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不是自己亲历,永远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有多么忙乱。丁昌国作为省城市长,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但亲临现场,出现这样的人命关天大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丁昌国一下子慌了神了,既怕完成不了任务,又怕惹出人命大事。
“撤?”他这么一说,下面的人心就散了。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老百姓对峙呀。见到市长说撤,人一下子散开了。就连挖掘机也调转过头来。这边有干警将地上的老太太抱了起来,刚才碎砖瓦掉到她的身上,人虽然没有受伤,可是老太太已吓得晕了过去。
丁昌国正要坐车离开,那边老百姓冲了过来,一齐呐喊。丁昌国唬得心惊肉跳,只怕是老百姓过来揍他,连车也顾不上坐,一个箭步窜开了,迅速地往前方跑去。
他这么一跑,那个光葫芦脑袋极是惹眼。平日里受过政府气的那些百姓轰笑起来,跟着有人捡起地上的砖头,朝着丁昌国砸了过去。
丁昌国在前面跑,后面有干警顶在前面,带队的干警叫道:“谁也不准动手,再动手全部抓起来。”他这么一吼,百姓自然也就停止了。
丁昌国惊魂甫定,回转头过来吼道:“抓,抓人。”
马长生那支队伍已收队朝着这边来和丁昌国汇合。马长生远远地见到这边乱成一团,他赶紧下了车,见到政府的拆迁队伍竟然慌不择路,可把他给气坏了。
“肖容,查一查这边有哪几户是干部家属,”他喝道。
肖容连忙拿出手中的花名册,一查,就向马长生汇报道:“书记,这边主要是强秘书长家的表兄。”
“先拆他家,”马长生目光里闪过一丝凌厉。他对于这样的场合,见得多了,也就不存在惧怕。当初在革城,在百河,在千沟,他遇到的场合比起今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马长生拿过一顶钢盔戴在头上,跟着向宣传车里要了一个高音贝的喇叭,然后举到嘴边开始喊话,“乡亲们,我是省城书记马长生。这次来,我们的目的是要拆除违法违章建筑。凡是党员领导干部家属亲属的,率先给我带个头,主动把自己家的违章给拆了。然后听候政府处份决定。是百姓的,我们也要求大家主动拆除,此次既往不咎。”
马长生的话引起了群众的哄笑,“马书记?你这个样子还是书记?你要是书记我们还是省长呢。”
卫子云跟在马长生身边,听到这个话顿时恼了,“抓人,抓到领头的。”
几个干警正要冲过去,马长生摆了摆手,说等一等。
“乡亲们,我查过了,这里涉及到有领导的亲属。我在这里表个态,如果领导的亲属不带头拆除违法违章建筑,可别怨我马长生手下不容情,”他说到这里,把脸一沉,指挥着挖掘机跟着他前进。
周才能早从肖容手里接过了花名册,抢先一步走在了马长生的前面,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强占枫的表兄家那里。
这里都是街坊,谁都(http://
)知道这户人家的底细。见到这些政府干部比刚才那些政府干部行动更快,倒是愣住了。因为他们都是寻常百姓。百姓说到底还是比较怕事的。如果不是遭遇到特别的不公,他们是不会抢出来直接和政府叫板的。
强占枫的表兄正在外面看热闹,可是看着这个年轻的书记好像针对着自己家来了,他倒是唬了一跳,赶紧给强占枫打电话,询问能不能说说情。
强占枫听说是马长生带队,知道这次表兄家的违建是保不住了。不过他还是给马长生打了个电话,想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肖容手中的电话响了,他一接,听说是强占枫秘书长,心里一凛,刚来到马长生身边,马长生像是知道他的意思一般,摆了摆手道:“现在是我执行公务活动时间,什么电话我都不接。”
马长生这个话说得中气十足,连附近的群众都听得一清二楚。这回大伙儿相信这个年轻人真是书记了。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拆吧。老百姓还没有动手,那边挖机已冲着强占枫的表兄家下了第一铲。只见那屋摇摇晃晃,跟着坍塌下来,呼喇一声。
肖容手中的手机还没有挂断,强占枫已经听到了表兄哭声,心里有如刀绞。他这次不是怨马长生拆了他亲戚家的房子,而且恨马长生太不给面子了。你真是欺人太甚了。
强占枫表兄家房子一倒,那边老百姓也迅速地将自己家违建给拆除了。这一幕,被清晰地拍进了电视台记者们的摄像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