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运气就是这样,离渊最后的那句话应验了,他跟知烟二人在小巷中走了不到五百米,就发现当初选择的有点错误,这条小胡同并不是一条路走到黑,而是有着四五条分叉路口,旁边都是一些民居,在没有人指引的情况下,恐怕要走很多冤枉路。
在小胡同前边一处分岔口,摆着一个地摊,这处地段不是太好,人流量很少,相比别的这个地摊就简陋了许多,只是在地上铺了一张发黄的报纸,上边摆了一些极为陈旧的刀剑瓷器,不过卖相不算是太好,锈迹斑斑的,离渊在地摊上大概的洒了几眼,眉头竖了起来,朝着那摊主不由得细细打量了一番。
摊主脸色焦黄不堪,眉宇之间还带着些黑气,身体更是廋小不堪,脸颊上还带着旧伤,不知道是被谁打了还是怎么的,离渊见到这摊主,第一印象觉得这人就像水浒里边偷盗东西的‘鼓上搔’,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一些,但是却很少有在这个地摊上驻足三分钟的,都是停下来说不到几句话,就转身离去了,倒不是因为物件少不吸引游客,也不是是因为那摊主实在是古怪了点,想必都像离渊这样打着问路的主意。
“老板发财啊,不知道怎么称呼,顺便向你打听下去朝天宫的路,这几条哪条能够通到呢?”离渊走到那人身旁,又是仔细的看了那摊主几眼,顺带着盯着报纸上的几把陈旧的刀剑,越发肯定了心中原有的猜测,那摊主眯缝着眼睛不知道在打盹还是在想事情,这才出声打断道。
“嗯好久没有人问我的名字了,叫我石老儿就行了……要问路么,先买我件玩意再说,这都是老规矩了,”那面色焦黄的摊主眼皮都没有抬一眼,仍是低头打盹状,嘶哑着声音传了出来,这石老的声音惹得旁边站着的知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好不别扭,却是有求于人不好说出来。
“这样……我觉得你这地摊上没什么好东西!而且上边的土腥气太重了,虽说有几件玩意看上去还不错,但是卖相太差了,不好下手啊,心里也没有点底,不知道能问下石老,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弄的么?”离渊察觉到那边带些厌恶情绪的知烟,心底暗笑一声,女孩子总就喜欢以貌取人,他摇了摇头,又沉思了一下便对廋小的石老问道。
以往卖古玩的摊主很忌讳别人问他东西的来历,毕竟有些东西是见不得光的,但是这石老听到离渊的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眉宇之间有着一些悦色,抬起头带着血丝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离渊二人看了几秒钟,脸上的一道疤痕在满脸皱纹的衬托下,显得有些狰狞,紧接着便是嘶哑的笑了起来:
“小兄弟的眼光还真是有点准,觉得我这些东西一件也看不上眼?看来真是碰到识货的人了,不瞒你说,我还有许多放在家里带不出来,这才带来这些凡品的……至于这些玩意的来历,你猜的也很接近,这些东西都是刚刚从墓地里边拔出来的,还没有十天的功夫,土腥气当然下不去了。”
那边的知烟听了眼前的石老的话语,原本就对他印象不怎么样,问个路还在一旁要强卖东西,摆的这些古玩一个比一个长的丑,还有着发霉的味道,此刻她终于皱着眉头站在一旁对石老教训道:“怎么又碰到这种把戏了,告诉你……你这种套子我们早就知晓了,问个路也不说,离渊咱们走,别再耽误时间了。”
这次知烟反手抓着离渊的手腕,准备拉着他往回走,夫子庙那边的大街上人虽然很挤,但至少不会找不到路,却见离渊没有动,还是站在那里跟老头对视着,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那边的石老看了会开口说话了:“小兄弟,走跟我去宅子那边转转,相信你会看上几样东西的!”
那身形廋小的石老头说完,挣扎着站起身子,将身前还带着泥土的几件古物,用发黄报纸一卷,就自顾自的转身准备离开,离渊盯着石老看了一会,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胳膊轻巧的从知烟手中脱出,俯下身子小声对她道:“既然来转了,不能什么也不买啊,有好机会咱们去看看吧,八成有什么看中的呢,到时候我买给你。”
“切,我才不稀罕的,这老头看上去脏兮兮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再说了,刚刚你在古董店的时候,不是还说这些都是骗人的把戏么,纯粹是让托帮忙骗人的么,这么一转眼,你怎么就忘了呢!”知烟赶忙挡在离渊身前,一堆大道理下来,说什么也不想让他去。
离渊看着一脸认真的知烟,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次跟上次不一样,这次可是真的,那石老头真的是盗墓贼,身上的土气,我就算是不用风水秘法也能够感知的到,况且他那些古董玩意也不是假的,我没想到这闹市里还能碰到这样的人,你不是想看看盗墓贼都什么样子么?”
“可是……可是。”知烟在离渊的身前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离渊知道她嫌脏有些不愿意去,但是这话在她口中却是怎么也说不出,黑白分明的双眸四处的转着,却是想不到什么好词。
“走吧,什么事情都有我呢,一个堂堂的警花还担心什么!”离渊打趣知烟道,说道警花二字,她的脸颊明显的红了下来,哼了一声装着生气的样子,也不理离渊,转身向着石老头走的方向跟去,便走嘴里还唠叨着:“就知道占我便宜,谁害怕了,哪个害怕了,我只是怕黑。”这最后的怕黑两字声音很低,但仍然被离渊听到了耳中,当然是哭笑不得。
离渊二人随着那个长相猥琐的石老头从岔路口走了半程,进了一间破旧的黑屋子,果然如知烟当时所说的那样——她怕黑,二人刚一踏进那屋子,一股难闻的发霉气息熏得人无法呼吸,知烟的小手紧紧的拉着离渊的胳膊,人也是快贴在了他的身上,只是不知道知烟察觉到了没有。
当二人渐渐习惯了屋子里昏暗光线的时候,离渊才得以四周细细打量一翻。屋子里最显眼的就是一张床,床上被子没有叠,摆着凌乱的衣服袜子,胡乱地丢满了各种食品袋子,床边上是一个组装的简易衣柜,一张很土气的木桌和两张椅子,桌子上反而没有放置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临时租用的居所,离渊立刻得出结论。石老头打开了墙上唯一的天窗,但是与那黑暗相比,跟烛光相差无几,
“这里,在这里。”廋小的石老头指着床的另一边,离渊定眼一看,床那边并不宽阔的地上铺着一大块麻布片,麻布片上堆满了锈蚀的刀剑枪头,还有一些瓷器和满地的散落铜钱。
对于古代刀剑这些稀少的古玩,离渊可是有一定的研究,这不仅仅因他是‘印沽斋’的少东家,而且这也是他自己的收藏爱好,饶是当初做了一番想象,但石老头这屋子里边这一大堆布满尘土与锈迹的东西,还是让他心里稍微地惊讶了一番。
眼前这麻袋里边的可是好几个朝代的东西,如此堆放看来石老头,说明他既不是简单的收藏者也不是倒卖者,离渊心中好奇,他为了弄这些东西不知道倒翻了几个大墓了?这些不同朝代的东西明显不会出现在一个墓室之中,怨不得当初离渊用秘法灵觉看石老,能够感受到那么深重的地气气息,这种气息比一般的阴宅还要浓郁,就好像一个移动的棺材墓穴一般。
“看看这个。”石老拣出一把带鞘的唐刀,离渊看了他一眼,将唐刀拿在手上。唐刀是在汉朝“环首刀”的基础上加以改进而研制的,是日本武士刀的原形,当年唐刀连同其锻造技术一起流传到日本,成就了日本刀的后世声名。离渊在‘印沽斋’就藏着一把唐刀,只不过保存得不是很完好,他对这把也有些兴趣。
离渊先仔细观察了一遍刀鞘,凝重而认真的表情让那石老也不好意思再出声。查看一番之后,离渊左手握住刀鞘靠近柄的部位,大拇指顶住护手稍微一用力,刀条就这样被拉了出来。当完全将刀拔出来以后,离渊又从裤袋里掏出一块手帕,用来垫在刀条上,两只手捧着,对住光线开始凝神屏气查看。
石老并不看刀,只是看着离渊的表情。刃长大约是六十多公分,品相完好,锈蚀并不是很严重,泛着诱人的金属光泽,心中也是极为满意,刀锷上有铸成的两个篆字“冰霜”,方形直笔篆,大约是五代器物的风格,仿制的唐朝的制刀工艺。
刀刃不算是笔直的,有一个很小的弧度汇聚到刀尖,保存再好的刀剑,也不可能像新的一样浮光闪闪,但却没有锈迹,就似蒙了一层朦胧的雾气。仔细看剑身表面还有纹路浮现,就是通常说的“松纹”,较为明显的纹路如波浪状,较为隐蔽的纹路如雪花状,要对着反光才能隐约看见。
仅凭眼力活,离渊也能看出这柄古剑不算是唐朝的东西,以神识感应另有一番发现。这东西确实是盗墓挖出来的,出土的时间还不长,大概只有一年不到,保存的非常好。更特别的是,它不是一把普通的唐刀,而是有灵性的煞刃,秘法高手难寻的利器!
这把唐刀并没有经历过风水秘法高手的加持,之所以成为煞刃,因曾有人用它杀过不少人,看上去好似不甚锋利,可是唐刀刀身中凝炼了隐约凌厉的煞意,大热天拿在手中,凝神定气,胳膊上汗毛莫名都会竖起来,已经有了灵性。
所谓器物的灵性,一般情况下当然不可能像离渊的青霖剑那般夸张而匪夷所思,是打造的过程与漫长的经历中自然或人为的积淀、凝炼出的一种独特的物性,就似没有生命的器物拥有了自己的性格。
这柄唐刀的灵性很微弱,当然远不及秘法宗师配剑青霖,但在秘法高人手中是可继续养剑的,使之成为一件法器。这种东西很难得,不是很容易碰到,在秘法高手眼中,价值远远超过一般的古董,市场中看见了几乎都不可能放过。
离渊此刻的灵觉处于含而不发的状态,不主动去扰动、运转周围的地气。但在环境中的地气与各种物性发生变化时,随即就有反应。石老刚刚拿出唐刀的时候,刀柄完全握在手中,刀刃在鞘中,离渊也看不见它原貌。
石老是个盗墓的人,不是风水江湖一脉的人,显然不可能以秘法激引唐刀的灵性、侵扰环境让离渊察觉,所以他根本没留意。等到刀拔出来,又落到自己手中,离渊当然能感应的清清楚楚,暗自吃了一惊,离渊运使风水秘法一激,灵觉随即感应到手中这柄发出丝丝微弱的啸音,这倒不是幻觉,而是离渊以独特的秘法触动了它,激引其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