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该……该生家庭贫困,请……校长同志酌情通融,薛向!哈哈……咳咳……”
邱大奇好似遭遇了世上最可乐的事情一般,笑得快弯了腰。
夏家大妹亦是满脸通红,这会儿她哪里还不知道邱大奇念的那句话便是薛向写在纸条上的,她原以为是晚辈祈求长辈帮忙办事的话,谁成想竟是如此文绉绉、大言不惭的官方式命令语气,羞恼之余,不禁咬牙,姓薛的难道坐办公室坐傻了么!
“邱主任,你笑什么,我能不能进教室上课了呀?”
夏家小妹浑不知怎么回事儿,心里还暗暗叨咕着,难不成薛大哥写的条子真有特异功能,让这个永远板着脸的邱主任都笑了!
“进什么进!”邱大奇脸色乍冷,挥舞着纸条冷道:“夏若真,你可真行,都敢跟我开玩笑了,从哪里找的这么一张半张的废纸,还敢学领导批条子,真是小瞧你了,滚,马上就滚,期末考试也不用考了,你以后干脆就不要来了!”
夏家小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邱大奇这一会儿笑,一会儿怒的,把小丫头彻底弄迷糊了,不过,这会儿,邱大奇咆哮如雷,夏家小妹到底是知道自己这书看来是真得没法儿念了!
一想至此,眼眶攸的就红了,低了脑袋,却是死死抱住了门框,也不挪动一步!
邱大奇心肠冷硬。眼里除了权,便是钱,丝毫不为夏家小妹的可怜模样所动,竟伸手来掰夏家小妹的指头,“别以为耍赖,就能赖过去,没钱,就别上学,丢人!赶紧给我滚,否则我叫人了!”
“姓邱的!”
夏家大妹终于炸了。一声凄厉的叫喊,惊得邱大奇一跳,不自觉后退两步。
夏家大妹紧走几步,上前护住夏家小妹,指着邱大奇,柳眉倒竖,美目圆睁,“你。你算什么教导主任,村野,蛮横,毫无爱心,我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混进教师队伍,满嘴都是钱钱钱。你说过一句老师该说的话么,你顾忌过这满教室的孩子们是怎么想你的么……”
夏家大妹词锋本就极厉,这会儿挟怒而来,言出更是无忌,如连珠霹雳炮一般地反问。直问得邱大奇脸色白,而一教室的学生更是瞪大了眼睛,隐隐还有几声掌声传来。
“反了,反了!”邱大奇须俱张,回头狠瞪一眼,扫平教室内的应和举动。颤抖着指尖,指着夏家大妹:“滚,你们给我马上滚……”
“哼,你不说,我们也要走的,让你这样的老师教学生,我们家长还不放心呢,把纸条还我!”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夏家大妹自然不会让夏家小妹在此受辱,这会儿,她亦是满腔怒火,不过最大的火气,却不是冲邱大奇,而是奔薛向去了,都怪姓薛的写了这么个让人笑掉大牙的破纸条,才害她们姐妹出了这么大个丑,她打定主意,拿回这张纸条,就扔在薛向脸上,看他又是个什么嘴脸。
刺啦一声响,邱大奇将手中的纸条扯作两半,还故意冲着纸条吹口气,任那纸条飘零,得意忘形的嘴脸,任谁见了,怕是都忍不住将鞋底子印上去!
夏家大妹性子本就刚烈,哪里受得了激,立时便要扑上去缠邱大奇拼命,却被夏家小妹一把抱住,“姐,算了,我不读了……”
“别怕,有姐在,我就不信没说理的地方!”夏家大妹拍拍夏家小妹的小手,示意她松开。
可夏家小妹知道姐姐的脾气,抱得死死地,哪里肯松!
一边的邱大奇却是无心欣赏这出姐妹情深,径直步进教室,未几,从后排抱出一堆书来,远远地便往地上一掷,“拿了,赶紧滚!”
啪的一声,十数本散落了一地,夏家小妹立时松了手,便朝地上扑去,不住怀里抢书,鼻子的酸楚却是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又哭出来。
邱大奇十分恼火,一笔银子没讹到手不说,还缠上这么个麻烦,心烦处,便砰砰捶着讲桌,对底下的学生吼道:“谁敢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
“姓邱的,你个王八蛋!”
正帮夏家小妹拾书的夏家大妹终于暴走了,抄起两本书,便朝邱大奇砸去。
邱大奇不避不让,啪的一声,砸了个正着!
邱大奇等这一刻已经许久了,他屡屡辱骂,只不过是激夏家大妹先动手,只要夏家大妹先动了手,那他邱某人就有了动手的理由,有的是办法炮制这敢触犯他邱主任威严的家伙。
邱大奇狞笑一声,便奔下讲台,直冲夏家大妹而来,老远就扬起了手臂,眼看着夏家大妹那清秀的脸蛋儿就要映上巴掌,忽地,邱大奇竟把巴掌急放了下来,狰狞也化作笑脸,“校长,您怎么来了?”
“哼,我怎么来了,我不来,你能把这教室拆了!”
教室门口忽然多出一位红脸中年,大热天的,也周周正正地箍了一身中山装,面色冷峻,显然心情甚是不好!
邱大奇正待解释,那红脸中年一挥手,“别废话,杨局长他们马上就来了,注意……”
谁成想,红脸中年一句话未完,身后便又传来人声,“注意什么呀,不是说了么,不许接不许迎,更不许遮掩,就是要原原本本看看学校的真实面貌,你陶校长能听见这边的动静儿,我们又不是聋子,有问题不怕,就怕遮掩问题啊!”
话音方落,教室门口又多出四五个人来,为那人中等身材,面目平常,只一个肚子甚是显眼,远远地凸出了身子,宛若怀胎十月的妇女,这大肚汉一左一右立着两个衬衣中年,皆戴了眼睛,xiōng前插了钢笔,一幅文化人装扮,再后便是两个拎包的青年。
红脸中年赶紧道:“杨局长,没别的事儿,就是大奇上课声音大了些,这是他的风格,走,走,饭都备好了,都怪我,挨到了这钟点儿才记起杨局还空着肚子,没说的,待会儿我罚酒给杨局赔罪!”
那大肚汉一听吃饭,眼色攸的一亮,扭头冲一左一右二人道:“冯校长,韩校长,让你们陪我溜溜转了一圈,都饿了吧,要不咱就在这儿吃顿便饭!”
原来,这大肚汉正是教育局分管教研室、招生办的副局长杨深安,而那冯校长、韩校长则分别是元宝一中和元宝二中的校长。时近小升初,是以,今天,这位杨局长下到辖区内的各个小学视察。因为这元宝区内,仅有这元宝一中、二中两所中学,所以,为示隆重,杨深安便叫上了这二位校长随行。
说起来,这位杨局长除了好吃的毛病外,倒是个实心任事之辈,转了一上午,便连中饭也没顾上,这会儿确实饿得厉害,红脸中年一提酒席,便算是击中了他的软肋,便连最后的视察都顾不上了,转身便欲走人。
哪知道这杨深安还未迈出两步,便被夏家大妹从身后拽住,“你是教育局的领导吧,我要反应情况!”
陡起变故,满场诸人俱是一惊。
其中自然尤以邱大奇为甚,这会儿,邱某人简直被惊得魂飞天外了,紧步上前,狠狠瞪着夏家大妹,“你要干什么,别耽误领导时间!”
夏家大妹理也不理,冷着脸便将邱大奇的恶行,用最生动的语言,描述了一遍,当真是说得惟妙惟肖,听者宛若亲见!
“培育费?”杨深安眉头微皱:“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项收费?”
刷的一下,红脸中年的脸黑了,急道:“杨局长,是这么回事儿,这位夏若真同学情况特殊,原本不具有在元宝区上学的条件,我们学校辛苦培育了她六年,所以适当索取些回报,补助原本就紧张的教学资金,应该没问题吧?”
杨深安道:“原来是这么个情况啊,你们学校也困难,收点培训费也无可厚非,只是五十块是不是太多了,我记得一个学生的报名费也不过两块左右嘛!”
红脸中年见杨深安不纠缠收费的事儿,心下略安,便道:“您的意思,收多少合适?”
杨深安摆摆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不过,大奇同志的态度还是有问题,要注意培养啊!”
这种没钱缴费,被学校为难的学生,杨深安不知见过多少。他倒不是没什么同情心,只是见得多,也就同情不过来了,教育经费本就经常,教育局压根儿就没给清过各个学校的经费,因此对学校巧立名目收点小钱,通常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说完,杨深安又冲夏家大妹道:“小同志,学校也有困难,要相互理解嘛!”言罢,便转身欲去。
夏家小妹没想到,自己告状竟告出这么个局面,心生怨愤,骂道:“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夏家大妹牙缝儿里迸出来的,刺棱棱地寒人!
杨深安面色一冷,瞪了夏家大妹一眼,他虽实心任事,却不代表没脾气,没官威,收拾起“刁民”来,那也有的是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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