敌。如此相斗田丰、荀彧、郭嘉辈也喜闻乐见。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河南之马镫、马掌早不是秘密,已渐渐为外人所知、所用,如今曹洪战马上都配置得有。待跨上坐骑,曹洪提长矛奔至两军之前,大声怒吼道:“贼厮速来,阿爷教你武勇为何物!”
曹军中便一齐鼓噪起来,将官们带领下。万余人马齐举器械呼道:“将军威武!”
这边徐盛亦已出阵,打马出来,喝道:“厮鸟,看我掼你下马!吃个大跌方识得河南豪杰!”
两下就快起斗,曹军中欢呼声更盛,曹背后的乐进掉头看时,旁边的虎牙军、黑铁卫俱都无声,上万人仍然只管肃立着,便如前方中央出阵的不是自家人般。
不过他眼耳聪敏,能看见许多河南卒兵双眼已虚闭上。只放一丝微光留意着场中,越如此越见精锐难缠。顿引得他心里大冒寒气。
曹洪已启动坐骑,往徐盛冲去。
徐盛握双手大铁戟,亦驱动战马缓行向前。
待得两下靠近,曹洪一声爆喝,已挺矛急刺。徐盛左手戟格挡开,右手挥纯铁器迎他头便猛砸下。
曹洪反应也算极快,双手握矛柄向上猛举,只是“当!”一声过后,木制的矛柄受不住巨力,已是破裂。
徐盛接着又连砸两三下,曹洪双手微麻,不过亦能使两截断矛左右格挡住。
两马已交错而过,曹洪正放马向前急行,忽听身后曹军中有数人惊呼出声,回头看时,徐盛因之前马速不快,此时已打转在后追来。
曹洪家中富裕,所养骏马连曹都要羡慕的,虎豹骑扩编后虽已大半献出给军中,自家留用的却不俗,算得是良驹宝马。徐盛所骑虽亦为精挑细选出的,却也不易追上他。不过这一前一后追击便似自家已不敌般,曹洪嫌丢人得紧,便故意放慢,等徐盛靠近上来。
待徐盛追近两三丈内,曹洪身躯急往后仰,断开的半截矛柄扔出,正打在徐盛所骑战马右眼上,引得那马惊嘶暴跳,险些将徐盛掀下马来。
徐盛急弃左手铁戟,拉住马鬃稳定身体,曹洪已打转马回来,拿半截矛柄不停来抽打。
徐盛左右格挡一会,心头怒火更盛,待两骑又要交错过时,连右手铁戟亦抛开去,双腿脱镫,跃出往曹洪马背上扑去。
这下顿抱个结实,只是吃力不住,两人一起咕噜掉下马背,曹洪坐骑“吃噗噗”一声鼻响后亦跑远去,留他两个在中央继续扭打。
两人都跌得不轻,器械又尽失,曹洪起身得快,先扬手一直拳重击在徐盛眼眶上,欲起身嘲笑时,胡须已被对方狠狠拽住,一扯之下掉去大半,却是连些面皮都被扯破,血水直往外冒。
曹洪正疼得“嗷嗷”直叫,肚腹上又是一阵巨疼,被徐盛猛踹在上,逼得他后退一步。
曹洪又上前亦急还腿,一脚正踢在欲起身的徐盛肋骨上,只是自家亦被对方抱住脚带倒,两人翻滚在地继续厮打。
待太史慈、乐进等抢上拉扯时,两人尚拳打脚踢不依不饶,好不容易才分开来,都已披头散发,甲胄散乱,徐盛左眼圈黑青,曹洪颔下尚冒血。
看台上,曹呵呵笑道:“两将之斗,却亦如市井之徒。丢人耶!此番便算打和,卫将军若有意,再各遣百名军士小斗一场如何?”
却是虎豹骑中最精锐之徒,有五百余人,曹想拿出百人再与邓季较一较长短。
邓季摇头道:“两将之斗已是如此,若以百人斗阵,恐难免死伤!且斗小阵无趣,曹公若有意,不如改较大阵?今日校场中,你我两军各万余军士在,数量相若,便以其等比过一番?”
这话顿将曹噎住,以场中万人互搏,不叫相斗,已是一场战争了。
河南卒兵尽精锐,自家又是冒进腹地,若真与嘴硬,相斗厮杀下来,如何能讨得好去?曹正面皮僵硬,曹纯为解围,喝道:“请诸公观我射艺!”
曹纯已执硬弓在手,指虎牙军军旗道:“吾射旗下华鬘!”
弯弓搭箭,一箭果然正中虎牙军军旗下垂的华鬘条上。
竟敢辱及军旗,虎牙军太史慈以下顿时尽怒,吕旷出列道:“此等事我已不屑为之!”
便往军中喝道:“我校随意出一屯人来!”
便有二十位百人将齐上前,吕旷皱眉随意指出一个,嘲道:“这位曹将军先前所射,当有八十步,你等不可多行一步!”
这般立定射箭,对已过弓卒考核的卒兵来说委实不难,那百人将果然喝令全屯下马,行到距离曹军大麾八十步外搭弓。
下垂的华鬘被风吹着摇摆不定,要想百人全射中自然不可能,不过那百人将亦不傻,下令只射大麾,除在半空中相互碰撞偏去的外,其余果然全中,无一落空。
看着代表自己、绣着“曹”字大麾旗上钉满的箭矢,曹顿时满脸铁青。见己方占足上风,又不欲闹得太僵,贾诩已劝道:“今日打和,相斗之事日后再行如何?”
贾诩一语双关,曹兵将不如人也无奈,只得借坡下驴,方要答应,曹洪已上将台来,捂着嘴吼道:“既未分胜负,尚可再斗过!”
却是平日钟爱的胡须被徐盛扯去大半,已有破相之嫌,曹洪自然大恨,不肯罢休。
曹怒喝道:“两家大事在前!子廉究欲如何?”
见曹动真怒,曹洪也略有些惧意,只是他的性子终究不肯吃亏,当年征董卓时兵败,又有让坐骑与曹事,身为堂弟又有活命之恩在,深受宠的,便还是嘟着嘴道:“大兄可使许仲康与他家再斗一场!”
曹洪也不是真傻,见过弓卒之精,便知道河南军中好手着实不少,今日若欲胜,非得自家军中武勇第一的许褚出马不可。
听曹洪这般说,曹怒气稍歇,先前不平意又起,便转看向邓季,笑道:“之从弟向未管束,竟放荡如斯,贻笑大方,将军勿与此莽汉计较!只是今日之斗亦未得尽兴。已知将军帐下尽多虎贲,我军中倒只剩一将,平日略有勇名,不如便随此等莽人之意,再使勇者斗一场助兴,如何?”
许仲康是许褚么?邓季点头,应道:“得曹公夸武勇,当为万人敌之辈,不如先唤来一观?”
许褚之前一直留在台下虎豹骑中,防有乱时好领精锐救曹。
曹使人招来,邓季看时,果然高八尺有余,腰大十围,一眼便知孔武有力,且脸大额宽,给人果毅之感,不由惊问道:“此便虎……许褚么?”
却是差点喊出“虎痴”之名来。
今日只是初见,对方地位又远高自家,便被直呼名许褚亦无可恼的,只不知对方如何已知自己之名,上前行军礼道:“谯国许褚,见过卫将军!”
“果然彪悍难得!”邓季随口赞过,瞟一眼身旁曹,又腹谤道:“惜已为阿瞒所得!”
又转思自家麾下谁能敌他:太史慈可敌,然而太史子义如今是一军主帅,若用他去对战地位远不如的许褚,却让人笑。可惜今日只虎牙军、黑铁卫在校场,赵云于郊野中练麾下骑术,并未随行。倒不如使典韦与之一战,不论胜败,两人本就为绝配。
便唤典韦过来,曹见之,笑道:“早闻有猛士随将军赴河东牛辅之会,诸贼皆惧而不敢犯!今日才得见,此非古之恶来、樊哙乎?”
邓季笑道:“两位皆一时猛士,只是此番却非生死之搏,当各留余地!”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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