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郡主急匆匆取了圣药回来,发现院中除了兄长苦大师和躺在榻上的赵禹,已无旁人。她却不知自己一番善心已经累得十几人因此送命,将一个jīng致的玉石盒子递给苦大师,便神sè惴惴的站在一边。
接过盒子后,苦大师转身走向赵禹,神sè变得复杂起来,他嘴角翕动着却不发出声,似乎在讲“好运气”之类。
将赵禹搀扶起来后,苦大师小心翼翼打开盒子。大回还丹有鸽蛋大小,莹润剔透的明黄sè,异香缭绕,嗅一口香气便觉jīng神大振。盛名之下,果然不凡!
其时赵禹已经没有吞咽的意识和力气,苦大师撬开他牙关,将大回还丹放入他口中,然后出指如电点上他几处道,控制肌肉的收缩松弛使得药丸滑入腹中。
接下来才到了要紧关头,苦大师十指箕张,在赵禹周身上下拿捏推按,同时有一股股jīng纯内力顺着十指涌入赵禹身体中,一来助他催化药力,二来调动起他本身的内力流转,使得药力更加分化扩散到全身各处。然而这大回还丹药力终究太旺盛,以赵禹的状况,只吸收不到一成,绝大部分都潜入肌肉骨髓的深处,固本壮元的同时,也能使往后修练武功事半功倍。
王保保所说武林人服下可抵数十年苦功有些偏颇,那样霸道效果的丹药世间绝无。而这大回还丹妙就妙在药力不会浪费半分,哪怕暂时无法吸收却变作潜力存于体内,的确有救xìng命于垂危,使老树发新枝的奇妙功效!
这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苦大师内力损耗,额头上已经升腾起缕缕白气。而他的眼眸却越发雪亮,只因发现赵禹内力的流转竟然与自己平生所见诸派功法都不相同,平和正气却又飘逸无常,着实奇妙无比!如此长时间揣摩下来,他竟还无法掌握内力的流转线路,真是匪夷所思!
王保保在一边看着啧啧称奇,对小郡主说道:“啧啧,妹子你看,苦大师内力着实jīng湛!依我看来,府中鹿鹤两位先生虽然张扬,若真动起手,未必就能稳胜苦大师。你说你,老老实实在家中与几位先生学一学武功,rì后做个啸傲天下的武林女盟主,好过去学那书画小道!那些华而不实怡情养xìng的东西若真管用,那赵家皇帝也不会把江山拱手让给我们大元!”
小郡主见得赵禹呼吸渐趋稳健,放下心来又恢复了平rì的伶俐,笑着对王保保说道:“哥哥你是男子,要学定国安邦的军法谋略。妹子我一个弱女子,正合学书画怡情养xìng。府中jīng通武艺的高手宗师这么多,难道我还要做骑驴找马的愚笨事?”
王保保又恢复了鲁莽少年的模样,哪还有方才下令灭口的狠戾模样。他摸着脑袋嘿嘿笑一声,说道:“道理总是乐意在你那边。糟糕也,父王不几rì就要回府,我得赶紧去温习军书课业,免得又被他考个措手不及!”
说罢,转身就往外跑去。小郡主看他毛毛躁躁的模样,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苦大师才徐徐收功,却已经累得大汗淋漓,仿佛水里捞出来一般。
小郡主一直等在一旁,眼下又无仆人守护,她竟自己走上前用毛巾为苦大师擦拭汗水,显是非常感激苦大师这般卖力。
苦大师哪敢让小郡主做这等事,连忙起身避开再次走到桌前提笔写了起来。
小郡主当是赵禹还有隐患,走上前认真去看,低声念诵起来:“他修炼了极高深的武功心法,只是无人指点出了岔子……”
“原来哥哥说的没错,这混小子落成这般下场是他自己糊涂,真的与我没有太大关系!我真是急得糊涂了,竟将家里如此宝贵的绝品丹药送给不相干的人!糟糕了,这可真是亏了大本钱!不行,这笔账往后都要细致算一算!嗯,既然苦大师都说他练了高深功法,往后说不定就是个武林高手。我便命他来做护卫,什么时候还清这笔账才放他离开!”
低声埋怨自己片刻,小郡主又往下看去,不觉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所练武功偏向yīn柔,而自身又不查,加之年龄太小元阳之气不足中和,已经熬到油尽灯枯边缘,时刻都有xìng命之虞!是真真正正内虚耗而外虚旺,肝火易动而无节制。大回还丹只能祛除根本,若要完全康复,还需长期调养,才不致落下隐患。”
下面是一条长长的固本培元的方子,所需药材有几项极为珍贵的,其余倒是寻常。小郡主眉头一蹙,只觉已经搭上一枚大回还丹圣药,若再按这方子配齐药材,岂不赔的更多。转念又一想,最大的损失已经覆水难收,再计较这些小事已无意义,便记下来稍后着人去配齐,往后再驱使这混小子也好更加理直气壮!
本来是午间,到此时rì头已经西垂了。赵禹却因身体太虚弱,纵使除了病根也没有醒来,反倒睡得酣甜。小郡主看他一眼就心中生恼,索xìng唤人来连带大半车的药材一并送回赵府。
赵府中看到小公子白间出门去,晚上却是躺着回来,衣衫上还沾了许多血渍,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所幸汝阳王府那仆人也伶俐,只说赵禹逞强与小郡主赛马摔下来,已在王府被医师诊断过,连带将苦大师开的那药方并煎药服药方法详细讲了一遍,这才将阖府上下安抚下来。
赵禹浑不知这半rì发生多少事,也不清楚自己已在鬼门关里来往游荡了数次。他深夜醒来睁开眼看到一片夜幕,第一件想到的要紧事竟是自己今rì的修行可差点耽搁了。真是应了无知者无所惧那句老话。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jīng神竟是前所未有的旺盛。赵禹抱着脑袋,将rì间事仔细揣摩了数次。与小郡主赛马这个环节他倒未多费心思,只是回想自己当时挥出那一拳为什么会有那般惊人效果?就好像那rì将二哥失手抛出一般,原本无头绪的那股力道再次涌出来,才一举降服那匹烈马。
赵禹兴奋的舔舔嘴唇,直觉的这股力道似乎与那神秘的武功有关联。存了这个念头,他自然便想到练习养气法而在丹田生出的那股清气,意念转时,清气被勾动而起,竟已蔚然成团。
赵禹大感诧异,他每rì最要紧就是练习养气法,攒聚清气,记得再清楚不过,昨rì丹田中的清气可没有这番规模!怎的只睡了一觉,便直接增长了几倍有余?按照这个样子,他已经触摸到筑基的边沿,只要静下心来去jīng磨补足身体遗漏,就能直接完成筑基!
他的这套养气法,受黄裳笔记影响至深,但也是道家纯正的养气法门,遵循了筑基、炼jīng化气、炼气化神的境界步骤。首要第一关便是筑基,攒聚打磨一口清气,气行于体,冲开身体里众多的气息凝滞处,夯实一个扎实的基础,才好进行下一步的练习。
赵禹虽然年幼,都知yù速不达的道理,原本计算着苦练不辍,要在五年内完成筑基,这便是最好的结果。哪想到不过出门一次,与小郡主赛了一程马,摔了一个跤,睡了一次觉,醒来回到家中便发现赫然已经到了筑基的边沿。
他不知自己已经服下那圣药大回还丹,也不知苦大师用心良苦帮他催化药力,诸多不知自然就猜不到自己怎会这般幸运!
赵禹有预感,自己只要静心凝神行功,过不几rì就能完成筑基。只是他练习的养气法,首要静心定神聚念,这会儿他心神剧震,不敢勉强行功,略过这一节后又想起来身体里几次涌现出的力道。
若始作俑者真是这清气,莫不是自己不知不觉已成了武功高手?
怀揣这美好憧憬,赵禹回想降服那马时心之所想以及身体动作,渐渐又回到那心无旁骛的感觉中,一臂举起冲天,抡起一个大圆骤然捣向面前的黄花梨桌面。
“啊呀!”
下一刻,赵禹抱臂跳脚惨叫,鼻涕眼泪痛得登时流淌出来,高手气度荡然无存!
“三少爷醒啦!他怎的叫的这般凄惨?”
一直守候在外间的丫鬟突然被惊醒,手忙脚乱冲进房间里,恰看见赵禹这副凄惨模样,还当他生了什么坏症,不敢靠近过来,反倒冲出房去大叫求救。
赵雍年事渐长,本是渴睡的年纪,却心系幼子,辗转到半夜方迷迷糊糊要睡去,陡听到仆人叫喊,激灵灵一颤抖,翻身下床,披了一件皮裘就往赵禹的小院跑去。
不多时,赵家许多人都拥到了赵禹的小院里。猛见到这样一幅大阵仗,赵禹吓了一跳,还未及说什么,便被赵雍拉到面前。
“禹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摔坏了疼得厉害?”赵雍就如世上所有爱惜孩子的慈父一般,拉着儿子上下打量。
赵禹着实哭笑不得,又不便将实情相告,只挥舞着胳膊跳着脚,大声道:“父亲勿忧,我已经没事了,好得很。刚才是睡得不踏实,滚下床榻来才叫了一声。”
原来只是看护的丫鬟大惊小怪,众人被惊扰一番,心下虽有怨气但只要人无事,那就好。于是,各自打着哈欠离开了。
这一番折腾已到了后半夜,今rì是大朝会之期,赵雍虽只是一个清闲翰林不需要上朝,但也要早早去衙署应个卯,索xìng便不睡了,盯着仆人们将汝阳王府送来的药材煎了一副看着赵禹喝下去,便自去洗漱换衫出门。
苦大师开的这方子,虽不及大回还丹妙用无穷,但也是颇上等固本培元的药物,只是苦得很,比黄连苦了许多倍。赵禹却不知这是小郡主专程请教了苦大师后又加的料,不损药力苦味却增了许多,捏着鼻子灌下一碗药汤。这头陀不知为何名为苦,但开出的药方却苦的赵禹直翻白眼,也算药如其名。
药汤虽苦,效用却显露得快。嘴中苦味未消,赵禹很快就感觉到腹里腾起暖烘烘的滋味。经过一番折腾,他倒没有武功高手梦破碎的失落,心境也平和下来。左右已无睡意,索xìng闭紧门,盘膝而坐,准备试着冲击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