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他停下脚步,在空旷的黑暗里喊了喊。
除了回音,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云云好好学习,长大了要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很远是多远。”回答的声音,还有些奶奶的稚气。
“像是——星云那么远。所以妈妈才给你起名齐云呀,不是白云、不是云朵,是天上的星云。”
她轻缓地笑了。
“妈妈这辈子,再也回不到天文台,也看不到星星了。”
“为什么呢?”
“因为,妈妈有了属于自己的北极星。两个。”
记忆里,说完这句话,她点了点自己的鼻尖,又摸了摸孝慈的额头。
可这里什么也没有。
“妈。”
白色的绫缎飘着,飘着,忽然整齐地飘向了一个方向。
苏齐云几乎是失神地朝着那个方向走。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是连梦。
她不再是那天看到的一团模糊的东西。
连梦依旧端庄又秀丽,长长的黑发整齐地分成两侧,别在耳后,温柔地笑着,只是,她的笑容是黑白色的。
她被装在一个狭小的相框里,端端挂在灵堂中央,左右则布满了花圈。
灵堂里的白绫就那么垂落下来,悠长悠长,像是把他的魂都带走了。
孝慈坐在学步车里,她已经会走路了,但是这种场合,实在没人有精力照料她,她又被放回了那个已经有些不合适的学步车里,自己和自己逗乐解闷。
不知何时,苏齐云斜斜背上了书包,深一脚浅一脚地横穿过灵堂。
他记得,他要去上学。
也许再放学回来,接了妹妹,再等上一阵子,连梦就会打开房门,一边笑着感叹“今天热死了呀”,一边温柔地问“想吃些什么”。
是,一定是这样的。
他整了整自己的书包,穿过整间灵堂,还没走到门口,听到一句怒喝:“干什么?”
苏齐云整个人都是木然的,他可能在说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整个人却像是飘忽的,脑海中是一团不明的浆糊。
“……上学。”
“什么?!”
那人听起来很愤怒。
他被人扳过了肩膀,顶着两层黑眼圈的男人正愤怒地瞪着他,他的眼白上布满了血丝,连瞳孔都熬得有些散开了,可这完全不妨碍男人脸上腾腾的怒气。
苏正则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响彻:“我再问你一遍,你要去干什么!”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得像嗫嚅:“上学。”
啪。
苏齐云被打得脸一偏。
“妈都没了,还上学!”
这一次,他足足怔了十几秒,终于绷不住,抬起胳膊遮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