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99章官场站队
    大王庄县纪委一个书记,两个副书记,除了这个姓何的,还有一个姓樊,叫樊先廷,也是下乡去了,我是下午快下班时找到这个姓樊的。这个姓樊的年纪比较大,下放当过知青,穿过军装当过兵,岳父当过地区法院的副院长,因为这层关系,樊先廷部队复员就分在纪检部门,以前县里这一级机构叫纪检会——纪律检查委员会,现在叫纪委。樊先廷是大王庄人,彻头彻尾的本地干部,老丈人却是北方人,是河南新郑的,南下干部,四野的,**的兵,从东北打到华北,渡过黄河长江后留了下来,地方上最先的职务就是大王庄人民法院的院长,也就是说,樊先廷的岳父是大王庄解放后的第一任法院院长。
    半个女婿半份子,算起来,樊先廷也是半个干部子弟。但这个樊先廷为人慈和,处事低调,外表看上去,不像是个纪委领导,倒像是一个信访局长。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不像纪委干部威风凛凛的人,却不是一个任人揉搓的面团,就说一年前(我还没到任,还在远平当副县长,我是通过李旭副县长嘴里了解到这件事的)发生的那一件事吧,就可以看出他的正直,也可依此推断樊先廷并没有绑在汪鑫那部战车上,唯汪鑫马首是瞻,而是有他自己独立的人格和个性。
    一年前,大王庄一个建筑工地发生一起恶性事件,这是一个在建的住宅小区,一个韩姓老住户因为不满意拆迁条件而始终不肯搬迁,成了钉子户,这个工地就在没有完全拆迁到位的情况下开始动工,那个钉子户人家被蓝色的围栏围了起来,成了一个圆形的孤岛。突然在一个深夜,一伙人蒙面人手持器械冲进“孤岛”,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折腾半个小时才扬长而去。“孤岛”的主人呼救无人应,电话线也被掐断,显然是有预谋有准备的一次行动。虽然这些人蒙着面孔,看不清是谁,但其幕后策划者小学生也能猜出来。
    此事引起全县震动,但消息被压制住,县里主要领导指示,不得往外传。后来省里一位纪委副书记到大王庄检查工作,虽然这家人瞅个空挡,半道上拦车伸冤,那车队刚出大王庄宾馆大门,一家人就齐刷刷伏在街道上,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衣衫褴褛,韩氏家主还裸着上身,露出累累伤痕,那场景真是催人泪下。
    古有拦轿伸冤,今有拦车告状。
    其实韩氏一家人拦下的不是纪委书记的车,是他的随从省纪委办公室一个副主任的车,纪委书记的小车还在后面,汪鑫见此,当机立断,指使正在指挥交通的交警马上把人拉开,没想到纪委书记这时已经下了小车,走到韩氏一家人面前。他制止住如狼似虎的交警,耐心地听完韩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纪委书记的脸像抹了一层霜,立即下指令,责成县纪委牵头,严查凶手,妥善解决韩氏一家的补偿和安置问题。
    后来,象征性抓了几个人,关了不到一天就放了。韩氏的大儿子是做钢材生意的,却以偷逃国税的罪名被检察院抓了去。
    很显然,韩氏的问题非但没有得到解决,反而遭到更强烈的报复。汪鑫在一次会议上说起这件事,得意洋洋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什么是执政党?这就是执政党!我一伸手,就像如来大佛的巨掌,什么人物也跳不出我的掌心!
    迫于种种压力,韩氏最后还是不得不屈服了,含着悲愤的眼泪签订了拆迁协议。
    本来这件事在这里画可以上一个句号,但有一个人看不过,这个人就是樊先廷,他出于正义感,也出于对韩氏一家的同情,憋足气写了一封信寄给省纪委书记,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详详细细向纪委书记做了汇报。在信中,也如实写下汪鑫那一番狂妄的话语。纪委书记一怒之下,一个电话打给市委孙书记,建议撸下阳奉阴违胆大包天汪鑫的官帽,当然,汪鑫的官帽没有被撸下,汪鑫只是被孙书记狠狠骂了一顿。
    由此可见,樊先廷不是与汪鑫一个道上的人,也是一个比较正直的人。正因为如此,我跟樊先廷的关系也是属于比较亲密至少是比较正常的。
    在乡下没有信号,樊先廷的手机一直打不通,等到终于可以打通了,这时樊先廷已经快到县城了。樊先廷略略推辞一下,后来还是答应我的邀请,在一家牛肉为主的小店一起用晚餐。
    我知道樊先廷跟康明山关系也不错,也把康明山一起叫来。官场就是站队,一伙人都不是汪鑫那边的,聚在一起自然就格外亲切些。
    康明山没有手机,我是通过另一个人找到他的,一接到我的电话,康明山就骑个半新旧的嘉陵摩托过来了。
    康明山不知道凌通被双规的消息,当我跟他说起这事时,顿时瞪圆一双豹眼:
    “双规?什么时候的事?我都没听说过呀!”
    “好几天了,大约一个礼拜了吧。”
    “凌通他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严重?毫无征兆一下子就双规了?”
    这时我们已经进到一个小房间,我先坐下,看着还站着的樊先廷:“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今天就是摆个鸿门宴,想在樊书记这里看看能不能挖出点什么。”
    樊书记朝我耸耸肩,半开玩笑地说:“早知道县长摆的是鸿门宴,先廷就不来了。”
    康明山拍拍他的肩膀:“老樊,你还摆架子?跟你一起吃饭,我们都得担着名誉损失的风险呢,没事谁跟纪检干部一起啊,就怕那些不安好心的嚼舌头的人又借题发挥,说谁谁谁又被纪委叫去了,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呢?”
    “坐吧坐吧,都坐下,听说这家牛肉店口味还不错,价钱又实惠,今天是纯粹私人请客,不打发票不报销。喝什么吃什么,你们尽管点,不要为我省钱。”
    康明山就呵呵一笑:“我知道了,今天不是县长请客,是林大作家请客,我们不吃公款,吃林大作家的稿费!”
    樊先廷坐下来,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知道我不吸烟,也没跟我客套,只是扔给凌通一支。
    康明山嘴上叼着烟,又从樊先廷那里拿过打火机,点着烟:“老樊,凌通他是怎么回事?”说着,又帮樊先廷点着烟。两个人同时吸烟,房间里立刻烟雾缠绕。
    “纪委小曾他们是在旅馆房间里找到凌通的,当时还有一个女的,叫刘静安。”
    “刘静安?刘静安是谁?”
    康明山不认识刘静安,不知道刘静安是凌通的小情人。
    “后来查明,刘静安是凌通的情妇。”
    樊先廷吸一口烟,回答康明山。
    “凌通跟情妇在一起,那也是生活作风问题,也用不着双规吧?”
    樊先廷想了想,下决心似的:“林县长,康书记,你们也不是外人,我就给你们透透消息,现在最棘手的,就是凌通收过别人的一笔钱。”
    康明山盯着樊先廷的脸:“收钱?收了多少?是受贿?”
    “远平那边打过来的,十万块,分两次打入。”
    康明山接着问:“远平打过来的?那边跟我们有什么交道?”
    “康书记,至于谁打过来的款子,又为什么给,还在调查之中。或者说,他们也向我保密,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具体分管这个案子是何书记。”
    康明山插一句:“何子梁,汪鑫的忠实走卒。”
    我点点头,说,“我打过电话给他,给这个何子梁,这家伙在我面前也打起官腔,拿足了架子,气得我差点**。”
    “专案组三个人,都是何子梁的亲信。他们是独立办案,所以更多的消息我也无从知道。”
    康明山抽烟比樊先廷更猛更快,一支烟已经快到头了,离海绵头只有几毫米了,而樊先廷的那支吸到还不到一半,康明山最后吸一口,把那还冒着袅袅青烟的烟头丢进面前那一只玻璃烟灰缸里面,抬眼看着樊先廷:“老樊,凌通是不是真收了这十万元,是不是诬陷啊?”
    樊先廷回答说:“这倒不是,凌通确实收了人家十万元。那是银行查实了的。”
    我起先也想过这个问题,是不是捏造一个理由,然后再屈打成招,后来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对一个党员干部实行“双规”可不是像警察抓普通人一样,随随便便就可以的,得掌握一定的证据,得经过一定的程式。那么凌通究竟收了谁的十万元,这个送钱的人又得过或者想得到凌通什么样的帮助?看来得给凌通调整个位置了,招商局长是个危险职务,成天跟一些大老板打交道,看他们纸醉金迷,看他们一掷千金,难免会心里不平衡,一不小心就被他们拉下水。凌通偏偏又不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