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梁栋说,“希望你能和你的朋友好好相处。”
顾宜乐两眼翻白,心想跟这位理性过头又没什么朋友的臭直男简直没法聊。
“我和他们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打打闹闹,互相开玩笑什么的,以后你就习惯了。”已经摸出门道的顾宜乐赶紧换话题,“中提真的好难拉啊,还沉,我脖子都被压出痕迹了。”
梁栋的关注点登时被带跑:“哪儿?我看看。”
顾宜乐在车后座扯开衣领,露出脖子和一小截锁骨。
梁栋观察了下,蹙眉道:“红了。”
“嗯,压着骨头,可疼了。”顾宜乐稍稍采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今晚可能都睡不好了。”
梁栋抿着唇,神情严肃,似乎在思考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这可把顾宜乐急坏了,他就差把“我在撒娇”几个字刻脸上了,梁栋还像根木头似的杵着。
“你小时候摔跟头什么的,伯母是怎么让你不哭的?”顾宜乐循循善诱。
梁栋说:“我摔跟头不会哭。”
“那磕碰、受伤,总有吧?”
“有。”梁栋想了想,“自己擦药,或者等伤口自愈。”
原本来讨要安慰的顾宜乐,听了这话反而心疼起来了。
想起冯姨口中梁栋的孤单童年,顾宜乐姨父心泛滥,又伸手揉了揉屏幕里面容英俊的男人:“苦了我的宝贝。”
梁栋有些不自在地垂了眼,复又抬起时眸底澄亮,定定望向屏幕里小小的顾宜乐,并凑近,轻轻吹了口气。
“听说这样可以缓解疼痛。”他离得很近,问顾宜乐,“现在呢,感觉好点了吗?”
岂止是好,简直好得要上天。
这一吹直愣愣吹到了顾宜乐心坎里,犹如春风吹绿了神州大地,他腰不酸了胳膊不疼了,还能再拉八小时中提。
回过头来才想起问:“这招是跟谁学的?”
梁栋:“网上。”
顾宜乐了然,改群名什么的八成也是跟着学来的,不愧是学霸。
招不在老,管用就行。临睡时两人还连着语音,谁都舍不得挂。
顾宜乐困得睁不开眼,口齿不清地说:“我想到上回被琴弦崩脸,就……就怕得很。你说,我该怎么跟我的中提培养感情,让它听我的话?”
梁栋下午的课刚结束,边收拾课本边出主意:“给它也取个名字吧。”
顾宜乐咂巴两下嘴:“你……你怎么知道我会给琴取名字?”
梁栋故技重施:“猜的。”
“你那么会猜,”顾宜乐迷迷糊糊,“下回帮我猜彩票中奖号码吧。”
梁栋:……
第二天早上刷牙的时候,顾宜乐叼着牙刷盯着镜子里面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人瞅了半天,总觉得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
不过给琴取名字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他上论坛和阿东讨论,最后决定给中提琴取名“萧萧”。
萧萧瑟瑟,一看就是一家子。
today宜happy:如果刻缩写的话,中提上岂不是要刻字母xx?
dong:要刻吗?
today宜happy:不了,电提没有共鸣箱可以随便刻,普通琴还是算了,可能会影响音质
dong:嗯。
today宜happy:其实可以打印几张贴纸贴琴板上,我看最近学琴的小孩都这么玩[/期待]
学琴的于皓轩听到这话,不乐意了。
“又不是小孩子,还在琴上贴贴画。”他嫌弃地撇嘴,“好幼稚。”
幼稚小孩顾宜乐:……
手中的八十米大刀举起又放下,顾宜乐掏出一沓在小学门口商店淘来的贴纸,数钱似的在于皓轩面前一张张翻,嘴也不闲着,一会儿嫌这张颜色不好,一会儿觉得那张不够酷。
于皓轩正在拉空弦,眼神不住地往那沓花花绿绿的贴纸上瞟。
顾宜乐早就发现他的小动作,故意挑出几张带超人的放边上,说这几张不好看,回头丢掉。
“你要是不要的话……”于皓轩终是没忍住,纡尊降贵道,“我帮你处理好了。”
下课后,师生二人坐在一起,头挨着头分享贴纸。
选了个蜘蛛侠贴在正面,于皓轩问:“老师,你在y国拿的奖很厉害吗?”
顾宜乐骄傲地挑眉:“当然,要不然你爸能给我涨工资?”
于皓轩不屑地哼了一声,又问:“那你见到网恋女朋友了吗?”
“当然。”说到梁栋,顾宜乐喜笑颜开,“以后管他叫师娘。”
“师娘长得好看吗?”
“一等一的好看。”
“师娘成绩好吗?”
“国外名校学霸。”
“师娘有钱吗?”
“有,老富二代了。”
“我看到电视上说,最近有诈骗团体伪装成很厉害的人,在网上和别人恋爱,为的是骗钱。”于皓轩挑了个小猪佩奇贴在琴背面,严肃道,“老师你一定要小心,不要随便给她发红包。”
顾宜乐:……
小小年纪就正经又古板,果然每个懂事小孩的背后都有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摸了摸于皓轩的头,顾宜乐慈祥地说:“我有预感,你会和你师娘相处得很好。”
后来,顾宜乐把这事讲给群里的大伙儿听。
梁栋的宝贝:要骗也是我骗他好吧
顾宜乐的老公:?
梁栋的宝贝:你看你,被我骗身骗心,整个人都是我的了[/害羞]
顾宜乐的老公:[/害羞]
蒋榆:@卢箫笛 为了全群的生命安全,再次请求把他俩踢出去
彭舟:今天不踢我啦,谢谢老婆[/嘴唇]
蒋榆:你等演出完再踢
卢箫笛:哈哈哈哈哈
姐夫: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哈
乐箫舟榆的第一场“商演”安排在四月末的某个周六的晚上。
前往餐厅之前,顾宜乐收到了来自l市的特快专递。
老大一个箱子,拆开里面放着两个不同型号的琴盒,一个小提用一个中提用,海蓝色和宝蓝色,很容易分辨。
送礼物的人留了卡片,简单的一句话——祝演出顺利。
落款是liang。
收到这份投其所好的礼物,顾宜乐当然高兴。
他在用的琴盒是方形的,很沉,用了许多年,有些破旧,螺丝也生了锈,每次打开关闭都发出伤筋动骨的嘎吱声。
而梁栋送给他的琴盒是碳纤维材质,抛光的表面颜色靓丽,流畅的线条时尚感十足,扣上搭扣时清脆的咔嗒声令顾宜乐倍感舒畅。
价格就不那么美好了,卢箫笛把网上代购的页面翻出来时,看到数字的顾宜乐差点跳起来。
虽说梁栋家境富裕,却没那些骄奢淫逸的毛病,因此顾宜乐跟他在一起时几乎感觉不到他们俩处在不同的阶级。
如今贫富差距被两个琴盒赤裸裸地摆在眼前,顾宜乐抱孩子似的小心翼翼地将中提安放进去。
算了下这把琴的价格还不到琴盒的一半,他负手叹息:“世道变了,子凭母贵啊。”
因盛放的容器身价暴增的中提,在这天晚上发挥了重要作用,几首古典四重奏表现良好,收获掌声无数。
他们从莫扎特拉到海顿,又拉回巴赫的赋格,最后以德沃夏克的《幽默曲》作为收尾。
其间顾宜乐好几次抬头看见彭舟对着客人的餐桌咽口水,证明美妙的音乐的确有促进食欲之功效。
工资日结,收工后四人在西餐厅隔壁的火锅店搓了一顿,剩下的平均分。
“我的那份给彭舟吧。”蒋榆说。
卢箫笛揶揄:“哟,你俩都不分彼此了?”
“这点小钱没地方放,让他拿去玩。”
顾宜乐觉得这种行为是对一个男人的“侮辱”,刚要帮彭舟说话,没想这家伙欣然递出付款码:“没问题,交给我吧。”然后掩唇小声道,“老婆的就是我的。”
顾宜乐:“……出息。”
吃完在火锅店门口散伙,彭舟和蒋榆回宿舍,顾宜乐有车接,听说姐夫在赶来的路上,于是陪卢箫笛在路边等了会儿。
两人讨论下周的选曲,又扯了点别的。
通过几天的群内相处,卢箫笛对梁栋赞不绝口:“老梁真不错,虽然说话老派了点,但是肉眼可见的靠谱,我们乐乐也算苦尽甘来了。”
顾宜乐笑嘻嘻:“等他回来了,我俩一块儿请大家吃饭。”
“要吃米其林。”
“也别太贵吧,费钱。”
“你小子,还没怎么着呢就替人家省钱了?”
“他的钱就是我的钱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