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齐云原本和缓的表情沉郁了下来。
顾培风闷着头开了会儿车,等着他的答话,没想到这车堵着过了几个红绿灯,都不见苏齐云有回答的意思。
他只好主动开口:“三千万美金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没有眉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苏齐云泠然转过了脸。
“现在没有水花,不代表没有人在查这件事。不过是因为数额太大,他们觉得背后有大鬼,暂时不想打草惊蛇。最终这件事情肯定要有人来背,如果……如果查不出个什么,背这三千万美金的,很可能就是会所的法人。”
他算是留了最后一线,没有直接点明白,蒙代尔会所法人就是坐在他副驾的这位苏先生。
车子彻底滞塞了,前后都是警示灯一般的刹车灯。
顾培风单手撑在方向盘上,低头,用手掌遮住了额。
苏齐云的脸依旧转向外侧,目光落在远处的阑珊夜色上:“顾首风,是在审犯人么。”
“你知不知道黄咏——”
顾培风猛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黄咏遭难之后苏齐云痛苦的样子,把后半句话咽了进去。
即便如此,这个名字的出现还是显著地刺了苏齐云一下,他的脸转的更远,几乎快要背对着顾培风了。
为了争夺苏齐云风控稽查的主动权,顾培风曾经和白松拍胸脯,说突破口在黄咏,一周一定出结果。[1]
结果这个承诺立下没几天,黄咏居然彻底死了。
原本就怀疑苏齐云的白松,这下对他更是疑心重重。
易燃私下里和顾培风说,白老怀疑黄咏是知道了太多两边的事情,为了封口,才被苏齐云下了毒手。
但上面所有的猜测,全部涉密。
他一个字也不能说。他没办法冲去白老办公室说你怀疑错了,更没办法对坐在身边的苏齐云明目张胆的提醒。
“总之,你现在的处境并不好过。”顾培风语气缓和了一些,“这种时候你能不能稍微为自己想想,不要和家里股价有异动的人过密接触——别人会更觉得,是你在操纵市场。”
苏齐云沉默了一会儿没回话,其实听完这一句,他心里有些小小的纾解。
至少顾培风这些压力和情绪的来源,是因为担心他。
苏齐云也略微缓和了一些:“明白。我能处理好。”
听他这么一答,顾培风干脆拐进了一条没什么人的支道上,把车停在一边。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忽然想起苏齐云厌恶烟味儿,还是作罢。
顾培风叹了口气,有些失神地抱住方向盘:“齐云,我真的,真的感觉什么事情都被蒙在鼓里,什么事情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今天狩猎的事情也是,你一直在旁边看着么?我狩猎那么顺利,那些机械野兽,你——你有没有给我放水。”
他转头,极认真地盯住了苏齐云。
对方没转过脸来和他对视,只稍稍低头:“除了那头鹿,没有。”
顾培风没转回去,依旧看着眼前情绪寡淡的人,想从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中,捕捉出一点真实的想法。
“我回答了你,你依旧不相信。”苏齐云冷淡说,“其实我不理解。”
他转眼,对上顾培风的目光:“我的确有很多事情没告诉你,但我说出口的,每一句都是实话。我倒是很想问问顾首风——你敢说,你对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么?”
苏齐云的眼神里又寒冷的刺,顾培风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感到那刺仿佛扎进了自己的心里。
偏偏这个问题,他不敢面对。
顾培风低着头,一语未发。
苏齐云忽然奇怪地敲了敲副驾驶的手套箱:“不如顾首风坦白,我就坦白,怎么样?”
顾培风沉默坐着,车内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良久,顾培风才开口,他听着很有些疲惫:“你不肯告诉我也好,包括今天的事情也好,看着是对我好、帮着我出气,本质其实都是——你根本不信任我,不相信我能帮你分忧,不相信我能保护你。”
这句话一出,连苏齐云都低下了头,车里彻底安静下来。
“你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