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四海把楚仁义叫到自己房间里单独谈话,天阳等人看在眼里,不知总镖头要如何对待他,均担心大师兄会被数落。无奈此身做客他人之家,只得在房间里干着急。
这时听到有人敲门,天阳马上将门打开,只见楚仁义站在门口,神态自若,不仅没有任何不快之感,似乎还有一丝欣慰之情。天阳等人忙凑上前来七嘴八舌地询问。
天阳一把将楚仁义拉进房来,将房门掩上。
天生凑过来问道:“大师兄,郑总镖头都对你说了些什么?有没有为难于你?他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要赶你走?唉!他也真是的,你喜欢郑姑娘也没有错!况且,你又没做过任何不轨之事,他怎能这般相信李清的话,认定那黑衣人袭击郑姑娘一事,是你指使的!他判断此事,根本不调查真相,也太一厢情愿了!你说,他哪能这般对待我等!我们找他评理去!”
楚仁义一笑,正待说话,那边天青插嘴道:“天生你别瞎猜了,看大师兄的样子,似乎郑前辈没有责怪于他,你就让大师兄自己说吧!”
天生吐了吐舌头。
楚仁义笑着拍了天生脑袋一下,说道:“天生你啊!才真是一厢情愿地做出定论,我还没说话,你好像就知道郑前辈会责怪我似的,这还不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
天生强辩道:“我这是经过推理得出的结论。一般人听了那李清的话,十有仈jiǔ都会相信,何况郑前辈是小瑶姑娘的爹!他自然是紧张女儿的,所谓关心则乱,他就更会相信李清之言!”
天阳这时也附和道:“对,天生说的有理。但听大师兄语气,似乎结果与我们想象不符,莫非郑前辈没有相信那些闲言碎语?”
楚仁义答道:“没有错,郑前辈并未相信那些言论,他倒是信了我,很出乎意料吧!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知道我钟意于郑姑娘,竟然没有反对,还表示默许!”
天生哈哈一笑,说道:“这就对了,我早说郑前辈不是个昏庸的人。他阅历丰富,一看我们大师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xìng情温和、武艺超群,就认定他是位难得的佳婿,因此便不反对大师兄和郑姑娘在一起!”
天青拍了天生脑袋一下,说道:“你刚才哪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郑前辈会为难大师兄,而你还要找郑前辈评理吗?怎么变得这么快?”
天生只得说道:“三师兄,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啊!”
天青笑了笑,便没再说话。
天生和天青谈笑风生,天阳却在一旁皱眉思索。天生见状,忙问道:“二师兄,你还在想什么,郑前辈不是不责怪大师兄了么?”
天阳见天生问起,便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我是在想,看样子郑前辈是很疼爱郑大小姐的。按理说,大师兄被人怀疑,他怎会不作丝毫调查,便如此信任大师兄,这样岂不是拿郑大小姐的未来幸福当儿戏?”
天生忙道:“二师兄你说什么啊!难道大师兄不能给小瑶姑娘幸福么?”
楚仁义接口道:“天生先不要打岔,我也曾经这般考虑过。此事发生后,有很多不利证据使我身处不白之地,郑前辈却连查都没查,就选择相信我,这确实令人费解。我们都知道他很疼爱郑姑娘,正因如此,他便更要仔细为女儿的将来着想,又怎会轻易让身处疑地之人,接近自己的宝贝女儿呢?虽然他说,最后要郑姑娘同意,方可成事,但若我并非善人,他岂不是真的引狼入室?对此他该当有所防范才是啊?我也曾问及此事,问他为什么会相信我,他给我的回答就是:他几十年来阅人无数,一眼便能辨出忠jiān。我总觉得此事太过草率!”
天生又插嘴道:“那也未必,人家郑前辈的阅历,非我等所及,你们就不必瞎担心了!”
楚仁义摇摇头,说道:“正因为郑前辈江湖阅历丰富,又身为四海镖局总镖头,平rì做事谨慎之极,非我等可比。试想,他与我们相识不久,并不是十分了解我们的xìng情,怎能在短短数rì之内,就将自己掌上明珠的终身幸福交托呢?我等能想到的事,料来他必定考虑!”
天青这时说道:“也许rì前我们助他镖局一臂之力,他心存感激,也说不定呢?还有,我们的师父与他交情非浅。就凭师父,他也可以相信我们啊!”
天阳想了想,说道:“是有这个可能!我也曾想过这几点!”
楚仁义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又摇了摇头,对天青说道:“凭着师父,郑前辈是可以相信咱们,但要交托郑姑娘的将来,却是非要仔细求证对方人品不可,郑前辈办事jīng明干练,不像是那种没有交代的人。”
天阳仔细想了想,接着楚仁义的话,说道:“也许我们的考虑是多余的!你说郑总镖头阅历丰盛、做事谨慎,他既选你做未来女婿,必定早已将你细细考察一番,此时斟酌再三,自觉无可挑剔,才说与你知!你能想到的,他都做过了,甚至早已做了一些你没想到的事!”说到这里,笑了一笑,拍着楚仁义的肩膀,道:“大师兄,你就放心的去找郑姑娘吧!”
天生笑了笑,坐下来悠闲地说道:“我还以为大师兄你怀疑什么呢!其实这只是你当局者迷,你被李清这么一吓,成了惊弓之鸟,对什么事情都恐惧了!我等旁观者清,在我们看来,根本就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你紧张郑姑娘,认为郑前辈替小瑶姑娘挑选夫婿时,应小心谨慎,才会想到之后一系列的问题。其实,哪里需要那般仔细啊!”
楚仁义也笑了笑,问道:“是么?”
天青接着向楚仁义问道:“那大师兄认为,郑前辈应当怎样做,才能确保郑姑娘未来的夫婿是个好人呢?又要经过什么样的考验,才能允许对方向郑姑娘表白呢?”
楚仁义道:“我想至少应该与此人相处数月,甚至一年半载,看清楚此人为人如何,再作打算。”
天阳突然似有所思,想了一会,才说道:“那大师兄你看,郑前辈会不会是,先假意安抚你,再派人观察你近期的行为呢?”
天生忙抱起被子挡在身前,叫道:“那我们不是整rì都要被人窥视?也许有人早就开始观察我们了!怪不得我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一双贼眼在盯着我看!”
天阳瞥了天生一眼,道:“哪有这事?”
天青识趣地说道:“天生,你说的那双贼眼是我的吧?”
天生笑了笑。
天阳笑道:“就知道瞎说!你们俩睡一张大床,又睡在一头,天青只要翻身与你面对,自然就有一双眼睛对着你了!”
天生笑道:“主要是他的眼睛很贼,我才有此感觉!”
天青也不生气,说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不睡在一头就是了,你睡在床头,我就睡床尾!”
天生又道:“那你不是要拿屁…那个…那个什么眼对着我么?如此一来,还是有一只眼睛在盯着我!”
天阳拍了天生脑袋一下,说道:“就爱瞎说,言归正传,不知郑总镖头会不会派人观察大师兄!”
天生插嘴道:“那我要换房间,被人窥视,多羞人啊!不知道洗澡的时候会不会有人盯着看呢!”
楚仁义点了点头:“这个也有可能…”
天生大声叫道:“啊?真有这个可能啊?”说完便嘟着嘴,默念道:“洗澡也会被偷看…”
楚仁义道:“我是说郑伯伯有观察我的可能!为了郑姑娘的幸福,这么做也是对的。不过我还有几个疑点尚未解开,你们帮我思量思量!”
天阳道:“大师兄请讲!”
楚仁义朝窗外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拉着几个师弟坐在床上,慢慢道出心中的疑虑:“如果郑前辈真的十分疼爱郑姑娘的话,今天早晨在郑姑娘喊救命的时候,他怎么许久都未曾现身,直到李清数落完我的‘罪状’,他才来到现场。不管昨晚外出办事回来有多晚,今早睡得有多熟,以他的武功造诣,只要郑姑娘一喊救命,他便能听到,按理说他会在第一时间赶来,为何反而到的最晚呢?”
天阳点了点头,说道:“大师兄你这么一说,我也好像觉得,郑前辈从一开始就未现身,直到最后方才出来。”
天青思索着说道:“会不会是他今天早晨才回来,他出现的时候,正是他刚回来的时间?”
“这虽然也有可能,但却有另外的一个问题解不开了!”楚仁义答道。
天阳问道:“什么问题呢?”
楚仁义接着说下去:“如果是刚刚回来,那他怎么知道这之前发生的事?他可是一来到现场,就直接把我领进他的房间,却什么问题都没问。他对现场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这不是有点说不通么?”
天生依然是一幅笑嘻嘻的模样,不在乎地说道:“他在当众发话之前,先问一下周围的其他人,不就全知道了?”
楚仁义点了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但是还有一点,那就是,郑前辈在房间里向我问话之时,非常肯定地问我:‘你既然敢于舍命救我女儿,为什么没胆量喜欢她!’”楚仁义顿了一顿,低声说道:“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我舍命救郑姑娘此事,为什么郑前辈就这么肯定,丝毫不见怀疑?就算他刚到现场,听别人说了大概情况,也断不至于如此认定啊!况且现场众人,怀疑我的居多,若是向郑前辈诉说,只怕要带有几分贬低之意,如此一来,救人之事,便更不可信。”
“嗯,大师兄分析得不无道理!”天阳接口道。
楚仁义继续说道:“还有一点,我觉得很是奇怪,便是那个偷袭郑姑娘的黑衣人!他的武功路数,我只觉得似曾相识,但又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你们应该知道,我们这一路上,除了相助镖局抗敌外,并未遭遇其他敌人,也未曾与何人动手。我们平常见到的,就只是青城派的武功,却没见过其他派别的招式。这个黑衣人动手的路数,我又怎么会觉得如此熟悉?”
天阳问道:“大师兄,你是怀疑这黑衣人,与rì前那批盗贼有关?”
楚仁义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这么怀疑过,但又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这黑衣人为何在那我已被打倒那当口,却手下留情、饶我一命?要知道,杀散那批强盗之人,不止是郑前辈和四海镖局的镖师们,我等也曾出过一份力,即便贡献不大,也算是和他们结下了梁子。这些人如果是来报仇的话,理应将我杀之而后快!”
天生听完后,又插嘴说道:“大师兄,你奇怪的地方还真多,能不能一次说完?”
天青听了楚仁义这么多疑问,在苦苦思索,无暇出声与之讨论。只听到天阳接着问道:“大师兄先前说道,郑前辈出现之前行踪未明,你是否想到什么?还是怀疑郑前辈什么?莫非郑前辈便是那黑衣人?”
楚仁义摆了摆手道:“郑前辈是我们师父的朋友,我自然不敢怀疑他什么。若他是黑衣人,我便放心了,那说明他此举不过在试探于我,想知道我是否会在危难之下救助郑姑娘。假如说他假扮敌人,之前众疑点便都说得通,我倒盼望他就是那黑衣人!”
天阳又问:“然则,除郑前辈是黑衣人之外,大师兄又怀疑什么呢?”
楚仁义说道:“自从郑前辈对我诉说一事之后,我便怀疑四海镖局里有人不利于郑家!”
三位师弟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但素知楚仁义稳重,此番言语定有所依,便静闻其祥。
因涉及郑四海家中私隐,若为大肆传扬,楚仁义似感不妥,但想到众人皆为师弟之亲,但说无妨,便道:“尔等听完便算,不可张扬!”
众师弟均点头答应。
只听楚仁义道来:“十年前,郑姑娘的母亲因病去世,郑前辈和郑姑娘痛不yù生…”
天生插嘴道:“因什么病去世?”
天青道:“天生别插嘴好么?你总是要捣乱!大师兄,别管他,你接着说,郑夫人去世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楚仁义对天生笑了一笑,说道:“这回天生可还真不是捣乱,他问对了,重点便在这去世的疾病上!”楚仁义顿了顿,向天阳问道:“二师弟,你最通医理,我想请教,那郑夫人去世时全身起满红斑红点,脸sè发青,口唇紫绀,喘息剧烈,心累异常,似乎上气不接下气。郑家忙请名医赴诊,但众人一番诊治,毫无起效,郑夫人发病当晚便过世了。二师弟,你说这像什么病?”
天阳道:“没见到病人,我也说不上来,若看表象,全身起满红斑红点,易误为麻疹。但你说郑夫人脸sè发青,口唇紫绀,喘息剧烈,心累异常。种种症状表现,看似麻疹,内里却未必是。若患者在此,可询问发病前经历、病程经过、病情长短、发病时情况等,并需观察其症状,查看全身疹子xìng状,查看双目、脸颊、口唇等,还要把脉了解。现在郑夫人不在,单凭传言,不能确诊。”
楚仁义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天生抢先道:“二师兄,你说这么多,说要询问发病前经过、病程经过,还有什么什么‘经过’的,我也记不全了,总之这些话也就像放屁一样,‘经过’我们的耳边,就悄悄溜走了,没任何意义。还不如就说最后一句简单明了。”
天青道:“最后一句是什么啊?”
天生道:“最后一句就是:不——能——确——诊!看!多简捷!”
天阳摇了摇头,不理会他,继续说道:“不知当时其他大夫怎么说?”
楚仁义道:“之后我仔细问过郑前辈,他说当时各大夫说法不一,说风疹的也有,说中毒的也有,还有说风寒、鼠疫等等,总之不能达成一致意见。最后请苏州城里最出名的大夫陈力行来瞧了瞧,才确定为风疹!”
天阳道:“风疹症状较轻,不似郑夫人这般危重,极少取人xìng命。若说是麻疹,还较为可信。此疾病多为小儿易得,但若是病者从未患过这般病症,成年之后,一旦风寒侵体,也未必不能得此重症。只是,据大师兄所言,种种症状都不似风疹。不知这陈力行大夫是怎么给人看病的,这般庸医也能称之‘苏州城里最出名的大夫’?这不是将他人的xìng命当儿戏么?”
天生又插嘴道:“二师兄又在卖弄学问了,别人是苏州城里最出名的大夫,可比你的名气大多了!别人都说了是风疹,你还较什么劲啊?你不是说没看到郑夫人,便不能确诊么?怎么此时又改主意了,又要给别人确诊了?至少那陈力行是见过郑夫人的!”
天阳点了点头,道:“天生说的有道理,那陈大夫见过郑夫人,当真是风疹也说不定。或许郑夫人所患,并非寻常风疹,是以病状极重!”
天生又道:“是否有可能是郑夫人体质较弱呢?”
天阳点了点头,道:“也有这个可能!”
楚仁义问道:“二师弟,郑夫人去世,你最先考虑是什么疾病致命呢?”
天阳道:“据大师兄所说,郑夫人种种症状,均表明她可能因中毒而亡。师父医书上记载,岭南少数深层天然岩洞内,长有一种五彩斑斓的蛇草,名为巨蝮草。此草喜yīn,长在深层岩洞内,终rì不见阳光,至于如何生长,师父也不得其解。巨蝮草叶片四分,叶缘锯齿状,叶长半寸,十分细小。其叶本无毒,但其根茎巨大,根须漫长,草叶正下方的根茎如同葫芦倒长,茎苞之中便含有剧毒。此毒善克天下各种蛇毒,若不幸为毒蛇噬咬,及时以此草解毒,百试不爽。师父曾云游岭南采集此种草药,因极为稀少,一年中,师父仅采得二十余株,研磨后,jīng炼成八百余粒解毒丸,以此救人无数。但此药有利有弊,绝非寻常解药,以此中和蛇毒,量少则无碍,若是用量稍多,服药者便会出现脸sè发青,口唇紫绀,全身满布红斑红点,便如同郑夫人那般模样。此药中毒症状随用量增加而递增,重者会心脉、呼吸骤停而亡。只因此药药xìng极烈,用于人身,微量差别便如天渊。是故师父所制药丸,每粒用量均低,虽未必能尽解蛇毒,却可使中毒之人无碍。只需以此药丸抵消大半毒素,并控制其毒xìng,余毒便可调养自清。若非如此,患者用量略增,便有不治之忧。”
楚仁义rì常勤练武艺,医学之道浅尝辄止,未予深究,这巨蝮草之名,今rì首闻。话及此处,不禁一凌,疑道:“莫非郑夫人乃中毒身亡,而所中之毒,便是这巨蝮草?说到中毒一事,当时确有大夫言及于此,只是其乃猜想而言,未诉何毒,不可深信。但病症如此相像,毕竟甚为可疑!”
天阳不解:“大师兄,那是十年前的疑案,与今rì之事有何关联?”
楚仁义道:“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若当年有人暗中下毒,那人极有可能是镖局中人,不然如何能够轻易得手?而此人为何要毒杀郑夫人,原由不可测,我等不知内情,多猜无益。只是,如若由得此人长期潜伏于镖局之中,对郑家甚是不利!”
天生道:“也许那人早已离开!”
楚仁义道:“本来我听郑前辈说完此事便罢,也未密切关注。但今rì那黑衣人出现,令我生出这许多疑问,百思不得其解!”
天阳道:“既然此事甚为可疑,大师兄何不与郑前辈一同参详?”
楚仁义道:“我正待如此!但据我观察所得,此时不便开口。我等先行私下查证一事,若有头绪,方可暗中告知郑前辈。”
天阳问道:“不知查证何事?”
楚仁义道:“要查证黑衣人与郑前辈的关系,猜测对郑夫人下毒,与袭击郑姑娘这两件事,是否为同一人所为。我仔细回忆一番,只觉其中有许多疑点。那李清说,这许多年来,若论偷袭暗算镖局中人,此类先例,从未发生。那为何此番黑衣人首次出击,便轻易得手。若十年前下毒的目标是郑夫人,今rì袭击的目标是郑姑娘,那说明黑衣人每次都一击必中。他对四海镖局院中情形了如指掌,更证明了他自己也必为镖局中人。另外,偏偏在那黑衣人前来袭击之时,郑前辈不在家中。若说是那黑衣人趁其离家,前来作案。至少,郑前辈听闻此事之后,应略为紧张。今rì却见他并无任何惊异之情,一切处之泰然,便似未有此事一般。”
天阳道:“难道他已经有何应对之策,对形势了然于胸,或已将局势掌握?”
楚仁义道:“也许是吧!”
天阳笑道:“或许这是他们镖局与外人之事,与我们不相干,或者不想让我们知道,才如此神秘,我们又管他作甚?”
楚仁义想了想,微笑道:“是啊,天阳说得对,也许这是他们镖局与外人之间的事,有些秘密不想让我们知道。这是江湖之中的规矩,我们更不可明目张胆地胡乱探究!”
想到此处,楚仁义倒放下心来,如若镖局内并无萧墙之祸,而郑四海又已知敌人动向,自然应付的了。他对师弟们说道:“若这是四海镖局和他人之事,主人不让我们插手,我们最好顺其自然,以免无意之中窥得别人秘密。在去济世帮之前,我们最好别再外出。郑前辈当真危急之时,我再伺机相救!”话虽如此,但想到黑衣人要偷袭郑瑶,若是真的不管不问,只怕郑瑶会有意外。但转念又一想,郑四海的武艺比自己高出许多,四海镖局内高手又着实不少,孙达、李清、瞿正明等人均非易于之辈。敌人再厉害,也未必讨得了好去。怕郑瑶危险的话,自己暗中保护她便是。有自己和天阳坐镇,四海镖局如虎添翼。那黑衣人再来,自己首当其冲,与二师弟联手与之相抗,未必便输。如若当真不敌,也可支撑六七十招,使其不能逃脱。到时镖局众人赶到,一拥而上,非将其制服不可。
想到那黑衣人,楚仁义不禁又打了个冷颤。回想之下,那人武艺极高,当真平手而斗,自己撑不下二十招。只怕交手之时,那黑衣人尚有留情之意,若非如此,自己哪能动他分毫?即便自己绵云掌击中敌人前胸,对方似乎也毫发无伤!但四海镖局的对头人,怎会对自己处处容让?
师兄弟四人,在房间里又聊了一个时辰,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到了午饭时间,郑四海差府中仆人前来,通知他们一起吃饭,楚仁义等四人,便随来人而去。
经过后花园之路,楚仁义不自觉地朝那望去,只见花园之中落花满地,已无清早时百花盛开之场景。许多枝头上都光秃秃的,花瓣均已散落。
楚仁义甚感好奇,便问那领路仆人:“这位大哥,怎么这满园的花朵都凋谢了,花瓣散落一地?早晨并非如此啊!”
那下人一脸奇怪的表情,答道:“楚公子,你早晨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怎么你不知道么?”
楚仁义自言自语道:“是么?”
旁边的天生听到了,在楚仁义耳边讲:“是啊!大师兄!你早晨难道没留意么?”
楚仁义点了点头,心里想道:难道是我和那黑衣人打斗之时,将这附近花瓣震落?
念及于此,楚仁义便想到了那黑衣人的招数。他以绵云掌法迎敌,出招迅捷,快若奔雷。但那黑衣人不慌不忙,从容面对,稳如泰山。无论楚仁义的掌法多么迅猛,黑衣人总能抵挡的住,楚仁义的手掌却始终打不到敌人身上,反而三番两次被那人击退,甚至丢掉xìng命。
楚仁义越想,越觉得此人掌法似曾相识,此时想到其厉害之处,后背不禁出了一阵冷汗。此汗不是为自己上午遇险而流,而是为郑四海及郑瑶而流。他想那黑衣人武艺如此高强,若是真与郑四海相斗,不知孰强孰弱。
楚仁义也曾见识过郑四海的刀法,知其厉害。此时回忆起苏州城外与那批山贼交手之情形:郑四海深入敌阵之中,一套“浪里翻云”刀法使得登峰造极,四面敌人无法近身,身处群敌包围之中,依然处变不惊,有泰山之稳。
想到此处,楚仁义似乎有所发现,只觉得那黑衣人的章法套路,与郑四海的招式十分相似。虽然一人用掌,一人使刀,但出招姿势极为相近,招式之中所包含的武学境界也如出一辙。
“难道此人与郑前辈份属同门?”楚仁义边走,心中边嘀咕道:“若那黑衣人真与郑前辈有莫大关联,而又想暗中伤害他的话,那倒真是防不胜防!不知此事是否应当提前告知郑前辈?若不告知,郑前辈可能极度危险,郑瑶姑娘也许将遭遇不测;但若告知,只怕郑前辈早对此事了如指掌,心中已有应付对策,而此事却不想让外人知晓。我这一讲,岂不说明我已知此事?师父教导过,出门在外,不宜打听别人秘密!”
楚仁义想来想去,不知如何是好。不一会,便到了郑四海的住处,他正在门口等着,见楚仁义等四人到来,便将其迎进屋中。
进得饭堂,只见宽敞的大厅当中,摆着一张大圆桌子。桌宽约一丈,桌身似为檀木所造,做工jīng美,边缘雕刻许多花纹图案,有凤舞九天、龙腾阔海、鹏翔朗空、鲲戏碧水等等,既突出此桌华丽、豪阔,又彰显主人家的王者之气、自在之意。桌子上边摆满了丰盛的食物,香气逼人,早已掩盖了檀木本身所发清香。
桌子周围早已坐了几人。楚仁义仔细一看,当中有郑瑶、孙达、李清和瞿正明,还有两个人并不熟悉。那两人年纪有二十四五岁,看样子也是郑四海的徒弟。
楚仁义、天阳等人走了过去,郑四海安排他们坐在上首。楚仁义忙推辞道:“小侄等人辈份低微,怎敢坐于上位,郑伯伯可折煞小侄了。”
在这之前,楚仁义等人吃饭均是与郑四海和郑瑶一起,并无这许多人在场,座位也没主客之分,全当在自己家一样。现有孙达、李清、瞿正明等数人在场,郑四海又让楚仁义、天阳坐在上首位,他们自然不敢如此就座。
郑四海见他推让,忙说道:“谁说这个位子你们坐不得?今rì我是让小徒给你们赔罪的,你们是我的客人,理应坐这个位子!”说着便把楚仁义按到那座位上。
楚仁义见推辞不得,便随郑四海的安排坐了。天阳等人挨着楚仁义坐了下去。
郑四海见人已到齐,便说了声:“开饭”。众人这才拿起筷子用餐。
郑四海对李清使了个眼sè。李清无奈,只得拿起酒杯,站起身来,对楚仁义说道:“楚少侠,这杯酒是我向你赔罪的,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在这里,请接受我的道歉,原谅我吧!我在这先干为敬!”说完便端起酒杯,放在嘴边一饮而尽。
楚仁义见状,忙站起身来,谦逊道:“李大哥言重了,快别这么说,那不是你的过错,只是咱们之间有一点误会而已。现在误会已消,那就好,不必道歉,更不必如此郑重。您这样,可真令小弟不知如何是好。况且小弟也有不是之处,还望您见谅。”
李清本不想道歉。他心下向来认为楚仁义假仁假义,有意设了个骗局来骗取郑瑶芳心。此时听了楚仁义的话,心中气愤,又不敢说出任何不逊之言,便重重的哼了一声。
这时郑四海对李清厉声训斥道:“我曾经对你说过多少遍,为人处事不可鲁莽,一味以武力解决问题,那万万不可取。有些事情,要弄清前因后果,才能下判断,才能找出最好的解决方法。像你这般鲁莽行事,动不动就喊打喊杀,那岂不是会伤害许多无辜之人?幸亏楚贤侄武艺极强,不止比你高出数倍。若是寻常百姓被你冤枉,你又要动手动刀,那别人岂不是将小命都陪在你手中了?以后你要是再不分青红皂白,便随意动手,那就别怪我家法伺候!”
孙达忙在一旁打和场,劝道:“其实李清已经知道错了,他以后会改正的,总镖头您就别生气了吧!”说完这话,手肘在李清身后一推。
李清见师父发怒,只得说道:“师父,我以后会改的,您别生气了。”说完又再次向楚仁义道歉。
楚仁义不好意思,忙推说不敢,并在一旁劝说郑四海息怒。
郑四海见双方互相道歉、言归于好,便说道:“好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难得楚贤侄如此大方、不记前嫌,那我们就不要再提了。来,吃菜。”说完便向楚仁义碗中夹了一只鸡腿。
郑瑶也笑道:“呵呵,楚大哥和大师兄终于和好了,我希望你们以后永远都不要争吵了,好吗?”
楚仁义点了点头,笑道:“好的,我答应你,以后和李大哥再也不吵了。”
李清却一声不发,只顾吃菜。面sè之中明显还带着气愤之情。
郑瑶也不管李清,见楚仁义一口答应,便夹了一大块肉到楚仁义碗里,说道:“楚大哥真好,我奖励你好吃的!”
楚仁义见到郑瑶如此可爱的表情,心中一荡,已下定决心,自己猜测黑衣人之事的种种想法,饭后便一五一十地告知与郑四海,不管郑四海是否会怪他探知镖局秘密。只要郑瑶能平安无事,就算被人误会再多,他也愿意。
想到这里,楚仁义的心情倒轻松了许多,只因不会再有秘密藏在心中。
饭后,孙达、瞿正明各自回房休息。李清喝酒较多,略有醉意,郑四海找人将他送回家中,嘱咐他回去好好歇着,不要闹事。
郑四海又何尝不知李清心中为何烦闷。他早已知晓李清钟情于自己女儿,但这大徒儿确实太过鲁莽,又怎么能够将女儿的终身交托于他?此次楚仁义出现,李清又大闹一场。郑四海知道李清与郑瑶难续良缘,若是再拖下去,也非良策。只得让李清向楚仁义道歉。一是对客人无理的赔罪;二是借机告诉他,自己不会把女儿许配与他。
郑四海见徒弟一脸失落表情,又喝得醉醺醺,心中不禁十分同情。但转念一想,即便女儿跟了他,也决计不会幸福,倒不如趁早解决此事,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至于楚仁义,郑四海倒挺喜欢他。此人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且武艺出众、不骄不躁,还生得一副侠骨柔心。加之楚仁义对郑瑶又极为爱慕,甚至甘愿牺牲自己而去救她,单凭这点便没人能够做到。
郑四海吩咐下人送走李清后,又亲自送楚仁义等人出门。到门口时,楚仁义转身对郑四海说道:“郑伯伯,有件事情,我总觉得应该告诉你!”
郑四海问道:“什么事情,很重要么?”
楚仁义点了点头道:“嗯,此事可能极为重要,也许你已经知道了。”他看了看四周,又道:“还是进屋里谈吧!”
郑四海见他说的郑重,点了点头,先行走进房内。楚仁义让师弟们暂且回去休息,随后便跟着郑四海走进屋内。
只见房间里,郑瑶正与下人们共同收拾桌子。楚仁义对郑瑶笑道:“郑姑娘亲自动手收拾残局,真是勤劳。”
郑瑶笑道:“楚大哥见笑了,我只是看黄妈他们做的挺辛苦,因此也来帮下忙!”
郑四海在旁边看着,脸上露出无限温柔,说道:“我这个女儿,从小就无等级观念之分,全都一视同仁,对待朱嫂、黄妈她们都很好,时常帮他们干活。真是乖巧懂事!”
那黄妈在一旁也夸道:“大小姐对我们下人可好了,经常关心我们。常问我们:吃得饱不饱,穿的暖不暖?还经常送给我们衣服呢!”
楚仁义微笑道:“千金大小姐能做到这样,真是难得啊!”
郑瑶听了之后,佯嗔道:“楚大哥,为什么我能做到这样,就“真是难得”?我又不是难得这样做一回!难道我很差么?”
楚仁义赶忙说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听说别人家的大小姐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见到你如此勤劳,可见你在众多千金大小姐之中,是最出sè的一个啊!”
郑瑶听完,不好意思地微笑道:“嘻嘻,楚大哥你笑话人家,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啊!”
郑四海在一旁笑道:“哈哈!我这个女儿就是脸皮薄,夸她一句她就害臊了!”转过头来对楚仁义说道:“我们进房间谈吧?”
楚仁义点了点头,两人便走入了里屋。
走进房间后,郑四海把门一关,向楚仁义问道:“贤侄,有何重要事情要告诉我?现在可以说了。”
楚仁义道:“我要说的事情,和今晨袭击令嫒的那位黑衣人有关。其实这件事,我只是猜测,也没有真凭实据。”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只是从那黑衣人的武功路数,猜测他有可能和郑伯伯您师出同门。”
郑四海听了这话,脸上并无奇怪的表情,说道:“哦?难道你看出来,那黑衣人的功夫和我很是相似?”
楚仁义答道:“是的,尽管那人招式与你不同,但他那出招意境与你极为相近。”
郑四海点了点头。
楚仁义见他听完此话,神sè如常,并未感到惊讶,便问道:“莫非郑伯伯已经知道此人是谁?”
郑四海笑道:“看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已经知道那黑衣人是谁,不仅我认识此人,连你也认识他!”
楚仁义本以为那黑衣人定是郑四海师兄弟无疑,但听完这句话,登时感到十分诧异。他这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来苏州,怎会认识那个“素未谋面”的黑衣人?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向郑四海问道:“郑伯伯,这怎么可能?”
郑四海哈哈一笑,说道:“你一定认为我弄错了,其实你真的认识这个人!”
楚仁义思维定势已成,想不到其他方面,此时被郑四海弄得一头雾水,越发搞不清楚了。他仔细回忆一番,来的一路上的确没有碰到过和这黑衣人相似之人。他思前想后都没什么印象,最后只得问道:“我实在想不出那黑衣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杀郑姑娘,最后又为什么手下留情饶我一命?”
郑四海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楚贤侄,你能想到此人与我武功路数相同,从而联想到我俩有关,的确很是聪明。但我说你认识他,给你这么大一个提示,你怎么又想不出他的身份了呢?”
楚仁义心中一凛,暗道:“此人与郑伯伯有关,而我又认识,难道他是四海镖局中人?只有这种解释才说得通。但为何四海镖局的人,要偷袭郑姑娘呢?”
一系列的问题,在楚仁义脑海中盘旋,他似乎想到了答案,却又不敢相信,因此苦思未果。他不便向郑四海发问,这或许涉及到四海镖局的隐私。楚仁义身为外人,不应该主动打听这么多。
郑四海看出他心思,对他说道:“不用猜了,我来告诉你吧。那个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