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声巨响,仓库大铁门被人狠狠踹开,“咣当”撞上墙壁又反弹回去,十分刺耳。
有几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或粗嘎或尖锐,都气喘吁吁,显示说话的人慌张又愤怒:
“妈的!不是说楚怀泽中招了吗?怎么会来得那么快!那个姓李的蠢货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这里安全吗?咱们藏在西山都被找到了,他们会不会追到这里来?”
“这个养鸡场先前的鸡全都死了,已经废了几个月了,暂时不会有人来,躲一晚应该不成问题……”
“老大!这里有吃的!”
……
十一十分不满,这些人吵成这样自己还怎么睡觉,他蹦跶了两下,立在一个最顶端的一个麻布口袋上——作为一枚蛋谁也注意不到他——向下看去,此时仓库里灯光大亮,几个彪形大汉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槍,有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被反捆住双手扔在地上,嘴巴上还贴着黑色的胶布。
凤十一当年跟着小师尊看过不少连续剧,很快就明白眼前这一幕是有人被绑架了。
良妖守则第三条:不得在凡人面前现形。
凤十一为难起来,若是要救人,势必要回到人身,如此一来违反了守则,拔毛事小,扣钱事大……
这时被称为老大的那个人狠狠踢了踢蜷伏在地上的人,那人挣动了两下,发出“呜呜”的声音。
“老大”蹲下/身,一把揪住那人的头发,目光中满是阴狠:“小子!你那个舅舅不是玩意儿啊,他巴不得你死啊?你可是楚家老大的唯一骨血,你跟你爷爷知道他是这么个白眼狼吗?”
少年狠狠地甩动自己的头颅,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想说话?”“老大”一把撕开胶布,那个男孩发出一声痛呼,双颊上两块清晰的胶布印记,那里的皮肤通红一片,薄得近乎透明。
“老大”拍着他的脸,一把拖过脚边一个黑色的金属保险箱狞声喝:“我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保险箱的密码究竟是什么!”
男孩倔强地扭过头,换来了一阵拳打脚踢,皮/肉和骨骼被重击的沉闷的声响回荡在广阔的空间里,凤十一看着那男孩,满头满脸的灰尘混着血污让自己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是即便被打得这么惨,他的头颅一直昂着,他不肯说密码,也不大声哭嚎,是个硬骨头的人。
这时有两个绑匪各抱着一只鸡急匆匆跑了进来:“老大,那边大棚里有很多鸡,这里应该有人!”
“搜出来!”“老大”狠狠在脖子上比划一记手刀。
绑匪们四下散开开始搜人,而那两个绑匪则二话不说抹了鸡的脖子,其中一个还舔着嘴唇说道:“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有顿鸡吃,兄弟们今天可要好好补补!”
当下十一气炸了肺,是可忍孰不可忍,欺负人,还杀我的鸡,还要吃我的鸡,你们这群小王八羔子!
凤凰蛋再也不犹豫,腾的弹跳而起,如同一颗刚刚出膛的小炮/弹直直冲向那个又在虐打男孩的魁梧大汉,大汉敏锐地感觉到有东西正飞速向他疾射而来,然而不等他反应,他已经被囫囵个的抛上了半空,三秒之后带着轰然的巨响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分散开来的绑匪听到这动静都不约而同奔进来,一看面前这场景,所有人都揉了揉眼睛。
他们的老大仰面在地,胸膛上立着一个咕噜噜直转的……蛋?而那个一身肌肉虬结身高足有两米二的大汉正大声哀嚎着,似乎胸口上的蛋像巨石一样压得他爬不起来,喘不上气。
“救……救我……”
“老大”吃力地转脸看向自己的手下,徒劳地伸出手,口里已经呕出鲜血,嗓子里像被塞了整团的棉花,呼吸艰难,嗓音嘶哑,“快……救我……”
几个手下赶忙过来,其中一个伸手就去抓那颗蛋,然而一掌可握的玉白色的蛋如同磐石一般,无论这人怎么拨、搬、挪、推……它都纹丝不动,反而是那老大的叫声越来越凄惨。
一个吊梢三角眼的绑匪哆嗦着:“妖……妖蛋……”
另一个皮肤白皙眼神却阴狠的人拔出手槍对着那蛋连续发射,这人枪法神准,每一颗子/弹都打在蛋壳上,可是绑匪们预想中的蛋壳破碎的情形没有出现,所有的子/弹仿佛都没进了蛋壳中,好像被吞吃了一样。
不等他们露出震愕的神情,那蛋却忽然转了个身——尽管一颗蛋的前身后身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接着奇迹出现了,蛋壳上蓦然张开了一个小小的嘴巴,“噗噗噗噗”机关/槍一般把先前吞进去的子弾全都吐了出来,每一颗子/弾都打中一个绑匪的小腿骨,一时间,整个仓库里都回响着子/弾发射的声音和绑匪们痛苦的哀嚎。
绑匪们举槍想回击,然而他们的手指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连扳机都扣不动,反而把槍都远远扔了出去。
满地绑匪打着滚,那蛋一蹦一跳地弹过来,最后在那个被绑的男孩身前立住了。
楚延几乎以为自己是被殴打过度引起了幻觉,他双手仍然被捆在身后,瞳仁大睁,张口结舌:“你你你……你到底是个什么蛋?”
十一跳到楚延的手边,蛋壳上的小嘴鼓起吹了口气,楚延手上的绳索就解开了,看那断口处的黑灰,竟像是被烧断了。
男孩虽然惊讶,却不害怕,这颗蛋明显是跟他一国的,他小心翼翼伸出手,在蛋壳上戳了一戳,又冰又硬,也不知道是怎么把那些子弹给吃进去的,他看这蛋也不咬他,胆子更大了些,轻轻把蛋捡起,托在掌心:
“你是救我的吗?你能说话吗?”
十一沉默着。
楚延忽然福至心灵,他踉踉跄跄爬起身,走到一个绑匪身边,捡起一把槍,那绑匪以为楚延要射杀他,惊恐地闭上了眼,然而楚延只是用槍托冲着对方后脑狠狠一砸,把那个人砸晕了过去,他依样画葫芦,砸晕了所有的绑匪,才脱力般又坐倒地上去,手里依然紧紧握着那颗蛋:
“他们都晕过去了,你要是会说话,现在可以说了!”
“你把我放下来!”那颗蛋真的开口了,是一个少年的嗓音,十分清朗悦耳。
随后一阵火红光芒闪过,凤十一以人身出现在楚延面前,两个少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楚延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我救了你,要是天师协会扣我钱,你得帮我付,知道吗?”十一严肃道。
楚延愣愣点头。
“你家在哪里?”十一蹲在楚延面前,与他平视,“要我送你回去吗?”
“这里是哪里?”楚延环视了周围一圈,“那个‘老大’身上有一部通讯仪,虽然做了防追踪处理,但是可以打电话,你帮我拿过来给我,我给家里打电话来接我们。”
十一颠颠地去了,楚延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狠狠拧了一把大腿,终于确定这一切不是梦,他被一个能变成人的蛋给救了!晕了,这是传说中的咸蛋超人吗?太梦幻,太他妈刺激了!
当楚怀泽带着人赶到养鸡场仓库时,见到的就是所有绑匪晕了一地,而自己的外甥和一个少年正并肩坐着聊天的场景。
而当他看清那个少年的样貌,他又是惊讶又是欣喜。
“舅舅!”楚延龇牙咧嘴地撑着十一的肩膀站起来。
楚怀泽大步走过来撑住他另一边肩膀,楚延被虐打多时,一身的伤口,见了楚怀泽他整个人就松懈了下来,只来得及说一句“是他救了我”就晕倒在了楚怀泽怀里。
莫寒声过来把楚延接了过去,楚怀泽看着连续救了自己和外甥的少年,眸里闪烁着粼粼的波光:“十一,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你救了我楚家两个人,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十一眨了眨眼,眸光清澈纯真,隐含期待。
可惜楚怀泽只看到少年的纯真错过了期待,他急道:“我知道不能用金钱和物质来报答你,你可能也没有什么心愿需要我来达成……”
十一默回去,心里却不满意极了,这个人一点道谢的诚意都没有嘛,谁说自己不想要金钱物质了,自己眼下就可能要被扣钱的啊……
他也不晓得楚怀泽究竟拉拉杂杂说了些什么,直到最后楚怀泽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天师协会的人吗?”
“我在这里工作啊,”十一漫不经心地回答,“所以住在这里。”
楚怀泽不敢置信:“你在这里工作?!”
这里是人住的地方吗?这样漂亮的一个孩子,还有一身的本事,在这个又脏又臭的废弃养鸡场里能做什么工作?喂鸡吗?打扫鸡笼吗?铲鸡粪吗?想到那个画面,楚怀泽的心脏都揪了起来。
“你……你想换个工作吗?”楚怀泽小心翼翼地问。
无论怎样,他都不能忍受这个孩子留在这样一个地方。
凤十一茫然:“还能换吗?”
“我去说的话,当然可以,”楚怀泽已经拿出手机,“你想换什么样的工作,我都可以帮你安排。”
十一皱着眉苦恼。
小凤凰的偶像是自己的小师尊鹿九,所以下凡最初他的职业理想也是学小师尊做一个给人算命的天师,可是这个世界颇为古怪,所有人的命格都很模糊,这条职业道路走不通,其他的行当他更不懂。
本来在这里养鸡也不是不行,可是小鸡仔都怕他,总是这么拔鸡助长的,他的天仙玉露自己都不够喝了。
“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呀。”
楚怀泽看着他,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心疼:“你如果不知道做什么,不如跟在我身边……我是说,你身手这么好,不如给我做保镖?”
“有钱吗?管饭吗?”
楚怀泽笑了:“当然有,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住的环境也比这里好。”
十一终于露出笑模样,眉眼弯弯,唇边一点小涡深邃得像是盛满了蜜酒,看得楚怀泽心中醺然欲醉。
……
楚延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舅舅,他张了张口,嗓子里面干涩得冒火,像是被塞进了一块热炭,完全发不出声音,沙发上的另一个人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苏醒,一双清亮亮的眼睛向他看来……
咸蛋超人!
楚延猛烈咳嗽起来,楚怀泽这才放下手中的笔记本走过来,把他扶起,又端起床头的一杯水,杯子里插着吸管,楚延一边吸着水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凤十一。
十一背着双手站在病床前,笑呵呵地看着他。
终于可以说话了,楚延伸出颤抖的手,十一愣了愣,把手放过去,和楚延交握。
楚怀泽皱了皱眉,把楚延的手按下来:“你身上全是伤,别动,别说话,多养几天。”
“舅舅,”楚延又把手拿出来,还想拉十一,“这是我的救命恩人,舅舅……”
“我知道,他也是舅舅的救命恩人,”楚怀泽又把外甥的手塞回被子去,“以后他会住在咱们家里,你要感谢他,有的是机会。”
“真的吗?”楚延大喜,问十一,“你真的要住我们家?”
十一笑嘻嘻点头:“我是你舅舅的保镖。”
“舅舅!”楚延求道,“你把超人让给我吧,我也要超人做我的保镖!”
“什么超人,他叫凤十一,”他转向十一,目光柔和,“你多大了?”
十一的良妖证上有两重资料,一个是真实信息,年龄是一百岁,一个是天师协会给出的身份,年龄是十九岁,他乖乖答道:“十九岁。”
楚怀泽对楚延道:“十一比你大两岁,你以后叫他哥哥。”
“叫哥哥没问题,但是舅舅,我要十一做我的保镖,你看我都被人绑架了,这次要是没有十一,我就死掉了!”楚延喊。
“你会被绑架是因为你自己甩掉了保镖,怪谁?”楚怀泽冷声呵斥,“平时嫌东嫌西嫌保镖盯着你让你不自由,在绑匪手里你就自由了?”
楚延“哎哟”一声抱住了头:“舅舅我头好疼啊,我被绑匪揍惨了,我一定脑震荡了……”
“你的脑袋没事呀,”十一双手撑在病床尾的横杆上,身子前倾看着楚延,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手掌向上摊在楚延面前,那手掌上蓦然出现一面琉璃镜,楚延一眼看去几乎要惊叫出来,此刻那镜中显示的赫然是一副人的头盖骨!
楚怀泽却毫不惊讶,显然是先前已经看过这面镜子。
十一上下摆动自己的手掌:“你看,你的脑袋在这里,没有任何伤口呀!”
楚延被这手掌上的x光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