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葛洛兰只来得及吐出四个字,整个人就僵在原地。
下一刻,结绳溃散,化为一卦,与葛洛兰身上的某种气息结合起来,那气息登时翻滚、升腾,冲破了咫尺天涯的笼罩,与冥冥中的某个存在产生了联系。
过了好一会儿,葛洛兰才恢复过来,感到身上似乎多了些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
抬眼向前看去,入目的是自己的房间,但却破损不堪。
“嗯?我这屋子怎么损毁近半?”见到眼前一幕,葛洛兰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模糊,不由得奋力回忆。
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子,您就这么让那邱生走了,这才把他叫来才多长时间?一来一回,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落在有心人眼里,恐怕要心生疑惑。”
葛洛兰循声看去,入目的是干瘪老者的面容,后者正皱着眉头,眼睛里残留着些许迷茫之色。
“我让那邱生走了?邱生?对了,是那邱言,我今天让人将邱言叫来,为的是将他擒拿,炼成傀儡,以消心头之恨,只是他也不是易于之辈,他……”
葛洛兰还在想着,外面突然传来松高苏的呼声,原来是松高苏想要进来,结果不小心陷入了院子里的飞沙阵。
葛洛兰眉头越皱越紧,开口道:“长老,将阵法停了吧。”
“奇怪,邱言既然已经走了,我怎么反而忘了收阵。”干瘪老者点点头,嘀咕了一声,接着掐动印诀。
屋外,院子里的灵气顿时变化,飞沙阵缓缓退去。
没过多久,松高苏就和两名沼人大汉踏入屋中,给葛洛兰行礼之后,那松高苏打量着破损的屋内摆设,皱起眉头,然后道:“王子,这么快就让那小子走了?我看他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听了这话,葛洛兰微微皱眉,脑子里闪过了一连串的画面——
激战、抓捕、炼化。
“是了,我想起来了,那邱言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从飞沙阵中挣脱出来,入了此屋,然后拼命攻击,只是他只有炼化了两魄的实力,最后被我和长老压下,抽魂炼化,成了傀儡,所以我才将他放了出去。”
记忆接连浮现,真真切切,清晰无比。
想清了这些,葛洛兰心头大定,对干瘪老者的担忧和松高苏的询问都从容应答。
………………
路上,一处角落,邱言缓缓走着,他的手上有两团光辉闪烁不定,光辉之中光影变幻,依稀有葛洛兰和干瘪老人的身影。
“我对《劝学》残简的理解越发深入,与神力、香火念头搭配,已能架构出虚拟记忆,掌握一人气运。不过,若能得到完整的圣贤手稿,还能更进一步,施展之后,直接让一个人的思维和现实脱节、扭曲,造成类似精神分裂的效果,令他人不知不觉就被操控、引导。”
他手上一捏,两团光辉就隐去不见。
“现在,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做了,后面的事情就要静观其变了,虽说可能出现意外,但收集了足够的情报后,大体的脉络都在掌握中,只是不知道,那道士什么时候才会动手,他动了,我才能借势而为,最好是赶在道城隍之前。”
这样想着,邱言抬手一挥,又有一枚符篆飞出,落在身上,隐匿气血、收敛劲力、潜藏真气,让他炼化了三魄的修为,只散发出两魄气息。
事实上,在道试过后,接到了宋奴的威逼,邱言就意识到武信城不利于生魂出窍,因而做了准备,当日就拿出一颗血丹吞下,一举炼化了第三魄,命修之道再次突破,舌头生纹,经脉成型,能捕捉灵气、打熬气血,化为真气。
命修第二境,要炼化的第三魄就是气魄,能凝固经脉,催生真气,以气伤人、御物,与邱言交过手的羊妖、狼妖,都是这个修为。
邱言吞下的血丹,不是由羊妖精华炼成的那颗,而是用两年间打到的猎物骨骼,积少成多,凝出的一颗。
不过,成功炼化三魄之后,邱言却用敛息符篆隐藏了修为。
“沼人王子要对付我,定要避开宋渊耳目,隐蔽行事,正好加以利用,不用担心暴露了实力。我隐藏修为,并非为了突然爆发、出其不意,三魄与两魄虽有差距,但在面对强者时,这差距并不足以决定成败,只是,对方若因此生出误判,就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带来不同战果。”
这样想着,他回到了驿馆,一进门,就见到了罗家云。
“这么快就回来了?”罗家云虽说担心,但也感到怪异。
邱言自有一番说辞,有说有笑,仿佛根本没将刚才的激战放在心上。
葛洛兰是沼人大族的王子,但邱言的本尊却是一尊神灵,双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
别了罗家云,邱言回到房间,感知一动,发现房里少了一物。
“人参宝宝不知去了哪里,它最近异动频频,似乎有了什么发现,只是城中气血处处,不能出窍与它交流,难以知晓具体细节。”
邱言正想着,眼中忽然闪过诧异之色,然后低语了一声——
“嗯?阎王令?这是何物?”
………………
同一时间。
冥土,灶神法域。
阁楼里,神灵本尊看着身前的一块令牌,默然不语。
这是块漆黑如墨的令牌,悬浮半空,鬼气森森,散发出秩序、律令的气息,排斥周围,居然不受灶神法域的影响、干涉。
令牌上雕着三个古篆——
阎王令。
“这是何物?阎王,那是统治幽冥地府的帝君,他的令牌怎会出现在我的法域之中?”
看着这块令牌,邱言的心中思绪起伏。
“这块阎王令刚才破开法域,突兀出现,丝毫不受半点阻碍,莫非是那阎王已经注意到我了?不知阎王的神位是什么品阶?为何能这般准确的找到法域?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搞清楚眼下形势。”
想到这里,邱言压下心头隐忧,神灵本尊抬起头来,朝旁看去。
离他不远的地方,正有一行八字古篆徘徊飞舞。
“八字,你可知道这阎王令的来历?”
听到询问,八字古篆停下动作,然后一个转向,就要朝神灵本尊扑过去,却被一层神力屏障挡住。
八字古篆讪讪后退,然后出声回答道:“我可没有听说过什么阎王令,不过可以帮你去打听打听,只要你给点……”
“那就帮我叫秦幽进来。”神灵本尊出言打断了八字古篆。
这古篆嘀嘀咕咕着抱怨,还是飘了出去,没过多久,就有一道游魂飘了进来,一见神灵本尊,就躬身行礼,口呼“神尊”。
这游魂与寻常游魂相比,魂体凝实、内蕴华光,最核心的地方,有一撮火苗在跳动。
这道名叫“秦幽”的游魂,就是被白文平和黄觉带来的两道游魂中的一个,被邱言收留,成了看门鬼仆,受了灶神恩赐,体内蕴含着一丝神道之力,蕴养魂体。
秦幽一进阁楼,就感到魂体被一股秩序之力压制、震慑,心头惶惶,在行了礼之后,见了那块令牌,顿时明了。
待得神灵本尊出言询问,秦幽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阎王令,非是阎王亲自发出,而是由阎王殿的神灵、胥吏发布出来的,小魂游荡冥土时,也曾碰到过一些鬼仆、鬼吏,听他们讲,自己侍奉的神祇,每个月都要收到一次阎王令。”
听秦幽说到这里,神灵本尊点点头,又询问了另外一事,丝毫都不在意在鬼仆前,显露出自己是尊新神的事实。
实际上,在接受了邱言的神力,融入魂体之后,这两道游魂的生死存灭,就已然和神灵本尊连在了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秦幽听了,继续道:“这块令牌之所以能寻到神尊的法域所在,不是阎王殿内有了神尊法域的地址记录,而是因为这令牌能顺着香火念头传递,至于为何不受法域约束,就不是小魂能知道的了。”
邱言听到这里,大致有了思路:“顺着香火念头传来,难怪能找到我这地方,香火念头、神力交流,是彼此对应的,就算法域隐匿得再好,一样能找到踪迹,而这令牌既是地府胥吏发出的,其他神祇也经常收到,应该不是刻意针对,有可能是某种定制。”
那秦幽倒也识趣,将知道的都说清楚后,就行礼退下。
阁楼中只剩下神灵本尊一神,他沉吟了一会儿,抬起手,指尖触摸阎王令。
那令牌一颤,化为一团烟雾消失不见,其中的一点信息却顺着指尖,传入神灵本尊心中。
“哦?居然是传递消息的,原来是我的一个信民意外身死,魂入地府,却不能立刻入轮回,要有神祇过去将这信民的魂儿领走。”
明白了阎王令所传信息之后,神灵本尊皱起眉头。
“这第一次引领信民之魂,我根本不知道里面的规矩,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不能让鬼仆代劳。这第一次,神祇要亲自前往,至少也要有神祇的意志降临,只是这样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