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爬到安全的地方了,周吉平却用树木掩护着身体,向着那个被打断腰的达蒙战士爬过去。他不得不处理一下,不然的话,再让他这么一直喊下去,野战排战士们的魂就都得给喊没了。
“啊救救我…救我……”伤员向周吉平伸出手,眼里满是恐怖与绝望。血,从他的鼻子里,嘴里流出来,更多的血则从他的腹腔里涌出来,顺着破裂的肚皮,渗进身下的灌木丛里。
眼前这一幕,周吉平这个仅参加了一个晚上实战的“准新兵”,也是看得惊心动魄,嘴里、肠胃难免也起了一些反应。但这个时候,作为达蒙战士的领头人,他没有一丁点权力的恐惧和担忧,他只能强忍着内心的不适,握住了这个伤员的手。
“救……”伤员嘴里喃喃地说着,可嘴里血却越来越多,让他只能不断地作吞咽动作,可仍有血不断地从他的嘴里鼻子里涌出来。
本来,周吉平想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打昏他,免得他在临死前还大喊大叫地“扰乱军心”,但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周吉平也下不去手了。只好趴伏在地上,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尽量用话来安慰他。
“我……”伤员似乎想问周吉平什么,但更多的血忽然涌了出来,他不得不竭力地喘息了几下……接着,伤员的眼睛由大睁,慢慢地变成半闭,周吉平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死了。
近一段时间以来,周吉平越来越多地看到死人。被豹子咬死的孩子,被毒蛇咬死的女人,体力透支而死的部民,被自己杀死的鬣狗成员,死在自己刀下的白人,被自己开枪打死的土著……这些人中,有的是威胁到自己生命安全的敌人,有的是对自己很是友好的土著。
西方人有句话:“敌人尸体的味道,总是好闻的”,可惜周吉平却没有这种感觉。看着眼前这些人走向死亡,虽然他们的死给周吉平留下的感觉不尽相同。但在周吉平的内心世界里,对于任何一个生命的消亡,总有种本能的敬畏,包含着一种深深的无奈。
滋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震醒了周吉平的同时,也震晕了他。他顾不得也来不及移动,只能使劲地扑在眼前的尸体上,任两只耳朵吱儿吱儿地叫得正欢刚才光顾着对着死去的尸体愁畅了,明明听到了火箭弹发射的声音却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好在周吉平先前的战术动作还是正确的,他一直注意用树木隐住身体。结果这次敌人打过来的火箭弹落点,虽然离他只有不到十米,但弹片却都打在了树上,他并没有受伤。只是头被震得昏昏的,两个耳朵里面象钻进了知了,不停地叫着。脸上的皮肤,被爆炸冲击波带起的罡风吹的生疼。
可能脑震荡了!周吉平晕得有点失去了方向感,甚至分不清天地在何处。感觉胸口也有点发闷,无法判断眼前的形势,更不知敌人的机枪还在不在打。周吉平只能尽量贴着地皮完成了一次侧翻,然后三下两下地爬到了南坡的背面。
周吉平满脸是血的样子吓了达蒙战士们一跳。刚才那一爆,比昨晚那一爆离得更近,而且周吉平在他们的前方,更靠近炸点。现在又满脸是血地爬过来,弄得达蒙战士们好一阵心惊,还以为他们的酋长受了重伤。更让人揪心的是,周吉平被爆炸震的昏头昏脑的样子,更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朋热等人顾不得再隐藏下去了,连滚带爬地赶到周吉平身边,关切地询问他的伤势。
看到众人关切的眼神,周吉平感叹自己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忍着晕头转向的感觉,他先是把众人伸过来拉拽自己的手挡开,然后是连推带踹地把身边的人放倒,嘴里还不住地提醒着众人:“不要命了,老实趴着去!”然后,拉着朋热趴伏在自己身边。
看到周吉平的手还很有劲、很有准,朋热略略地放了放心。在他的提醒下,周吉平伸手抹了一把脸,这才发现脸上沾乎乎地沾满了死去达蒙战士的血。原来,刚才火箭弹炸响的时候,周吉平本能地一扑,正扑在死者的肚子上,结果尸体腹腔里的血,一下子全喷在了周吉平脸上。
“没事儿,没事儿。”周吉平喘息着调整着大脑的平衡感,努力使自己眼前的天空停止转动,但废了半天劲也不见效果。干脆一翻身趴了下来,闭着眼睛忍受着脑震荡带来的呕吐欲。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看到周吉平这个样子,朋热刚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双手不住地摇撼着周吉平。
“缺德的!非想让我吐出来啊?”周吉平用力推了朋热一把,头也不抬地低声说,“没事,被震晕了,一会儿就好!”