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江水满只管往前走,寻找下一个找乐子的目标,那俩人锲而不舍地跟着。江水满有点头大,老子啥也不干,就想散散心,你们两个阴魂不散,算怎么回事?
他想起刚才逗那对野鸳鸯玩儿,人家也是心急火燎地盼着他走,不由得嘬嘬牙花子想,看来不能长坏心眼儿,这就现世报了。
虽然他没到心急火燎的地步,不过还是有点不耐烦。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突然站住,后面的女的没收住脚,一头撞到他身上。
江水满嘿嘿一笑,说:“刚才我撞你,现在你撞回去了,咱们扯平,没啥事了吧?”
女的眨巴半天眼睛,说:“怎么叫没啥事呢?不管谁撞谁,只要男的和女的撞一块儿,就是女的吃亏,现在我又吃了一次亏,你说怎么办吧?”
“靠,你还能不能再不讲理一点?”江水满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哪儿来的自信,能把不是当理说。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叫起来:“救人啊,有人掉河里了!”
江水满一听,撒腿就往那人叫的方向跑,那一男一女也来了劲头儿,也拼了命地往那边跑。
借着两岸高楼霓虹灯的光线,江水满看见水里有个人影在挣扎,他翻过护栏就往下跑,忽然想起身上的手机,就把小褂一扒扔在地上,光着膀子跳进了河里。
江水满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落水的人救了上来,原来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从听见有人呼救,到把小孩子拖上岸,江水满没耽搁一点时间,可是这孩子还是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躺着。
江水满把孩子平放在地上,给他做人工呼吸。周围围了一圈人,说什么的都有,江水满顾不上拿自己的手机,让围观的人打120。
江水满忙活了好一会儿,孩子还是没什么动静,有了上次救柳叶的经验,江水满并不惊慌,把孩子翻过来,一下一下地往上抛他,就跟驮着柳叶一颠一颠地跑是一个道理。
这招还真好使,孩子自身的重量加上下压的力量,如此反复挤压孩子胸腔几十次,孩子哇地喷出一大口水。
等120姗姗驶来,孩子正满地溜达,围观的人除了几个特别好事的,大部分都已经散开。
120上跳下来仨人,其中两个搭着个担架,另一个穿白大褂的没头没脑地转了一圈,看不出谁像淹着的,咋咋呼呼地问:“谁掉水里了?人呢?捞上来了吗?没捞上来打什么120,我们又不会游泳。”
一个热心肠的老头说:“等你们来黄花菜都凉了。人早救上来啦,没你们事儿了。”
“槽,那我们车钱谁结?刚才谁打的电话,老刘,赶紧找调度查电话号码。”白大褂着急地说。
江水满见这个白大褂一点不关心落水者的情况,眼里就认得钱,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说:“打电话的都是学雷锋的,你好意思找人家要钱?”
“掉河里的走了没有?哪个是?”白大褂这才想起来找落水的。
“我才不给你钱呢,我又没让你们救我。”那小孩子一叉腰,蛮不讲理地说。
江水满一晃脑袋,心说,这是孩子吗?这不就是一赖狗子吗?我还是赶紧走吧。
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白大褂一把攥住他胳膊说:“喂,你别走,人是你救的?”
“是。”江水满懒得搭理他,应了一声,甩掉白大褂的手,跳下河堤找自己的小褂,这才发现,自己的小褂不见了。
“谁看见我衣服了?”江水满急了,跑上来问大家。
刚才那个热心老头说:“小伙子,你不是还有同伴吗?我看见他们把你衣服拿走了。”
江水满一跺脚,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说:“我压根就不认识他们!”
老头一拍巴掌,义愤填膺地说:“这俩人良心让狗吃了吧?连英雄的衣服都偷!小伙子,你衣服里有什么啊?损失大不大?”
江水满想想,说:“有个手机,还有两千多块钱,车钥匙……”
说到车钥匙,江水满才惊觉,自己把谭月亮的车丢在李红家门口了。他没考过驾照,没买过自己的车,临时开一下别人的车,心里又装着事,竟把开车的事忘得死死的。
老了!江水满又一次觉得自己上年纪了。
120一来,刚散去的人又围了上来,见义勇为的衣服丢了,大家可是找到了泄愤的机会,个个充满了正义感,鸡一嘴鸭一嘴地把那对狗男女骂了个狗血喷头。
白大褂也不闹着要车钱了,拍拍江水满的光膀子,同情地说:“没事揣那么多钱干嘛?这下损失大了。行啦,咱俩难兄难弟,都够倒霉的,我打110报警吧。”
江水满倒不是太在乎丢的那点钱,只是把谭月亮的车钥匙丢了,这事儿有点麻烦。
抬担架的俩人又把担架搭回救护车上,白大褂报完警没上车,跟江水满并肩蹲在便道上扯闲篇。那个小孩子把湿衣服脱下来,光着屁股站在他们俩旁边。
这孩子长得不错,一头卷卷毛,一身白胖肉,大眼睛骨碌骨碌乱转,捂着小鸡站着,胖胖的小胸脯上还贴着几片水草叶子。
“你家大人呢?”江水满好奇地问。
“我不会告诉你的,我离家出走了。”小孩子一语惊人。
“靠,你几岁就玩儿出走?”江水满叫小孩子气乐了。
“五岁了,老了!”小孩子老气横秋地说。
江水满笑出了声:“你再老有我老吗?你叫什么名字?”
“太阳。”小孩子惜字如金,跟江水满玩儿深沉。
江水满吃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问:“哪两个字?你会写么?”
“就是太阳的太阳,哎呀,你这人这么笨的,真替你智商捉急。”太阳鼻孔朝天,双手抱肩,摆了个酷酷的姿势不屑地说。
白大褂叫这孩子逗得快笑抽过去了,捂着肚子说:“他是挺笨的,救你还把衣服丢了。”
太阳翻眼皮看看白大褂,不高兴地说:“他是我的,不许你说他。”
“你姓什么?”谭家大小姐叫谭太阳,这儿又冒出一个太阳,江水满没理会孩子这句他是我的,追问道。
“这可不能告诉你,天机不可泄露。”太阳鼻孔依旧朝天,还是一副小爷模样。
“你一个大太阳,不在天上挂着,怎么掉水里了?”白大褂逗着他问。
“我给我对象摘花,滑下去了。”太阳这回不得瑟了,懊恼地说。
“啥玩意儿?你还有对象了?处多久了?”白大褂没听懂,惊讶地问。
“刚在这儿认识的,我俩过家家呢。我家里还一个老婆,我就是烦我老婆了,才离家出走的。”太阳骄傲地说。
江水满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儿啊,这是五岁的孩子吗?自己五岁那会儿干什么来着?
这会儿白大褂不像刚才那样掉钱眼儿里了,看上去像个挺好的蜀黎,捏捏太阳胖嘟嘟的小脸蛋,问他:“冷不?我把白大褂脱给你?”
“不冷,老头子才怕冷呢,你老了。”太阳犀利地说。
“槽,你会不会聊天,不带这么打击人的。”白大褂气愤地说。
江水满哈哈大笑,自己竟然救了这么个奇葩上来。他问太阳:“你打算离家出走多久?”
“你怎么这么爱打听啊?看十万个为什么去,那里有答案。”太阳爱答不理地说。
白大褂笑得那叫一个欢,江水满生气地横他一眼,咂下嘴说:“你就乐吧,看你找谁要车钱去。”
“兄弟,你甭刺激我,我们120一个月不少拿钱,不在乎这三头二百的。”白大褂蹲累了,干脆坐在便道牙子上。
“甭逗了,刚才你那猴急样,找不到苦主我看你能冤死。”江水满也坐下来,十分不客气地揭白大褂的短。
“120又不是活雷锋,能要回钱来自然要可劲儿要,我哪儿知道救的是这么个小祖宗。我们也不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讲,这种事可以算政府补贴里。”白大褂没怪罪江水满冒犯,笑呵呵地说。
太阳见两个大人说话不理他了,自己挨过来,往江水满腿上一坐,说:“抱抱我。”
江水满好笑地把太阳拉到怀里,说:“你倒自来熟。”
太阳骨碌骨碌转转大眼睛,说:“是你先跟我套近乎的,我可没让你救我。”
“你家大人怎么教育你的?正反都是你的理,在家没少跟家大人矫情吧?”江水满笑着问。
太阳忽然瘪了瘪嘴,苦着脸说:“家里没人跟我说话,我好久没看见我爸我妈了。我只能跟丽丽说话,在家都是我问丽丽一句,再替丽丽答一句。”
“丽丽自己不会答话呀?”白大褂问。
“丽丽是条小狗狗,就会汪汪汪,我得帮她翻译。”太阳撅着嘴说:“丽丽太笨了,我教了她好多遍,她就是不会说人话。我家的八哥都会说,狗比鸟笨。”
江水满和白大褂对望一眼,都觉得这个小孩挺可怜的,也不知道他家大人怎么当爸妈的,让孩子成天只能跟宠物说话,怨不得这孩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还有点颠三倒四。 /*960*90,创建于2013-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