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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卫衣的肚子上有个口袋。祝微星根据指示总算摸进了目的地,在袋子里溜了一圈,抓出了一个……三明治。
    被藏在肚子这儿,那玩意儿还热乎乎。
    祝微星不知说什么好。
    更让他无语的是姜翼说了句“帮我拆了。”
    祝微星:“?”
    要不就避如蛇蝎,要不就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不能去了学校再吃吗?”祝微星提议。
    “我买它就是为了吃热的!”姜翼理直气壮,其他几人刚拿到这烤肉三明治就狼吞虎咽完了,他留到现在已经够慢条斯理了。
    没等着祝微星的服务,姜翼索性自己来,一把抢过就要撕那包装纸,单手不行他就上嘴。
    刺啦一下,刚用牙齿扯开一个角,三明治就被祝微星从后头接走了。
    仿佛虎口夺食!
    祝微星几乎能看见姜翼后脑勺的头发一瞬间根根竖起,跟炸弹的引线似的,连忙解释:“我帮你拆,到前面红灯的时候再吃。”他自己大概没意识到说这话时的口气和对焦龙龙的特别像。
    姜翼冷冷一哼,算是同意了。
    第24章 u艺
    这时身边的车流已渐渐密集, 蓝毛停下来对他们喊了声。
    “姜翼……”原来快到高架口了。
    姜翼猛地缓了速度。
    祝微星正跟那包装纸战斗,抬起头才发现姜翼下了车,推着自己上了人行道。再看前方路中间, 站了好几个交警。
    祝微星本就挨着地的双脚一下踩实, 立刻跟着下车。他比姜翼快上一步, 对方那句不爽的“坐好别动”刚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姜翼眯眼看他。
    祝微星视若无睹。
    一个长手长脚的大小伙儿,坐这个比坐轮椅让人推着还丢脸。
    路口红灯,祝微星和姜翼一道并肩站在白线前等着,祝微星顺便把去了包装的三明治递给对方。他做得自然, 不觉问题,勉强有点情绪也是莫名其妙更多。
    姜翼接得也自然, 更带了点嫌弃, 兴许觉得祝微星磨叽,本想骂人,然瞧到他指上还裹着自己扎的绷带, 又闭了嘴,把三明治抓过去张嘴就咬,差点啃到祝微星的手。
    祝微星抽回来,转眼发现不少路人在盯着他们瞧。祝微星不理解。
    比起一些高深莫测的微笑,人群里有个略胖, 鼻翼处有粒绿豆大黑痣的同龄人的目光显得十分不友善,像是认识他, 却颇有敌意。
    祝微星扫了他一眼,又转开了, 没空细究。
    这地方车流多人流量也大, 信号灯足有一分半,足够姜翼解决一个三明治。但祝微星觉得他应该没吃饱, 毕竟是能在他家消化两大海碗饭的家伙。
    果然,吃完早餐姜翼脸色也没见好多少,还因后头乱动的电瓶车碰着他轮胎回头不爽的给人家好几把眼刀,把俩上班族吓得退到一边。
    十分暴躁。
    好容易过了这道关口,祝微星又坐上后座,由姜翼带着骑了半条长道,见到先行一步等在马路对面的管晓良几人。
    人流在此依然如织,但年龄段单一许多,瞧着和祝微星他们差不多大。这些人又明显分为两拨,朝右多为的女生,背着大包小箱,朝左的男生更多,身型健壮人高马大,画风非常不同。
    “翼哥,怎么走?”管晓良意思意思的发问。
    赖洋等人半个车头都往左撇去了,似乎已有答案,毕竟佛祖送到西天,难不成还要进大雄宝殿?
    谁知姜翼却半点没止速度,跟阵风似的直接往右骑去。
    “哎嘿……”管晓良摸着被卷起的蓝毛,发出了一声不敢置信的怪叫。
    赖洋和郑照文也惊讶脸,呆了须臾,连忙和管晓良一道调整方位朝右行驶。
    祝微星没注意几人情绪转变,只关心两旁排列满当的私家车,越往前越堵塞。
    不过对在羚甲里中都穿梭畅通的土匪军团来说,这点障碍只是小场面。就听姜翼丢下一句“抓好”后,不等祝微星坐稳,车头一转便从两辆豪车中溜了过去,沿着人行道边沿飞掠,巧妙一拐,让祝微星只来得及匆匆看了眼“u市艺术学院”几个大字的破落校门,已被带着挤进学校。
    目的地已至,祝微星堪堪反应过来,想等姜翼停车,屁股下的轮子却一点没歇,左突右行,行进得特别豪迈。
    祝微星开口:“是不是到了?在这放我下来就好,谢谢你。”
    姜翼却跟耳旁风,继续护送佛祖骑过操场,绕道行政楼,飞跃图书馆,最后在一家校园小超市前止了速度。
    这回不等祝微星落稳,姜翼把车一丢进了超市,要了几瓶冰水和好几个包子。
    一见这情形,蓝毛他们兴奋的弃车跟上,随在后头纷纷表达意见。一个说自己要鱼香肉丝的,一个说自己要大肉的。本来嘛,那烤肉三明治就过个嘴瘾,谁吃饱谁孙子。
    郑照文点了两个奶黄包,还记得询问祝微星口味,并作出推荐:“你要不要也来一个?你们学校这家超市的点心挺有名,我们吃过几回。”
    “比我们学校的点心讲究多了。”管晓良也夸奖,他们体院的食堂口味不错,分量也大,但做起点心就跟喂猪似的,特别糙。
    祝微星瞧这几个大小伙子一有的吃个个容光焕发,非常容易满足。祝微星捏了捏口袋,走到姜翼身边,刚想说这顿自己请作为今天报答,就被姜翼大手拨到一边。
    姜翼拿手机付了账,提起包子坐到超市门口的小桌子前和几人一道吃了起来,懒得看他。
    无意加入他们的祝微星在旁犹豫片刻,只能把这人情留待下次再还。看看时间,祝微星取过东西,提出先行离开。
    赖洋听后赶紧送瘟疫一般朝他挥手。
    祝微星转身却又被喊住,叫他的是管晓良。接着,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朝他抛来。祝微星险险接住,低头一看是一个杯子蛋糕,草莓口味。
    “不知谁多拿了一个,我们不吃这甜腻腻的玩意儿,”管晓良不自在的瞧了眼姜翼,又调笑他,“给你留着当干粮好了,就你这速度,别没报道成倒把自己饿死在半路上。”
    祝微星本不想接,但环视几人一圈,最后落在姜翼脸上,祝微星捏捏那只小蛋糕,没拒绝。
    “谢谢。”他再次真诚道谢。
    ……
    吃完第二顿早餐,土匪军团优哉哉从u艺侧门出,不需五分钟就穿进了u体大门里。
    这学校不大不新,毕竟地处寸土寸金的u市中心城区,老是历史,小是精华。相较学生多斯文秀气的u艺,u体的画风略显奔放。报道第一天,路上球场上体育馆内已布满很多挥汗如雨光着两条大膀子迎风奔跑自由是方向的少年。
    姜翼一伙在学校名声不小,人缘也好,一出现就有很多人跟他们招呼。踢足球的,跑步的,还有两个扛着标枪路过一声吼的。
    “——翼哥,早!!”雷鸣般朝气。
    “老姜,南体篮球场b馆,下午三点,来一场。”
    “翼哥,开黑开黑,网吧见。”
    “姜翼!18班已经练上了,刚老宁悄悄在找阿赖……”
    面对各种呼唤,姜翼只轻飘飘扫过,偶而点个头,再喊他那不耐烦的眼神就丢过去了,表示自己听见了别再逼逼。众人竟也不生气,似都知道他什么野猪脾气,仍是笑嘻嘻跟他搭话。
    车子行到岔道,几人在此分道扬镳。姜翼和赖洋一个专业,管晓良是体专04田径班,郑照文则是学医的,运动医学与康复专业。
    “王大帅喊我傍晚踢球,你们谁去?”管晓良说着看向几人,见向来刺头的赖洋一副生无可恋就跳过了他。“错过晨练,你估计要被你们老宁练上一个月,这三十天都别想了。”
    又去看姜翼。姜翼却没马上回答,像在思考。
    郑照文忽然道:“今天……你们都有安排了?”
    管晓良觉得他口气迟疑得很奇怪:“有事?”
    郑照文犹豫,又打量姜翼。
    姜翼表情平静,待目光和郑照文对上,才微皱了下眉。
    郑照文担心姜翼不高兴,嗫嚅着说了句:“那个……今天……是九月十三。”
    “九月十三怎么……”管晓良莫名,话说半句又想起什么,也瞟了眼姜翼,继而给赖洋使眼色。
    赖洋反应最慢,和几人眼神交流半天都没接上信号,还是姜翼打开天窗说了亮话。
    “人都死了,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有什么用。”姜翼不以为然,口气冷淡。
    管晓良等人都当他在说反话:“怎么着也算朋友一场,虽然他不一定认识我,但这种时候还是要意思意思的。”
    赖洋也唏嘘:“也就我们能给他烧点纸了,不然这世上还有谁记得。”
    姜翼不说话了,也没什么特别的神情。
    郑照文判断了下形势,斟酌道:“那下午五点,我们就在门口集合一起回去吧。”
    ……
    再说那头祝微星,从小超市离开后,本以为还要找寻一番,结果从那条小道走到头就是学校大礼堂,也是今天u艺举行开学典礼的地方。
    礼堂里已坐了八成学生。祝微星在外走了一圈却没找到自己管弦系的同学所在,他谁都不认识,只能从一个老师样的女人那里寻求帮助。礼貌一询问,得到的却是两道愠怒目光。
    那女人扎了个马尾,穿着半袖的粉色衬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冷笑的说了句:“你叫我什么?祝、微、星?”
    祝微星接受到对方不快,又发现周围学生眸中展露的放肆嗤笑鄙夷和幸灾乐祸,略一思索,他懂了。这区域就是他们院系同学的集中地,面前的人都认识自己。可惜自己刚在附近转了十分钟,却没一人出声招呼他。这同窗情谊,可见一斑。
    祝微星也不生气,瞧瞧那女人,不,应该是女生,他换上了歉意语调:“对不起,同学,我看错了。”
    他指指最后排角落位置:“那里我可以坐吗?”
    被误会了年纪的女生本有怨气,但对上祝微星平和态度,又记起辅导员特意关照,女生咽回不客气的话,白了他一眼道:“随便你。”
    典礼还没开始,礼堂内喧嚣得很。四处纷扰下,难免有闲言碎语溜进祝微星耳里。
    “……不是说摔得很重?看着也还好……我就说老夏描述得夸张……能来上课肯定死不了……”
    “……我看到疤了,就在头上……没我想得恐怖……”
    “他现在这样不用大家捐钱了吧?我反正不想捐……以前那么大手大脚,出事了就装穷……”
    “这真是本人?我竟然没认出来。”
    “……为什么变了那么多……剪头发和瘦了的关系吗?他以前不长这样吧……”
    议论声此起彼伏,里里外外把祝微星琢磨了个遍。祝微星住院期间因警察的调查和张罗,自己搞出的这档子事怕是在学校已人尽皆知。医生催款时也提过学校要为他募捐,引发这样的关注也就不足为奇。
    学生渐渐来齐,祝微星身边成了这排唯二的空座。晚到的两位同学一番你推我搡,最后由一个娇小的短发女生不幸挨着祝微星落座。祝微星注意到她手里也拿了一只笛盒。
    发现自己在看她,女生警惕瞪过来一眼,又朝另一边挪了挪,仿佛祝微星身上有什么病毒。
    祝微星淡漠转头,看向礼堂正中发言的老师,没理会这些,认真的听讲起来。
    他没有小学中学大学的任何一场开学典礼的记忆,这些于旁人来说索然无味的演讲内容却让祝微星听得专注。他醒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新鲜的,遇见的每件事每个人都像一幅画一场电影一篇纪实报道,未必个个美丽,章章精彩,有些甚至怀有极大恶意,但他们是信息的载体,是祝微星了解自我了解世界的鲜活媒介。如果他们友好,祝微星会感激会尊重。如果他们排斥,祝微星也不会生气沮丧自怨自艾。情绪化对他眼下没有帮助,只徒增无谓烦恼。他要做的就是判断形势、分析利弊、吸取经验、解决困难,然后消化过去留下的烂摊子,立足原地,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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