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又喷出一口鲜血,九韵斋主委顿在地,脸色一片苍白,却兀自瞪大眼睛,盯着邱言,嘴巴张开,吐出微弱话语:“我的……我的感悟……我的道……”
人却已是气若游丝。
变化来的太过突然,众人一时之间,没人能反应过来!
近在咫尺的邱言,则是接受着诸多感悟,感受着那道缓缓降临的秩序之力,心念好像腾飞了起来。
这道秩序,飘渺如风,有种不被世间约束的味道,只是临身,就让邱言的心境开阔许多,但毕竟没有与意念相合,还有隔阂,诸多妙处,如隔靴搔痒,能察觉却难以接触、了解。
“这道秩序之力,应是九韵斋主之念所合的那道,因为因果牵扯,降临在我的身上!”
这样想着,他心思一动,凝神一看,发现被他与九韵斋主各自拿住的因果线段,已经几乎不见了,但并未消弭,而是由于邱言强势,被彻底的拉了过来。
九韵斋主没能把握住最后一点,使得因果失衡,那心中的感悟,居然也顺着这道因果,传递过来!
本来,两者牵制,邱言分心他顾,九韵斋主已占据优势,但随后邱言以神灵身的香火心念,解析了佛光与儒言,信息如洪流,滚滚入心,让他对佛法的见解从无到有,从浅薄到较深,渐渐和周围殿堂和谐,气运自然而然的增强。
如此一来,九韵斋主一心一意所得的优势,顷刻间功亏一篑,双方回到起点,偏生邱言又以茶水承载思绪,写下一句“内外之道可合而明”,使得此寺的未来有了模糊显现,整个中土佛门的气运都陡然变化。
这等波动,自然也波及邱言,虽未刻意为之,但在因果上重新占据了优势。
三僧取经回归,虽说这一支在中土,还是寥寥数人的小派,但佛门整体却是个横跨几大部洲的庞然大物,气运、因果不可计数。
三僧所在,隐约是佛教在中原的根基,他们临时的一个念头,心念相同,自然是牵扯众多,同样也把佛教的发展希望,寄托了一缕在邱言的身上。
如此一来,天时、地利、人和齐聚,又岂有败落之理?
与之相比,九韵斋主的精诚专心,又显得微不足道了,双方的僵持就此终结,邱言在这无为而为中,取得了最终胜利。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这么一败,却被自己所下的因果誓言所拖累,这九韵斋主不只是受了重创,连合念的那道秩序,都反噬过来,令其思绪混乱。
念合秩序之后,那心念与秩序本源联系,这般反噬下来,连心境都难以守住,使得思绪纷飞,诸多感悟流淌出来,反馈到邱言心中。
“难道大儒之间的论辩,还能有这等收获?嗯?”
邱言正在疑惑,但下一刻,顺着感悟,连九韵斋主的一点记忆片段,也在心神失守的瞬间泄露了一些过来,因果相连,在模模糊糊之间,让邱言察觉了对方心底的一点念头。
“嗯?夺我圣贤精神?开辟圣贤堂?大限将至?”
这些信息流传过来,邱言顺着因果推算,隐隐触摸到了九韵斋主过往经历,这些记忆片段,经过神灵身内香火心念的解析,很快重组成型——
“这人倒算是一心求道之人,辛劳半生,念合秩序,成就大儒名望,然后寄情山水,回归后开馆授徒,不问朝政不问争斗,也算逍遥,但人心多变,前一刻的心思与后一刻尚且不同,更何况是前生余生,到了晚年,此人却兴起了要将其道传播后世的想法。”
对于这种想法,邱言能够理解,在他前世,就有许多人一生豁达,但看不破生死,到了晚年反而性情大变。
“可惜,这想法与他所合秩序相悖,令念与自身越发冲突,竟让寿元因此缩短!”
了解到了这点,邱言却是略感意外。
“念合秩序后,还有这等事情,不过倒也说得通,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感情对人心影响巨大,能扭曲感官。对秩序的追求达成得偿所愿,自是身心通畅。但若本身之念和秩序有了矛盾,心中纠结,时间久了,自然会影响体魄。秩序宏大,岂是一人之念能改变的,最终只能越发相悖,心性越发混乱,恶性循环。”
“严格算起来,这九韵斋主的道,其实不完全算是儒家,他这般入世,或许也有影响,只是不知,如果继续悖逆秩序,会不会出现心境退转的情况,或许这也是他急于求成,夺取圣贤精神的原因之一。”
邱言摇了摇头,对方有心算计自己,虽说生平可叹,但他也不会做那东郭先生。
“没有坚定意志,是无法做到念合秩序的,宗师并非都是儒家,典籍之解也非一统,或许有人私德不好,但秩序面前,万物并无区别,只要通达大道,就能得到回馈,这九韵斋主对我心存敌意,最是危险不过,此人大限将至,不惜结下因果,也要孤注一掷,可见决断,不能不防。”
邱言自信能够教化常人,却不会自负到,认为自己能扭曲一名宗师的意志。
这些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如闪电般划过,对面的九韵斋主扑倒在地,但眼神坚定,整个人流露出坚毅气息,与之前的缥缈意境截然不同。
“我……当真小瞧了你,但……我的感悟和秩序,不可能……”说话间,他的眼睛里慢慢充血,仿佛有火焰燃烧!
“本就是你挑起纷争,难道还要记恨邱某?未免太过霸道!”
邱言摇了摇头,心火一涨,心猿跳出,竟顺着感悟和因果,逆流而上,扑入了九韵心中!
此时,这位大儒心头怒火升腾,早没了防备,更未想到,邱言会突然出手!
惨叫一声,名满兴京的宗师眼睛一翻,昏厥过去。
“邱生!你做什么?”大陈先生看出了端倪,厉声呵斥。
邱言看了几人一眼:“有位前辈跟我说过,夺人机缘非等闲可以承受,不知九韵斋主是否知道这个道理?”说完,行了一礼,朝殿门走去。
过门而出,心猿亦挟着无形光辉回归,四周更有不少民望汇聚!
呼!
民愿如风,却吹不动衣襟,看似虚无,却托得住天下。
“这次论道,不知会造成多少涟漪,不过,三僧的事还是交给大儒们头疼,我却是要好生沉淀一下了。”
想着想着,邱言走出寺门,忽的停下脚步,朝一处土地看去,吹出一口气。
这气吹落到地上,骤然降温,有道阴冷之气从土中钻出,凌空一转,化作一名书生,不是那席慕远又是何人。
生前是才子,此时却是阴测测的,头发散乱,遮住半个面庞,眼中更是混沌一片。
“不甘……”他张开嘴,无意识的吐出两个字,声音轻飘飘的,不仔细去听,根本分辨不出。
“可惜,可惜……”邱言摇摇头,再吹一口气,这一口气中,蕴含着一点知行之道的意境。
气落魂上,席慕远猛地一抖,有诸多“卍”字跌落下来,跟着他伸了个懒腰,一脸迷茫的张望,见了邱言才猛然惊醒,张口欲叫,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沉默不语。
过了几息,他突然道:“我已经死了。”
“不错,你死了,但魂还在,”邱言点点头,“有什么遗愿可以说出来,若是力所能及,邱某自当为之。”
席慕远活着的时候,对邱言的事情很是计较,死了,见了邱言,表情也不甚自然,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此生短暂,想做的事太多,可就算托付旁人又有何用?终究不是自己所为。”
“哦?”邱言略感意外,这才仔细打量对方,从其魂中捕捉到了一点豁达意境,“果然是经历了生死,死生间的大恐怖、大感悟,弥足珍贵。”
又道:“你的生死有因果牵扯,虽与我有关,但陨命根源却另有其人,可想追究?”
“现在说这些已无意义,”席慕远摇了摇头,正色道,“不过,有件事要提醒你,也希望你能转达给我师,那士林中有其他部洲之人窥伺,我生前鬼迷心窍,竟想与虎谋皮,遂与妖邪虚与委蛇,现在想来,分明是引狼入室。”
邱言点点头,并不意外,然后挥动衣袖:“你既然没有心愿,邱某这便送你入冥。”
“且慢!”未料席慕远却又说道,“若说心愿已了,那是假的,只是其他已没实现可能,但有一件事,席某却想弄个清楚。”
“什么事?”
席慕远看着邱言,一字一字的道:“我想看看,自己比你差在哪里。”
邱言闻言一愣,跟着叹息。
………………
另一边,皇宫之中,君臣还在交谈,半晌之后,李坤长吐一口气,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先让邱言去罗离县历练。”
他和王甫终于达成一致,可正当做出决定时,却有消息层层传递进来,入得白面老人耳中,令这位皇帝大伴面色一变,顾不上其他,直接就走出来,对李坤道:“官家,刚刚收到消息,老奴估摸着,您先听听这事。”
迎着皇帝疑惑的目光,白面老人又道:“此事,与邱言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