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好像考虑问题真没有你那么全面。”司徒乐听着贾琏郑重其事的回复,垂头自我检讨。他真得是理论派的,看起来什么都懂一点,但在现实里,都是两眼一抹黑的。
“那就趁着现在有机会多走走多看看。”贾琏失笑,继续一本正经道:“其实我也一样。若是靠着圣宠,玩着党争,也能权倾朝野,可那只是一时的。”
就像曾经的他,哪怕跳出内监圈的权力争夺,自己在军中站稳了脚跟,可是主子一道圣旨传来,他还是会怕失去帝王宠爱,害怕失去一切,故而又回到了宫中。因为他从一开始一身荣辱都靠圣意。
可若是真真实实立根基在百姓身上,那么他就腰杆子挺直了。
“我现在谋划的不是一时,而是一世,而是代代相传,那么就要从我开始牢牢打好这基石。”哪怕他是黑的,到蓉儿这一代,到他孩子,也就渐渐白了。
“所以,”听着贾琏的宽慰,司徒乐忍不住笑了一声,调侃道:“所以,琏青天,这三千只鸭子靠你了。”
“你这幸灾乐祸的,讨打。”贾琏手捏了捏自己认定的番薯:“这件事就交给你去调查了,查清这两者若是同一物后,记得找老农调查它的习性,同时请几个老中医南下闵越等地,看看当地百姓吃了番薯之后如何。然后就顺带带着腾苗和几个老农去西北栽种,那地方干旱缺粮,这东西,贾家名下在西北也有几处庄子,先试中……”
听着贾琏这一长串的规划,司徒乐郑重点点头。他虽然向往自由,想要四处走走,但是能浪迹天涯的时候,帮贾琏解决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义不容辞的。
只不过原定计划的西北行暂缓几天,索性他带着贾蓉继续南下吃几天荔枝。
正在蹲土灶边看小伙伴烤山芋的贾蓉打了个喷嚏,顿时吓得一颤,掏掏怀里的功课表,狠狠松口气:“我完成了功课,才玩耍的。”
“你每天都要读书好不好玩啊?”村里的小孩子见贾蓉掏出来那密密麻麻的字,忍不住问道:“我们镇上有个私塾,里面的夫子学问可深了。我爹想攒钱让我读书,以后我就不是放鸭娃放牛娃了。”
“读……”贾蓉本想说他最讨厌学习了,但是看着周围求知的眼神,面色通红:“其实读里还有夫子都会教我们很多道理的。这些道理都是他们的人生经验总结,就像……嗯,就像你们养鸭子一样,还有挖野菜,你们第一次也肯定不知道怎么养怎么挖,可通过大人教导就知道啦。”
与此同时,贾琏听着司徒乐调整的计划,见人眉眼间的郑重,忽然间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抬起手揉揉太阳穴,贾琏长叹口气,大概是最近太累了,鸭子鸭子的嘎嘎叫声音听多了,以致于让他见到从顺如流乖乖贴心的司徒乐,有种老怀欣慰的感觉。
这大抵是吾家有儿初成长后的骄傲吧。
毕竟,能够毛遂自荐,独当一面,还因他暂缓自己多年的梦想,想想挺感动的。
第121章 甄家的野心
因这一分感动,贾琏倒是愈发用心了一分调查,想让“老婆孩子”以此为傲。
对于此,所有观望的江淮官员都一致觉得贾琏脑子有坑。
眼见贾琏奋斗在鸡毛蒜皮中,作为江南的地头蛇,约莫听闻些风声的甄家家主甄嘉应面容肃穆,问左右心腹幕僚:“诸位所见,这贾琏此举是真心诚意心系百姓呢,还是打算借此麻痹我们?”
“观贾琏先前的行事作风,讲究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大人,老朽认为贾琏这是在故布疑阵。”
“余先生之见,文某倒是不敢苟同。”文才看眼率先说话的余幕僚,放下茶盏,沉声道:“文某昔年有幸与贾琏一同在清北书院学习,也算同窗。这贾琏嘛,他若是一个人前去调查,那么定然是在故弄玄虚。可是他身边却还跟着温幺幺和贾蓉,那么自是因家眷之由。”
“此话何解?”甄嘉应看眼文才,眉眼间带着笑意,问道。这文才是他偶然在乡间遇到的。原以为只是落魄书生,岂料人冰冰凉凉报家门,倒是愈发让他礼贤下士。
无视甄嘉应的眼神,文才面色冷冷道:“贾琏这人护短,又宠溺家人。会尽可能的瞒着他们的要求。这温……”
故意顿了顿,文才继续道:“这温幺幺向来怜贫惜弱,而贾蓉被贾琏带身边教导,就像先前我们所查探到的假铜钱一事。这都是贾琏对贾蓉的功课考察,目的在于培养贾蓉。既然是出于培养目的,当他们发现百姓受难的时候,贾琏就不会自打嘴巴,会哪怕是丢一只鸭子,也会硬着头皮换原真相。”
“哼,温幺幺。”甄嘉应听着这合情合理的分析,嘴角狞出一抹冷笑:“这废太子一派倒是能耐的很,也不知道给皇帝说了些什么,竟然让皇帝这么死心塌地的。”
一想起废太子,甄嘉应便感觉自己胸腔里的火要憋不住了。对于废太子,他可是新仇旧恨堆积如山,远得不说幼年他好不容易考进上书房,却被废太子拒绝为伴读,便是废太子临死了也要闹市。
他是江南织造总裁,掌管江宁﹑苏州和杭州三处设立的的织造局。这织造局虽然是专办宫廷御用和官用各类纺织品。但是自打废太子又出来闹事之后,他们上下为温幺幺的嫁妆,到最后还为一个不尴不尬的贾蓉都做起了衣裳,皇帝甚至还觉得没什么。
这衣服做了可好处一点都没漏到他们手里。随着废太子死掉,这到底贾家还要点脸,没有继续用织造局上贡御用的缎子。可偏偏自己另起炉火,甚至还专门开了幼儿成衣店铺,卖得都是贾蓉的衣裳。那些没眼里的富贾商人还捧着贾蓉的臭脚。
当然,这些不过是旁枝末节罢了。最为重要,最让他们甄家记恨的便是废太子死前提携了秦王,却独独无视在皇陵的忠顺王爷。他们作为皇子的外家,之前也算战战兢兢避开当今的猜忌,可是如今呢?
当今有本事接纳废太子,有本事让秦王归朝,有本事让明显落败下来的贾家犹如枯木逢春再得荣耀,那么为何要一直压制着甄家?
想起自己多年来的兢兢业业,甄嘉应面色有阴沉了一分。身为一个男人,谁乐意甄家的崛起被扣上裙带关系的轻蔑标签。况且,如今不趁着双皇还在,继承人未明的情况下拼一把,那么日后也没有机会了!
听着甄嘉应毫不客气对忠义的指责,文才眼眸闪了闪,垂首端起茶盏,幽幽轻缀了一口。
“大人,息怒。”作为跟随了甄家多年的余幕僚,自然知晓自己主子对忠义皇的不喜。可那也没有办法,奇差一招,忠义已经成皇了。这一页不翻篇也不成。
眼下的燃眉之急还是挑起两位皇子的争斗,趁机“辅佐”忠顺王爷荣登大宝,然后便是卸磨杀驴。
余幕僚看眼安静品茶的文才,总觉得人那过分妖冶的脸让人不得不防。思前想后,余幕僚开口,建议道:“大人,余某有一计不知可行不可行。”
“先生请说。”
“听说贾琏上任的时候并没有携带师爷。”余幕僚看眼文才,开口道:“文先生既然与贾琏是同窗,那么自然可以毛遂自荐了。到时候我们也好实时知晓贾琏到底是敌还是友。杀贾琏倒是不妨先暂且利用贾琏。”
“这……”甄嘉应看眼文才,面露深思之色。
深夜,文才穿着略宽大的蜀绣华袍,在火红的烛光照耀下,更显得肌肤愈发的白皙。
甄嘉应沉默。他原就是因为文才这脸,误以为美人,才停轿观望。岂料是男人,这男人美起来,也是动人心弦。
“之前余先生的提议作罢,你……”沉吟了片刻,甄嘉应摩挲着酒杯,开口:“你还是留在府内为西席吧。这先前贾琏的接风宴,小女已经快人快说提及了你为我甄家西席。现在就算对外有合情合理的借口,那贾琏也自然要调查一番。再说你们为同窗,原本一状元一探花……”
听到探花一词,原本在喝酒的文才噗嗤自嘲一笑:“探花?”
“你也莫要介怀了,待来日我成大事,自当不会亏待了你们今日相助。”甄嘉应看眼自嘲的文才,郑重道:“你的才能我是知晓的。”
“什么才能?”文才轻笑一声,双瞳似乎含着万千秋水,望了眼甄嘉应。
甄嘉应笑笑,欺身而上。到底是【为采蔷薇颜色媚,赚来试折后庭花,半似含羞半推脱,不比寻常浪风月。】试过一回后便恍若吸食五石散,飘飘然若仙,再难戒除。
文才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两眼望向窗外。漆黑的夜晚,让人厌恶的很。忽然间夜空像是被火舌吞噬,瞬间有一道灿烂的星光划过,快得让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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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贾蓉边哼边靠近躺在屋檐上观星辰的贾琏,悄声:“二叔,二叔,婶婶忙什么啊?她忙得都不理我了。”
“我也不想理你。”贾琏感觉自己一闭眼就是满天鸭子,忒心烦。这一世英名毁个鸭子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