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等到嗓子都嚎干了,加州清光才顶着一双泪眼婆娑的核桃眼,哽咽道:“对……对不起,我,我太高兴了。”
大和守安定垂眸,温柔地拍打加州清光的脊背,对太宰治扯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让您见笑了。”
太宰治不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你们好好叙旧。这只有活着才能体会到的感情。”
“是,感谢您的教诲。”
懵懂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打刀少年哭得太凶了,一时缓不过来,仍在小声抽泣:“安定……你和主人什么时候那么亲近了?”
大和守安定狡黠地晃晃手指,“清光大懒虫,在你没来之前,我与主人彼此间深刻地探讨了一番哲学问题。”
“什么问题?”加州清光好奇地追问。
大和守安定如往日一般毒舌道:“你这样一根筋的白痴,说了也不会明白。”
加州清光·气呼呼地鼓起脸,捶打被褥,“什么嘛!安定好过分哦!亏我还想向你介绍主人呢!”
“哎呦!好痛,你戳到我伤口了。”病床上的打刀少年发出夸张的痛呼。
加州清光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想要掀开被子检查大和守安定的伤,“对、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没事吧?”
“嘿嘿,骗你的啦!我的伤都被治好了,才不会痛呢。”大和守安定不动声色地推开少年慌乱无措、想要一探究竟的手,扬起那唯一完好的左臂,“等祛除暗堕后,打你两个都不是问题。”
提到暗堕,好不容易活跃的气氛恢复死寂。被棉被压得严严实实,几乎陷在厚软床垫中的少年身体右侧,把棉被顶出几个不正常小帐篷的地方刺目碍眼。像是平滑白皙肌肤上的一块丑陋的疮疤,让人忍不住去扣挠,哪怕接下来面对的将是鲜血淋漓。
太宰治把手放在加州清光因哭泣抽搐轻微颤抖的肩上,让他去街头的餐厅买些清粥点心给重伤初愈的友人。
“太宰先生,我……”
好心的中岛敦刚张口便在太宰治富有深意的眼神中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吞回肚里。
总要给手足无措的少年找些事情做才好。
太宰治站在窗前,望着蹲在树下瑟缩地抱着双臂恸哭的加州清光,透过玻璃的反射看见大和守安定被褥都遮掩不住的抽搐与痛得扭曲的面容,没有说什么。
他现在还没有什么办法消除少年的痛苦,再多的安慰都是无用功。况且,他不怎么擅长安慰别人。
直到大和守安定熬过那阵抽痛,太宰治才转过身,在推门出去的前一刻说:“清光他,其实很聪明。”
打刀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们彼此间都太过了解对方,本来就没奢望能够完全骗过他,能让他少担心几分也是好的。”
明明痛得快要昏死过去了却把血泪咽回肚里,疼痛埋在心里,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明明心里什么都明白,饱受因无能为力煎熬的苦,却偏偏扯着嘴角,努力地微笑。
这种单纯的温柔,笨拙的守护,实在是很难让人视若无睹。
太宰治破天荒地安抚一句:“会没事的。”
“嗯……谢谢您。”
“不必如此客气,你可以把它当做上司的客套寒暄。”
“嗯……谢谢您。请务必接受来自下属诚挚的感谢。”
*
墙上的挂钟有节奏的撞击着众人的心弦,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和守安定之前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已是第二天傍晚,距离毒素发作还有三天半。要在这三天半中找到祛除暗堕的方法,时间非常紧迫。
太宰治就任审神者的时间不长,哪怕他发现自己拥有能够随意穿梭于各个世界的奇妙体质,却没怎么来得及享受这大好金手指带来的无穷乐趣。
说到随意穿梭于各个世界,太宰治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脸上永远挂着温柔笑容,却又刻意与人保持距离的面容。
从某方面来说,那个人与他是同一类人。
游戏人间,还能够随时抽身而退。
屋子里还有人,为了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白痴,太宰治试探地对着虚空轻唤了两声:“白兰,白兰?”
声音沉默下去,屋子里除了汤匙与瓷碗的轻微碰撞声再无其他声响。是以,那轻浅的呼唤在刻意人为保持的安静中显得尤为清晰。
同时被这么双眼睛盯着,多年练就的厚脸皮让太宰治面色如常,如平常同他们开玩笑一般不正经地继续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说话,“没跟你捉迷藏,快点出来。”
中岛敦、芥川龙之介和付丧神们忧愁又心疼地望着对着空气自说自话的太宰治。瞧把太宰先生累的,都产生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