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知府衙门外,一名名传信之人接连过来,一声声,口中都在喊着话语,尽数都是战事顺利的情况。
这也算是朝廷惯例,但凡是军争战役,波及到寻常百姓,或者某些城池的,若是战事不顺,自然不会大张旗鼓的宣扬,反而是要隐瞒消息,不让常人得知,这是为了防止逆境之下,黎民承受压力,难免会有诸多心思变化,一个不小心,就是民变。
可若是战事顺利,即便只是一场小胜,斩杀两三人,那也是要宣传出去,最好是沿途之人,人尽皆知,但考虑到报信之人的体力等因素,便多数都选择在入了城池之后,策马狂奔的时候,大声呼唤,让民众得知,从而坚定众人之心。
眼下,便是这般局面,这知府衙门里报信之人络绎不绝,而那衙门之外的城中街道上,更是不时就有一人骑着快马疾驰而过,口中喊着诸多话语——
“大胜!邱学士麾下北路军,攻破越州大营,斩敌三千,俘虏两万!”
“大胜!邱学士麾下南路军,攻破岭南,活捉白莲贼首!”
“大胜!邱学士麾下北路军,破沿海海寇!”
“邱学士麾下南路军,于交趾击破土人反攻,安定营寨!”
“邱学士……”
这一声一声,多数都是以“大胜”开头,可谓开宗明义,就算是那没有战阵经验的寻常百姓,一听这两个字,先就心思安定下来,然后再听到“邱学士”三个字,更是安心不已,知道都是好事。
这也是经过诸多事情,全城上下,对于邱言已然生出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在民念上将之抬得太高,从而使得位格不同。
这种事情,就算是邱言的前世,也屡见不鲜,那世上之人尽数都是人心肉长得,便是在光鲜亮丽之人,其所思所想其实还是限于现实,只是背景与拥有的地位不同,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能少些顾虑和掣肘,这才会显得与众不同。
不过,这些概念,在现在的世界,却并非通用,因为这个世界,是确确实实存在着超凡之力,这很多人也就能做出不可思议之事了。
当人们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或许是震惊,可一旦听得多了,心里默认其人超出常人,就不再会吃惊,反而好似吃了定心丸,更不会去怀疑事情的真伪。
不要说这城中的百姓,就算是地位不同的官僚、将领、士绅、商贾们,这个时候也只能是闻之感慨了。
“越州大营已经被攻破了?这事是真是假?”
站在府衙大堂中,崔素井听闻此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在慢慢被崔家看重之后,也逐渐的接触到了不少信息,对整个南方的战局也算清楚,尤其是结合了知行之道,有时还是提出不错的见解,令崔家上下对他越发刮目相看。
“应该是假不了的,咱们崔家经商各处,也有自己的一套消息网络,虽然不够严密,但因此未入那白莲教的法眼,得以保全,这些日子零零碎碎的消息传过来,也能看出些许端倪。”
在崔素井身前,他的那位三叔坐在椅子上,听得其人念叨,就低声回应。
眼下,这大堂中坐满了人,个个气度不凡,这精明强干的崔三爷,本来在崔家也算出类拔萃,被放到这群人中,就显不出太多不凡的气度了。
这一点,从位置上也能看出来,崔素井的位置,位于大堂中间,再往前面,还坐着不下十人,这些人不仅气度不凡,更兼有雍容气度,往那边一站,贵气几欲满溢而出!
不用多言,就可以得知,在崔素井前面的,都是身有官职、军职的人物,而且这些人还不单单只是一个汀州城的官僚,而是整个闽地、半个岭南,乃至小部分江南的实权官员。
若非是这些人尽数在此,那城外络绎不绝的报信之人,如何又会接连过来,将那消息都传给汀州一城?
便比如坐于首位的那位胡斌,就不是简单人物,虽被皇帝撤职,但爵位仍在,论地位,便是在朝会上,也可以站在前列,更何况是这地方一府?
相比较而言,他崔三爷能坐在这个位置,已经算是破格了,在比他位置更靠外的地方,其实还有不少官员和将领,他一个无权无职的士绅员外,能坐在这里,而不被其他人挑刺,关键就是一点——
邱言眼下,就住在崔家。
对此,崔三爷心知肚明,因而对于这些战报,也是格外在意的。
崔素井也是一般心思,因而听了战报,才会忍不住一个劲的询问:“不过,就算攻破了那越州,可那北路军的人马毕竟不多,又如何能分出诸多人手,去将沿海的海寇都给推下海去?这前前后后,足足有十七道战报,都说北军击破海寇,难道那两千多人,还化整为零,分成了数小股,分散到沿海各地,去驱散海贼了?”
“这就不得而知了,咱们的那些商行消息,不可能连沿海的小县城都覆盖,”崔三爷摇摇头,随即微微一笑,“不过,想来这五千人兵分两路,已然算是分兵的极限了,再将如此人马分散,就得不偿失了,而且那支兵马没有邱学士跟在身边,如何能有这般魄力?”
“三叔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不是邱学士的兵马,而是那沿海县城,打了邱学士的名号?”崔素井闻言,心头知行流转,有了一个答案,眼中泛起明悟。
那崔三爷说话的时候,也在观察着崔素井,见了他的表情变化,忍不住就感慨起来,说道:“这知行之道,当真是不得了,你这才学了多久,这般事情一说,已是举一反三了。”
崔素井立时谦逊道:“哪里,三叔误会了,侄儿是又想起那交趾的战报,说邱学士手下的南路军,连安南道的叛乱,都给平定下来了,这事就太过蹊跷了。”
崔三爷闻言微笑,道:“说下去。”
崔素井顿了顿,注意到周围几人的目光,也集中了过来,略显紧张,但随即想起邱言讲学时提到了几个典故,那念头复又坚定过来,便继续道:“北路南路,指的是邱学士所领的五千兵马,在洪州一役后名分两路,南路由学士亲领,顺江南下,光复了汀州,而今日更是以奇兵擒拿了那白莲教主。”
说道活禽白莲教主,崔素井心头忐忑,他对这道情报,其实还半信半疑,只是说过之后,见周围人并无反驳,这才稍有安定,口中继续道:“这奇兵西去,一夜擒拿贼首,已算意外,然后挟着那白莲贼人回返,消息确凿,哪里还有工夫特地跑到交趾之地?所以这消息定是假的,只是凡事不会空穴来风……”
这个时候,又有几人的目光投过来,连最里面的胡斌等人,也有留神,但被众人注视,崔素井默念知行精要,居然不见紧张,那话语反而越发流畅起来——
“侄儿思量,前几日的时候,就有这沿海的县城,见海寇过来,以邱学士之名宣称,生生将贼寇吓跑了,如今邱学士大展神威,估计也会有不少的效仿者,五千兵马,不可能一东一西,几千里、上万里转瞬而至,攻城拔寨,但名声却能随着旁人之口,迅速传出,而无论是我大瑞百姓,还是那叛逆贼人,都会知之,百姓倚仗,贼人便会惧怕,靠名声就退贼,便不无可能。”
“你是谁家的小子,虽说有些太过想当然了,但倒也有见识,比我家那小子强多了。”
这时候,不远处就有一名壮硕男子出言。
崔三爷听了,赶紧起身,拉着崔素井过去行礼,就道:“启禀曾节度使,这是家侄,言语无状,还请不要追究。”
那男子摇头道:“有什么好追究的?你说是你侄儿,莫非就是那位得了邱学士看重的崔生,难怪啊,这是个人才,你们崔家有福了。”
“节度使谬赞了。”崔三爷嘴上说着谦逊的话,但脸上却笑开了花。
后面,随同行礼的崔素井也听出来了,这一位,正是那位威武节度使,乃是威武公子的父亲。
这大堂中的气氛,随之松弛许多,他们聚集在这里,其实就是在等邱言发出命令,然后去出城,观看那贼首被抓来的窘态,争取能留名青史,所以表面交谈,实际上还是坐不住的,时刻注意着府邸外的消息。
但正当这堂中气氛越发宽松,突然!
轰隆!
那城中传来一声炸响,跟着地面起伏,堂中之人感觉身子摇晃,仿佛站在甲板上。
“怎么回事?”
胡斌等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刻就询问起来。
“龙!那边有龙!”
那堂外,却突然传出一连串的惊呼。
这堂中众人循声看去,视线穿过大堂甬道,入目的,赫然是一条直冲云霄的神龙!
龙吟阵阵,猿声连连!
那头神龙的头顶,赫然还坐着一头巨猿,一龙一猿,正围着一颗闪烁着光芒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