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兵营。
这是大瑞军中,如今的必备之营,当初还是邱言上书、传信,有兵家宿老、安阳侯、迈山侯等诸多兵家头领倡导所以建设,最初只在北线,后来有些成效,也逐渐被其他兵营所接纳。
后来,邱言承先皇帝神宗李坤之命,要革鼎军政,那兵家为了示好,同时也想用最小的代价,换取邱言不深入革新,便将这伤兵营作为真正的制度,确立下来,而不是口耳相传的私下定制。
用这样近乎示好的方法,无疑是要得到邱言的善意,只是之后事情的发展,却不尽如人意,双方的矛盾也因此埋下。
但真正到了这战事激烈之时,伤兵营以及一些管理条例的好处,也就体现出来了,大大减少减员,也使得伤病能统一管理,避免大规模的传播。
当然,也有坏处,对于一支军队而言,那些重伤的兵卒,是最大的累赘,不光消耗粮食,还无法再次形成战力,另外还会拖慢行动速度。
所以,对于军队而言,死者比重伤者要来的划算,所以一般的情况下,如果有重伤病患,不妨让他们最终死去,当然,这种思想不利于士气,所以一般而言都是只做不说。
之所以,之前不少兵营会逐渐接受,还是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决定,毕竟一件事情,不可能全是好处,那坏处只要处置得当,终归能加以控制。
如今,在刘宏的这支军队中,伤兵营就是这样一处地方,对于军中兵卒而言,这里是他们安心所在,知道自己便是重伤,也能受到救治,这无形中就让他们的心安定下来,战场上可以更加拼死杀敌,减少了后顾之忧。
不过,如今这伤兵营中,已然人满为患,这里本不是多么大的地方,配备的郎中、军医也为数不多,所以平时能够同时照料的伤员,是有着极限的。
好在,刘宏早就预料到如今的局面,从中土调了不少郎中,再加上由于邱言之意,令不少道门中的中层修士,加入到了军队,这些中层修士的修为不足以冲破军阵的气血封锁,神通被压制,但却可以在军中历练,而这伤兵营却正好可以发挥他们的长处。
正因如此,才使得这庞大的、抵抗外洲入侵的战争,那数目众多的伤员,也全靠着这样的搭配,才能让伤兵营承载下来。
而这次终结北线战事的一场决战过后,伤兵营的作用立刻就发挥出来,连身为北军统帅的刘宏,都躺在这里,不过他起来之后,第一时间就询问了武四平的所在,急切赶去。
“这次变数重大,机关巨兽凶残至极,而且还有诸多我等并不了解的神通,若非武将军领着一众勇士,生生抵挡,便是能胜,那也只能是惨胜,所以这一战,他居功至伟!”
来到武四平的帐篷外面,看到看守在门外的亲卫,刘宏不禁感慨,他自是能够看得出来,这两名亲卫的身上,也都带着伤,但即便如此,依旧镇守帐外,一步也不离开,足见忠心。
那两名亲卫也认得刘宏,并不阻拦,而是行了军礼,刘宏点头后掀开帐帘,登时就有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
在伤兵营中,这般药味处处皆是,但人在其中,早已习惯的话,就不会留意了,只是现在一进这武四平的营帐,登时就有反差,也可看出那帐子里是何等情形。
药味之后,则是一阵阵热气,正有一名少年蹲在这营帐中间的空地上,前面则摆放着一座药炉,正在熬制。
目光越过少年,能看到一张软榻,面色苍白的武四平正躺在上面,睁着眼睛,但气息奄奄,在软榻周围,则围着几人,其中一人是郎中打扮,余者有武将,也有道士。
见到刘宏出现,这帐中的人,都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给他行了一礼。
“无需多礼。”
刘宏止住众人,便就急急忙忙的走上前来,见了武四平似乎正在神情恍惚,目不能视,便就压低声音,向那郎中询问了两句,得到的答案让他皱起眉来,跟着又对两名道人问道:“两位道长,可有方法能治好武节度使?”
此话,引得那郎中不快,但刘宏这时也顾不上许多了。
这其实问的,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针石之法,而是寻仙问药了,这是要影响武四平的兵家根基的,可总比丧命要强。
未料,两名道人先后摇头,一人就道:“大帅,这次的事情并不简单,武将军为了擒拿那遁地墨者,中了暗算,身上被诸多奇异之能侵染,改变了性命性质,其实算不得伤重,但最后会演变成何等局面,着实难料。”
刘宏听出一点端倪:“如此说来,之所以这般棘手,实际上是因为这源自其他部洲的超凡手段?这……”
“正是如此,”那道人点点头,“以我等手段,着实破解不了,若是师门中的长辈,或者定国侯,说不定能有办法,当务之急,实乃将武将军送去中土腹地。”
“原来如此,那事不宜迟,我这便就去安排一番,只是这般长途跋涉,不知是否会影响到武节度使的伤势。”问题仿佛解决,但又有新的问题冒出来。
那道人则道:“挪动自是难免要有影响,可如果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却只能等死,要是有其他变故,更不好处理。”
刘宏一想,也知有理,但武四平乃是这次大战的头号功臣,他不得不谨慎一些,却也不能看着其死去,最终交代些许,便送上路去,带着被擒拿、封镇的遁地墨者,一同前往中土腹地。
那位在战前多方谋划,为自己留下了退路的遁地墨者,这一次却没有逃出劫难,只是他的心情,却没有人能够了解了,盖因其人已经被一件中品法宝所封印,陷入了沉睡之中。
不过,遁地墨者沉睡了,对外界之事再无反应,可那从天志洲千里迢迢而来的入侵军,却因为他的溃败,陷入到了莫大的危机之中!
正像刘宏等人所预计的那样,北线的全面失利,已经对这入侵军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损失之巨大,几乎难以估计。
为此,如今入侵东华的几名头领,甚至为此产生了争端。
在那大地东边,东海之上,如今也是战云密布,万里海疆,不少地方能见血迹,但并非人血,而是那水中生灵的血。
放眼望去,这一片海面上,处处能见海中生灵的死尸,有的地方甚至还有灵气、神通的残留,一看就是修士、神通交手之后,神通未散的局面!
而在这一片景象之中,却也多了一些事物,若能翱翔天空,当能看到,在那海洋之上,赫然有一座城池悬浮空中!
天上城!
这本是天志洲的特色产物,如今却出现在了东华东海的天上,正是那天志洲的诸多墨者,在这里的据点所在。
天上城中,此时却是颇为凝重,也能见到有人在行走,但都是统一着装的兵甲之士,按着队列章法行进,那靴子整齐的落在地上,发出阵阵声响,却也带来了越发沉重的气氛。
在这城中北边的一座楼阁中,如今正有几人围着一张桌子,有着争论。
“为了在北线重新打开局面,天志前后补充了多少人手、机关、资源?甚至连被我天志洲所占据的其他几个部洲,都有仆从军被派遣过来,现在却尽数功亏一篑,这个损失,谁来承担?他遁地能不能承担?”
说话的人,赫然是那天志洲的刁元大墨者,此人在当初的地脉之法分润会上,就曾经出面,也从地脉之法中,得到了不少的利益,这次入侵东华,他们这些掌握了地脉之法的大墨者,也是成为了一个团体,东线的攻势,也是以他们为首。
“如今的情况,已经有些超出掌控了,北线这么一崩溃,我等对大瑞的攻势,已经难以维系了,筹码一次性损失太多了。”这次开口的,是那位颇为瘦削的印三大墨者,“这兵事,就好似对赌,双方为了得胜,都要各展手段,若不能速战速决,就要僵持,那么便要不断的投入筹码,若是最后得胜了,自是能收获许多,可一旦失败了,前面的投入就全部打了水漂,我等如今所面临的,正是这样的局面!”
余下几位,也都纷纷道:“不错,厚甲、观眼,东线的事情多数都是你们负责,这后面要怎么做,你们还是拿出一个章程来吧。”
“为今之计,只能先接受那大瑞宰执的建议,和他见上一面了。”厚甲与观眼这两位大墨者对视一眼,前者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刁元皱起眉头:“可是真要让步?”
“不是让步,而是拖延时间,”观眼大墨者冷冷一笑,“我天志洲之人纵横星空,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岂能善罢甘休,如若传出去,怕是那不少已经臣服的部洲,都要以为我们衰弱了,要起其他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